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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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望舒你知道吗，本君很羡慕你。”
孟望舒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差点没认出来是曲韵文的声音。
被黑布蒙住了双眼，孟望舒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周遭阴冷，一股陈旧的腐朽味道混着鱼腥味钻进鼻子，加上一下子突然没有重心的颠簸，让胃里一阵恶心。
海浪滔滔不绝地平稳拍打着船体，是孟望舒很熟悉的声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至少能确认，自己是在船上。
不待孟望舒回答，曲韵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似往常的惺惺作态，也不似国君的故作威严，只是一个与孟望舒年纪相仿的女孩声音，却有着迟暮老人般的落寞。
“不单单是羡慕你，本君羡慕很多人，平民也好，下人也好，本君觉得他们都比本君幸福......”
在孟望舒看不到的地方，曲韵文褪去了华贵锦绣，一身小家碧玉的裙子，抱膝坐在孟望舒对面，看着孟望舒在这阴暗船舱里依然洁白光滑的皮肤，抬手抚摸上自己脸上那条崎岖的疤痕。
“本君的母妃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把尚在襁褓的我掐死，孟望舒你呢，你的母亲宁死也要把你生下来，若她还在人世，一定把你宝贝得紧，本君......其实没想要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本君只想要母妃的眼里能容得下本君......哈哈哈哈哈哈，孟望舒你知道吗，就连一条狗......都比本君受宠......”
“罢了......本君早就不奢望爱了，可是你！你也别想好好地被爱！木宇麟说要把我发配边境，充当军妓......本君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本君呀......什么都不要了，也要把你卖到重溟去，重溟人就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你去当妓子，一定会有不少花客哈哈哈哈哈哈......”
曲韵文站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已经看到孟望舒被不同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样子。
孟望舒拧着眉不为所动，一边听着曲韵文的脚步远去，一边仔细摸索着手上的绳结，还好，是一个正常的死结，亏了孟望舒平常什么都爱看上两眼，姒紫的绝活是学不会了，但应付这种基础还算绰绰有余。
关上舱门的一瞬间，孟望舒手腕上的粗制麻绳应声而落。
迅速扯掉了眼上的黑布，孟望舒冷静地适应了下光线，果然是一个狭窄的船舱，看这舱体结构就知道是皇家专用的船只，舱体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皇家及随行人员的房间，下层则作储物之用，曲丰昭和自己不在一处，那就只能在另外的隔间里。
孟望舒摸了摸身上，出门轻便行装，未曾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甚至连发钗都没戴，以孟望舒三脚猫的身手，欺负欺负曲韵文还行，可船上情况不明，曲韵文在这里的时候，船依然稳定破浪前行，那必定是有别人在驶船，会是谁？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孟望舒一步一步靠近舱门推开一道缝隙，海浪拍打声不断，只能依稀听到上层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
“......是......他们......信得过......殿下可否不适......离重溟路途遥远......东西......”
“......不......风......”
“......午时......夜间风力才大......不出意外......”
寥寥几句之后，又只剩下单调的海浪声，孟望舒谨慎地关上门，退回原地，蒙上双眼，把绳子重新在手腕上虚捆了两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孟望舒闭上眼，重新回到一片漆黑，那对话除了曲韵文，还有个声音是听起来孔武有力的男人，中气十足说的话比曲韵文清楚多了。
据他所说可知，现在时辰不过午时，离入宫那会儿仅仅一个时辰左右，风速正慢，目的地是重溟，皇家舰船统一停靠在雪风港，离之前放走希的入海口不远，路程应该也差不多是一个时辰，那么航行时间肯定不过些许，醒来的那一下颠簸很可能就是船刚刚离港，若能找到机会跳海，游也能游回崇阿。
可是曲丰昭不会武也不会水，难道要让孟望舒拖着他游回去？更何况船上还有更多“信得过”的人，这才是最难办的。
不可......不可......不可莽撞行事，孟望舒脑中闪过木宇麟的脸，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午时，刚好是饭点，孟曦肯定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吃饭，澄梦看着懒散随性，但肯定会和椿叶一起等她回去看第一次木鸢试飞，桦南是唯一知道孟望舒和曲丰昭去处的人，皇家舰船出海不可避免地声势浩大，消息肯定已经有人传扬出去了，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对劲，都能顺藤摸瓜地来找他们，到重溟的航程多则十天，少则五天，孟家有的是性能航速比皇家舰船快的船，追上来很容易。
一片漆黑中，时间一滴一滴流逝。
崇阿孟府府内。
“啊——大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啊——菜都热了两遍了，不是只去宸王府给桦小姐送封信吗？怎么那么久啊——”孟曦下巴搁在桌上，两手各拿了一根筷子拄着，口水咽得咕咚响。
“要不......你先吃口鸡腿？”澄梦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孟曦直勾勾地盯了那盘子凉拌鸡许久。
椿叶倒是不着急吃，只不过看孟曦忍得实在难受，主动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她碗里，“确实有点太久了，按理说半个时辰都绰绰有余，该不会又是带着留青在外面吃了吧？”
“留青？”澄梦闭着眼睛都翻了个白眼，“留青没跟着大小姐啊，鬼知道跑哪儿去了，从昨晚到今天都没见他人。”
椿叶夹菜的手愣在原地，“没跟着？大小姐没人跟着？”
“啊......是啊......宸王府又不远......”
“不是？”椿叶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大小姐没人跟着，这都一个时辰了，你们就没想过不会是大小姐出事了吗？”
或许因为椿叶是顶尖造物师，对手下出来的每一件器物的精细程度都有要求，连带着对生活中的很多小事都极尽苛刻。
“哪儿能呢......哎！？哎椿叶等等我......”澄梦唯一不喜欢的，也就只有椿叶这个喜欢小题大做的毛病了。
跟在椿叶身后冲出来，澄梦一脚差点没刹住扑到留青怀里。
“留青，大小姐不见了。”
椿叶面色凝重，搞得澄梦也怀疑起来，却还犟嘴说道：“不是，大小姐在宸王府呢，说不定就跟桦小姐还有宸王殿下一起吃饭呢，椿叶老爱这样大惊......”
被留青眼刀一扫，澄梦倒吸一口凉气，立马紧闭了嘴，心里默默补齐了那句大惊小怪。
可当三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宸王府的时候，澄梦这才终于意识到，大小姐好像真的出事了。
火速赶往将军府，桦南正在和桦夫人用膳，告诉了他们是被曲韵文传召入宫之后，留青脸色铁青地带人走了，桦南见状不对，立马派人赶往木府传消息。
“我们......要不要再去宫中看看......说不定大小姐在和那两兄妹吃饭呢......”澄梦心虚地开口，心里早在宸王府开始就七上八下的了，却还不肯相信。
“闭嘴。”
留青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这才短短半天，自己离开孟望舒身边不过半天，孟望舒就被曲韵文光天化日之下带走了，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能保护她！曲韵文若是心一狠，现在孟望舒的魂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什么都别管了，澄梦去木府直接找木宇麟，就说曲韵文把孟望舒带走了，雪风港的皇家舰船，航向是东北偏东，启航已有一刻钟左右，让他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我把曲韵文拦下来！”
“是！”
“椿叶回府拿老爷的家印，时间紧迫容不得过多解释，直接拿了到雪风港！”
“是！”
三人瞬间分道扬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任务点。
留青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风声碎在身后，悔恨涌入气血。雪风港，自己明明刚从那里回来，眼睁睁看着那艘船离港，却什么都没做。
留青的轻功快不过绯樱，到的时候已经又是过去了一刻半钟，孟家在港口有独立的一片区域，此刻进进出出的多是小型渔船，刚打捞蚌壳回来。
“白溪源呢？给我两艘最快的船！即刻准备出海！”留青来不及喘气，冲进港口的管理室就喊。
“嚷嚷什么呢？你谁啊，白船长刚刚吃了午饭睡下了，有事等会儿的。”管理室里三个人都正在打瞌睡，其中一人被吵醒地十分不爽。
一脚踹开内室的门，把床上的人吓得一哆嗦，“妈的谁啊！敢踹老子的门！”
“白溪源！”
“留青！？你他妈的大白天没事做跑我这儿干嘛来了？”
白溪源操着一口市井溜子的调调，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趿拉着鞋走出来。
“备船，要最快的，两艘，一艘你开，另一艘你找个信得过的人，让他在港口等着木家大公子木宇麟来。”
留青少见的慌张神色让白溪源不敢多有耽搁，随手指了指刚才被吵醒不爽的壮汉，“老三！起来就别睡了！木宇麟认识吧，好好等着！”
老三蛄蛹着不肯起身，“他谁啊大哥，孟家家印都没有咱就开船跟他们走啊！”
话音刚落，门板上扑上来一个紧随其后的椿叶，喘气喘得直不起腰，却举起了孟家家印。
“家印......到了！”
“老三！”白溪源这一嗓子吼下去，那人再也不敢磨蹭。
在这片港口，白溪源就是天。
“走着，最快的船，还得是椿叶先生打造出来的这一对心肝宝贝儿，大家伙们！来来来！都动起来。”
白溪源拍了拍手，闲散的船员随之而动。
“破浪号！听风号！拉帆！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