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回 除夕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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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朝有此规矩，要在除夕辰时设香案，由家中长男带着一众家人女眷，焚香祭拜玉帝和王母，祷告一家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康泰。
沈钰作为家中唯一男子，自是担当重任，由小娘亲手替他整理了衣冠，便稳步上前，接过刚宰杀的公鸡、切得方整的腊肉和红彤彤的年糕，端端正正摆在香案正中。
便有下人送来蒲团，翠花拉着千禾：“来来来，你站石头旁边！”便在沈钰一左一右站定。
沈钰眸光看看左边又望望右边，心中忽然充溢着满满的温暖。
倘若可以，他宁愿乞求神君，让时间停驻在这一刻；倘若可以，他宁愿摒弃什么家国天下，用捕头徐墨的身份，守护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沈钰点起三株香，口中朗声念道：“福延新日，万象更新。玉皇神君及王母在上，庇佑吾家人康乐常泰、寿禄延长！”
祝罢，便带着小娘翠花、千禾与一众下人，恭恭敬敬地向香案后的玉帝王母神像三叩首。
这一年他过得着实不易，希望来年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礼毕，沈钰搀扶翠花起身，在正房主位上坐了，接受下人们磕头拜年。
翠花深居简出，院中下人本就不多，由吴妈打头，按辈分长幼依次给翠花和沈钰叩头行礼。翠花笑眯眯各赏了金锞子，主仆尽欢。
行礼罢，年轻人们忙着在庭院里点篝火燃爆竹，吴妈便张罗起合欢宴来。她本就使出了浑身解数，烧了不少好菜，加上从徐府送来的神仙富贵饼、蒸山药糕、鸡油松穰卷、酥油泡螺儿等各色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两大桌。
众人分宾主坐下，热热闹闹吃了顿大餐。饭毕，沈钰说街市上有“驱傩”的队伍，便是带着面具的法师做舞乐戏，驱除鬼怪妖孽、保平安祈祥瑞之意。见千禾感兴趣，便带着千禾、翠儿、长胜长兴一起看热闹去。
众人来到东市，恰遇上驱傩的队伍经过主街，便见一群青衣小道童捧着木鱼、金铃、浮尘等法器分列左右，中间是十余身着各色彩衣的法师，皆面带骇人的木制彩漆面具，且跳且舞，口中发出“赫赫”的叫声。更有厉害者，一口黄酒含入口中，就着火把喷出丈余长的火蛇来，引得围观百姓一阵欢呼叫好。
沈钰和长胜兄弟将千禾与翠儿护在中间，长胜盯着那法师看了一阵，凑近沈钰低声道：“头儿，我怎么觉得，这些法师有点不对劲？”
沈钰沉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他们法衣底下有锐物凸起，可能是暗藏兵刃。还有带头的两个法师，身法脚步皆似练家子！”
沈钰拧眉：这些驱傩法师出了东市，会沿着朱雀大街一路歌舞，直至未央宫外。“你去知会京兆府，找几个捕快一路跟着，盯紧这些法师，一旦有异动，即可联合巡街的千牛卫压制！”
长胜应声去了。沈钰不愿这些琐事败坏了千禾的兴致，便继续陪着她闲逛，直至红日西斜，才回翠花的小院去。
那厢吴妈已安排好了饺子，见他们回来便热腾腾地出锅，配上几道爽口小菜和桃花酿，十分馋人。
因是过年，沈钰与千禾便陪着翠花饮了几杯。翠花兴起，撸胳膊挽袖子地与他们划拳行酒令，不一会儿便将自己灌了个七荤八素，被吴妈搀扶着往卧房歇息醒酒去了。
桌边只剩下沈钰与千禾，见屋外长兴和翠儿堆起松柏柴枝点燃做庭燎，熊熊火焰直上天际。翠儿捂着耳朵，长兴将空竹节丢尽火堆，烧得劈劈啪啪作响，十分热闹。
沈钰与千禾索性也出屋去，坐在回廊下看着他们嬉戏。
千禾知道，徐大哥是为了陪翠姨和她过节，错过了将军府的除夕，心中既温暖又有几分愧疚，开口问道：“徐大哥以往过年，想必更加热闹吧？”
以往过年……沈钰陷入回忆：他身为太子，自是在未央宫中度过，无外乎百官拜贺、廊下赐宴，君臣皆顶着一张虚假的笑脸，说着不走心的奉迎之词。更罔提后宫那些尔虞我诈的女人们，带着各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明里暗里想要将他拉拢……
那时，他深觉过年好累，宁可找个借口躲出宫，去潭柘寺寻静心师父下棋。
想至此，沈钰发自肺腑道：“今日，是我有生以来，度过最圆满、最幸福的一个除夕。”
千禾抿唇轻笑：“徐大哥这是在拿好听的话儿哄我开心？”
“是真的。”沈钰眸光闪动，“在我看来，只要能与家人爱人在一起，无论是玉盘珍馐还是粗茶淡饭，无论是热闹还是平静，都是幸福。”
千禾蓦地有些脸红：他口中的家人是翠姨，那么爱人岂不是……
沈钰望着千禾一双如星闪耀的明眸，满满的温暖充溢在胸口，徘徊了许久也不敢说的话，此刻竟也变得顺畅：“阿禾，如果可以，我愿意与你一屋两人、三餐四季，陪你听春日的风，看夏日的雨。只要你愿意，我能带你放歌纵马、浪迹天涯，也能为你放弃浮华、月落归家。你喜欢的、你追求的，你想做的，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可好？”
千禾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直撞进了心扉，一颗心如同小兔子似的，“嘣嘣”跳得厉害。
他这是……在向我告白么？
千禾轻咬着下唇，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脸颊红得发烫。一只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襟，里面藏着的那支，鼓了一天勇气也未送出去的莲花簪子，此刻亦在她心口蠢蠢欲动。
眼前的男子满面温柔诚恳，一双明眸如清潭一般，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陷了进去。
而此刻的沈钰，亦是心如擂鼓，紧张得无以复加：生平第一次对心上人告白，怕她犹豫，怕她拒绝，更怕她嫌弃了他的出身……
不过短短瞬息间，两个人却都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变得格外漫长。千禾终轻启芳唇：“我……”
沈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都要从膛子里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