44.临界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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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子夜了吗？”神婆婆吃了一惊，用冰纹法杖凭空画了一个圈，漩涡扭转，空间流动，竟然出现了临界海域的景象。
海底乱石嶙峋，海水更是翻腾汹涌，孟望舒和留青坠入的那条海沟之上，一列列人鱼护卫队手持刚玉三叉戟，严阵以待。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是第二个千年祭了，”神婆婆的声音苍老又孤寂地响起，“荒海那头......又该闹翻天了......”
“千年祭是指筝长老的一千年祭日吗？”看着神婆婆一脸担忧的样子，孟望舒心下明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希点点头，神婆婆继续解释道：“没错，结界为了维持永恒，每过一千年就会有一段自我修复的时间，荒海的人鱼贼心不死，会想尽办法不顾一切地冲击结界，千年前确实有一条人鱼成功做到了，但越过结界的代价......是被结界剥夺所有的能力......所以他在重返家园的那一刻，避无可避地死于护卫队的正义击杀，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孟望舒沉吟不语，千年祭，结界脆弱，千载一逢，如今这个机会被老天爷捧着送到自己的眼前......
“既然如此，”留青瞄了一眼孟望舒的表情，直说道，“那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啊？”孟望舒有些愕然，没想到留青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可是岸上......要不然我们分头行动吧，留青你回陆地报平安，我自己可以......咳咳咳，算了，走吧，不浪费时间了。”
被留青冷冷的眼刀一扫，孟望舒浑身打了个冷颤，声音越说越小，趁机拉着希的手就脚底打滑开溜。
“快走快走，结界修复的时间是多久啊，可别赶不上。”孟望舒回头看了一眼，留青在跟神婆婆告辞，暂时追不上来。
希摇了摇头表示不确定，以孟望舒能承受的最快速度一路往前，直奔临界海域而去，跟在后面的河速度自然是不必担心，但出乎意料的是，留青居然也能与河齐头并进。
临界海域，相隔荒海。
一线海沟万丈，千年结界震荡。
“来者何人！止步！”人鱼护卫队的刚玉三叉戟寒光瑟瑟，隔得老远就开始喊话，拦住了四人的去路。
四人被迫停下来，吸引了一众原本全神贯注关心结界情况的护卫队员注意。
“这不是希河两兄妹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他们旁边的是人类吗！？”
“你这这么多天跑去哪儿玩了，希河他们救回来两个人类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之前救了希河他们的人类，当时我和我姐姐炽都看到了，有个伤的老重了，他们居然都还活着，也和我们一样能在海里自由呼吸了，真是不可思议。”
“吵闹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暂代一下职位啊？”
此言一出，一众护卫队员立即噤声，重新恢复了戒备姿态。
孟望舒好奇地探头，猜想着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气势竟然和留青有两三分相似。一旁的希笑着摊开孟望舒的手写字，孟望舒只觉得手心痒痒的，落了一横一竖。
直到这条人鱼从海沟里游出来，宽阔横成的肩膀和细窄的腰组成了致命的十字结构，再加上一身隐而不发的肌肉，孟望舒这才恍然不悟，希这一横一竖就是他完美酮体的刻画。
“那是护卫队队长，十。”河看着希的小动作，淡淡的补充，完全没意识到孟望舒的人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希河，你们带这两个人类来干什么？”十带着一身极具侵略的男子气息扑过来，却被留青挡在了面前。
十将留青上下打量了一番，留青不躲不避，两人的眼里似乎有火花碰撞。
“他们要去结界。”淡漠的语气加上极简的字句，河看也不看僵持的两人，说完就直接拉着孟望舒来到了海沟上方。
僵局缓解，留青跟上孟望舒，十则摸了摸希的头，示意她不要靠近。
孟望舒和留青一同俯瞰，除了海沟上的最后一道防线，海沟内部也有不同点位的护卫部署，而在海沟最底部，即使目不可及，却依然能从澎湃的撞击声中听出结界受到的剧烈破坏。
十抱着胳膊凑到河身旁，不解地问：“他们两个小小的人类去结界对面干什么？嫌命太长吗？要知道荒海那边随便找一个都能把他们俩给撕了。”
“不是去对面，”河回答着十的疑问，却看向孟望舒，“是去结界内部，凶险未知。”
孟望舒知道河是在最后确认他们的意愿，随即坚决地点点头，这是能救大哥唯一的机会，就算再凶险，也要去闯一闯，再说这结界怎么看都是只对人鱼设限，自己和留青还是人类，极有可能来去自由。
“那我们就下去了。”
留青向河点点头，伸手揽过孟望舒纵身一跃，之前会受伤是因为坠海到最后已经意识不清，现如今有了人鱼之力的加持，带着孟望舒穿过重重的乱石峭壁很容易。
海沟内外的护卫队员看得目瞪口呆，临界海域现在是敏感区域，原本的命令是谁都不准靠近，现在怎么在队长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两个人类堂而皇之地跳下去了？
可别说队员了，他们的队长十也愣在原地，身旁的河倒是一脸轻松。
“哎？不是？河，你就这么让他们下去了？”
河转过来，淡色的眸子眨呀眨，平白多了无辜之感，说出的话却让十气得牙痒痒，“你看着他们下去也没阻止啊。”
“我呸！这还是我的错了！？我现在就下去给他们逮上来信......信不信......”看着已经到了海沟底部那两个已经小成沙粒的人类，十最后几个字明显底气不足，但还是继续叫嚣着。
“主要是人类啊！他们是人类啊！万一破坏了结界怎么办！”
“河！你给我滚过来啊！别以为你躲在你妹妹身后我就不骂你了！”
“哎呀烦死了！你个闷葫芦就知道天天给我撂烂摊子！”
河不置可否地回到希的身边，看着十在原地抓狂。
而在这只言片语的时间里，孟望舒和留青两人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巨大斜插的石台之上。
“奇怪，之前不是还闹得厉害吗，这下怎么没动静了？”孟望舒看着脚下如同海底湖泊一样平滑平整的结界光面，试探性地踢了一块石子下去。
因为是在海里，石子的下落速度很缓慢，落在结界光面上的那一刻，光面散开一圈圈七彩的涟漪波纹，随即石子像落入沼泽一般无声沉没下去。
直到完全看不到石子后的三秒，结界光面突然凶猛地震颤起来，像一张柔韧坚固的帆布承受着狂风巨浪般，无数圈大小不一的涟漪拥挤不堪，显示着荒海人鱼的暴躁狂怒。
“你好像把他们惹生气了，”留青看着孟望舒紧张的样子，故意不怀好意地刺激她，“还确定要去吗？万一我们没进去结界，落到对面的荒海可是要成为鱼食的。”
“嘶......”孟望舒吸了口凉气，但还梗着脖子嘴硬，“不会的，老天爷这么照顾我，既没让我坠海死掉，也没让我在幻境迷失，肯定也舍不得我死在结界里。”
留青埋着头低声笑了起来，随即胆大包天地拎住了孟望舒的衣领，“行，那就看看老天爷这回还保不保佑我们。”
“等等！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孟望舒惊恐地张开手后仰，不敢相信留青居然想就这么直接鲁莽地跳下去。
“怎么了？不相信老天爷？”留青手上不放松，孟望舒后仰的力也不放松，两相僵持着，谁也不屈服谁。
“我我我自然是相信的！”孟望舒结结巴巴地狡辩道，“可是咱这直接跳下去也太莽了吧！？”
留青撇了撇嘴，先放开了手，撑着两腮等孟望舒的话继续。
孟望舒被突然放开收不住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气鼓鼓地站起来道：“你又不是没看到嘛！刚刚那块石头掉下去之后对面瞬间就炸开了锅，肯定是石头直接落到荒海境内了啊，我们要是落到了那边，肯定连渣渣都不带剩下的——啊啊啊啊——留青！！！”
扑通一声，世界清净了。
留青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而被留青一把推下去的孟望舒来不及骂一句混蛋，就已经沉入了那面躁动的结界光面，瞬间失重的空间让孟望舒感觉魂魄跟不上身体，一片刺眼的白茫茫的尽头，有一个小黑点，孟望舒隐约觉得那个小黑点很重要，使劲地想去触碰，却始终无法靠近。
孟望舒眼前除了白只有白，只觉得一双眼睛都要瞎了，刚想闭上眼艰难地适应，就被随后而来的留青拉住手，轻而易举地朝前面的黑点走。
失重的感觉在有了留青这个支点后，也逐渐缓解，孟望舒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留青，猜测是因为有了人鱼之力的加持。
看着周围纯白的一片，孟望舒只觉得自己走到了世界尽头，此处肯定不是荒海，那应该就是结界内部了，可是留青到底是怎么知道进入结界的方法的，不告诉她就算了，居然还吓唬她，简直罪不可赦！
“留青？”嘴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孟望舒惊讶于自己开口却无声，在这个失重的空间里，竟然连声音都无法传递，不敢想象若是真正的人鱼穿过这面结界，会遭受怎样的剥夺，这就是那位琴长老结界的可怕之处吗？
可留青在结界里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仿佛听到了孟望舒的呼唤似的，一秒不差地回过头来。
孟望舒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留青的唇齿动作，一点唇红为“我”字圆，嘴角拉扯为“在”字牵。
我在。
孟望舒笑起来，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两个字，雪白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留青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