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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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留青越走越近，孟望舒才发现那个黑点居然是一个星光流转的黑洞。
留青捏了捏孟望舒的手让她安心，率先走了进去。
不过两秒的时间，黑洞隐秘的星光被留青撞散，又在留青消失后重新流转，空白的空间里只剩下孟望舒傻站在原地。
留青这个莽夫！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往里面钻，孟望舒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一边无奈地跟着迈入黑洞。
脚下有水的触感，孟望舒的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白，视线恢复的那刻，触目所及是一大片水盈盈的浅滩。
留青站在不远处等着她，没有边界的天与水相和融洽，旷远悠扬，浅滩的水平线就挨着他的脚踝，衬得整个人挺拔又孤高。
“留青，”孟望舒试探着开口，果然声音也恢复正常，“这里就是结界内部吗？”
“嗯，刚刚的纯白空间是结界前线，人鱼无法进入，更不要说到这里的结界内部来了。”留青说完，看着脚下这一片飘摇的水生植物，若有所思。
“那我们还真误打误撞进来了......难不成还真是老天爷保佑不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保佑......”
看着孟望舒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留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会把你推下来吧？”
孟望舒听了，鬼鬼祟祟地睁开一只眼，警惕地盯着留青，“谁知道呢！你又什么都不给我说！就知道吓我！”
“我的独家秘密哪能那么轻易告诉你。”留青老神在在地负手而立，看得孟望舒牙痒痒，若不是看在满天神佛的面子上，真想把合十的双手捏成拳头。
“好了，别忘了正事，”留青掩下笑意，蹲在浅滩里仔细观察，“你还记得宁馥是怎么说的吗？”
“什么？”孟望舒顺着留青蹲下这才发现，原来这一片水盈盈的浅滩里面，生长着无数朵透明的花，无色无味，无根无果。
“宁馥怎么给你说的海野灵。”
“海野灵，上古灵药，遗世独立，旷世珍稀，形无状，色无芳，无牵无挂，取天地之灵气千年乃成。”一提到海野灵，孟望舒张口就来，日日夜夜都挂念着的，就算是特意想忘也忘不了。
“那你看这一大片，像不像？”
孟望舒看着留青笃定的眼睛，和眼前一簇簇透明的花，知道留青就差没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就是海野灵了。
人鱼和人类都无法到达的千年结界内部，算得上是遗世独立，取天地灵气，透明的花形无状，无色无味色无芳，无根无果，便是无牵无挂......每一条都对得上，除了......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孟望舒只觉得呼吸都要快停滞，“旷世珍稀的海野灵......怎么会像浮萍一样铺满了啊！”
“你以前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说海野灵说不定也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野蛮生长出一大片。”留青摸着颤颤巍巍的花瓣，触之空若无物，没有一丁点棱角。
“那我不是为了增加信心吗......”孟望舒小心翼翼地蹲下，连说话速度都放缓，生怕惊扰了他们，“不过这也太神奇了，宁馥若是能看到，肯定要激动死了。”
“放心，我们把海野灵带回去，她也会激动死的，”留青掬起一捧水闻了闻，舌尖轻点，“是很干净的淡水，不知道就这样被我们带出去会不会有损伤。”
孟望舒也学着轻轻舔了一口，咂舌道：“果然是上古灵药生长的地方，连水都是甜的，怕是连我们走进来，都是对这地方的玷污。”
不过怎么带出去确实是个问题，孟望舒尝试着将海野灵拿起来脱离水面，透明的花瓣不出十秒就开始迅速淤黑枯萎，吓得孟望舒赶紧放回去。
“嘶，这可怎么办啊？总不可能真让宁馥来这里直接炼药吧？”孟望舒看着满滩的海野灵，不知如何是好，那片黑化的花瓣再也没有变回去的意思，在一众透明的海野灵中显得格外扎眼。
留青摇摇头，来的时候匆忙，也没带什么盒子之类的器皿，无法连花带水的一起给端走。
“你们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两人，留青瞬间闪身挡在孟望舒身前，负手而立，眼神冰寒，“不管是谁，出来说话。”
“嗯？你们闯进我的地方，还想让我现身？”
那声音慵懒又随意，像是刚睡醒一般四面八方地涌来，甚至不能让人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
“无意闯入，人类孟望舒，留青，先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孟望舒也站起来，背对着留青，两人的视线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地方，却还是没有看到丝毫的人影。
“人......类？”那声音饶有兴趣地揉捏着这两个字，语调听不出喜怒。
孟望舒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鱼影子，看不清面容，只有一条七彩的鱼尾，格外绚丽招摇，莫名让孟望舒想起了人鱼留青。
“您......您是琴长老吗？”孟望舒后撤一步，肩胛骨贴到留青的背。
而在留青的眼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幻影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个小小的人类念出来后，即使两人看不清他的脸，也能看得出他的震惊。
“你认得我？”琴的声音更加戏谑了，完全不是孟望舒想象中德高望重，舍命保族的长老样子。
“我......我不认得的......”孟望舒看着那道影子慢慢靠近，眼神不躲不避，“但是您说，这里是您的地盘。”
琴笑起来，连海野灵都颤颤巍巍地震动。
“蛮聪明的，”琴的影子合二为一，重叠在孟望舒面前，更加清晰了点，“那你们干什么来的，想摘我的花吗？”
看着那唯一一朵被脱水黑化的海野灵，琴心疼地捧起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那片花瓣又恢复如初到透明洁净的样子。
“对不起！”孟望舒紧张地看着琴放下那朵海野灵后向自己逼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主动道个歉再说。
留青将孟望舒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依然冰寒，“抱歉，我们不知道这是有主的。”
琴好笑地看着留青，上下打量一番，“我就说人类怎么可能突破结界前线，原来......是有条杂种带路。”
孟望舒一愣，被琴的侮辱字眼刺痛，虽然这话说的不是她，但是孟望舒心里平白无故地蹿起一团火，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骂我们家留青！
“琴长老，您身份地位高，那也大可不必这样没礼貌地说话吧？”孟望舒眼神轻飘飘的略过，却是十足的轻蔑。
琴微眯了眯眼，歪头盯着孟望舒的视线又被留青挡住，愈发嗤笑道：“怎么？人类原来是不肯承认事实的物种啊。”
“你......”
“没事，不生气，事实就是事实，若不是因为这个事实，我们还进不来呢。”留青按捺下孟望舒的情绪，目不斜视地看着琴。
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一副懒得跟人类多费口舌的样子。
孟望舒也不满地哼了一声，像极了两个小孩赌气。
“人类！你学我干什么！”
“谁学你了！我的声音比你大！”
“你就学我了！现在我的声音比你大！”
“你看你也学我！堂堂人鱼长老真是不知羞！略略略！”
“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你个孤独倒霉蛋！下个一千年也没人陪你！”
......
突然的沉默让孟望舒精心准备的下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悄咪咪地扒拉着留青的肩膀探头。
琴的影子似乎破碎了一点，连鱼尾的七彩光线也暗淡下去，应该是被孟望舒戳到了痛处。
孟望舒跟留青对视一眼，在留青的眼刀下，不得已闷声闷气地又道了次歉：“对不起啦琴长老，我不该这样说你的，你是为人鱼一族做出的牺牲，我不该拿这个讽刺你的......”
琴烦闷地摆了摆手，背过身去，“滚，快滚，要摘花赶紧摘，别来打扰我的清净。”
“好嘞！”孟望舒见琴不再生气，又得寸进尺地补了一句，“琴长老，您这儿有没有盒子啊，我们不好装。”
琴一脸黑线地转过来，几千年过去了，人类还是如同印象里的一般那么贪得无厌，要了主人的花还让主人送盒子。
不过，孟望舒忽闪忽闪的眼睛里面实在包含了太多期待，琴的没有两字到了嘴边，婉转迂回了好几转，吐出来一句不痛不痒的骂，“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类！”
随即一个清脆的响指，平静的浅滩里面分离出水珠，无数颗水珠一滴滴地升空汇聚，凝结成一个透明的水盒，稳稳地落到留青的手掌上，孟望舒惊奇地摸了摸这有了形状的水，居然坚硬如玻璃。
“你们别薅多了，我的花开出来可不容易，哪像你们，来得容易，走得也容易。”琴依然语气恶劣，但在孟望舒耳朵里听起来，却像一个年过半百的顽固老人在送自己的孩子，一字一句里面都是不舍。
“放心吧，琴长老，我们只取我们需要的。”
孟望舒窝起双手，连带着水将一朵海野灵捧起来，放进了留青打开盖子的水盒里。
“好啦。”孟望舒妥帖地关上水盒之后，透过透明的盒子看向里面，有了世间最干净的水滋养，海野灵不再枯萎凋谢，依然是透明洁净，生机盎然的样子。
“就摘一朵啊？”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望舒，不对啊，人类不都是贪婪的吗？这小妮子真的就只摘一朵？还是因为自己给他们的盒子太小了？也不小啊！挤挤够装一二十朵了！
“对呀，我们只需要一朵，大哥的病就有救了，”孟望舒将水盒紧紧地抱在怀里，感激地看向琴，“谢谢您，琴长老。”
琴看着孟望舒如千年前海上星子般的眼睛，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后虚幻的影子如烟般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