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回 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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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的伤养了十余日，到不甚疼痛之时，已是年末岁尾。
按照大齐朝的规矩，官府衙门腊月二十三封笔，不再办理公务，官吏衙役们放假回家，筹备新年。
官府尚如此，百姓之家更是忙着洒扫屋院、杀猪宰羊、添置新衣，整个长安城一派忙忙碌碌、喜气洋洋景象。
有钱人家拾掇家人的同时，也不忘收拾自家的爱猫，是以年末几日，玉狸堂的生意红火得无以复加，晨起尚未开张便有来客敲门，直忙到日落西山还有人在排队。
千禾忙得脚不沾地，幸而多了个小哑女翠儿帮忙。翠儿被千禾悉心照料了一段时日，身上的伤皆已养好，脸颊也胖了些，穿着一身新制的翠色夹袄夹裤，口中哼着小曲儿，利落地给猫儿们洗澡驱虫。
看她渐渐从丧兄之痛中走出来，千禾也唇角带笑，由衷替她欣喜。
“这么高兴，看来是赚了不少银子。”
千禾回过头，对上一双柔和笑意的眼眸，顿时心中流过绯色的暖意，口中却嗔道：“不是说了，你的伤还没痊愈，不要随意下地走动么！”
“不碍事。”沈钰道，“去京兆府给兄弟们安排轮值，便顺路过来看看你。”他伸手逗了逗正被千禾梳毛的长绒波斯猫，猫儿仰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咪唔”，脖颈上的金铃“叮铃铃”地脆响。
“这是……”
“新年大酬宾。”千禾指指身畔挂着的一排用红丝带串起的小金铃，“凡进店消费的猫咪，皆可得到一只金铃铛。”她眉眼弯弯笑道，“过新年么，人收到年礼高兴，猫儿们得到礼物自然也会开心。”
手下的波斯猫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金铃叮铛，果然很开心的样子。
“不愧是你。”沈钰赞道：这世上能把猫儿当成亲人朋友看待的，恐怕只有千禾一个了。这才想起正事：“明日便是年三十，我……舅父舅母担心你孤身一人在京，无亲无故的，邀你往徐府过年，你可愿意来？”
沈钰有些赧颜：这分明是他自己的意愿，红着脸跟舅父说了，不想他那八卦舅父高兴得什么似的，恨不能除夕守岁时就张罗着替他把亲定了，当晚直接送入洞房。
想法是好的……但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啊。
千禾想了片刻，抬眸笑道：“多谢徐大将军和徐夫人美意，但年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一个外人去徐府过年，着实不太合适。”
你若愿意，也可以是内人……沈钰暗想。
“再者说，我已答应了翠姨，除夕要陪她放鞭炮、包饺子守岁呢！”
听她提到自己小娘翠花，沈钰心中一酸：因小娘是已在宫中报了“病故”的徐婕妤，自然也不能出现在徐府。
故而往年的除夕新年，虽说徐府会将各色祭品、绸缎新衣、南北珍馐一股脑地送来，但小娘却只能呆在小院里孤独地过。甚至为了避嫌，徐老夫人和徐明夫妇也不敢轻易前来探望。小娘的年节看似充裕，其实过得冷清凄凉。
今年多了个千禾，小娘的新年必定也能喜庆许多。
沈钰心念一动，道：“那我明日也来，陪小娘和你一起过年！”
“好啊好啊！”人多热闹，千禾自是高兴，又叮嘱了他几句莫要剧烈运动，小心扯到伤口之类。
而另一边，跟随沈钰来的长兴，正将藏在怀里的一包蜜饯果子塞给翠儿：“西市六必居的果子，长安城独一份儿，你尝尝？”
他哪里晓得什么六必居，是这几日给徐府的婢女们陪了多少好话儿才问出来的。
翠儿将手抹抹，掂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长兴看得高兴：“你若喜欢吃，我日日买零嘴给你送来，好不好？”
翠儿用力点头，笑得唇角都要扯到耳根去了。
沈钰见千禾忙得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欠奉，便嘱咐她注意身体，莫要太过劳累，便告辞离去。
待沈钰出门后，蹲在玉狸坊墙根儿外的两个“闲汉”站起身来，其中一个道：“你继续跟着他，我探探这店中小娘子的底细！”
千禾直忙到日头偏西，才做完了最后一单生意，笑着将主顾送出门，与翠儿合力上了门板，抚掌道：“这一年的生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在长安城开玉狸堂，不过两月光景。开张头几日的门可罗雀，之后生意便莫名地红火了起来。
千禾看得出，刚开始来的主顾，都是受人之托前来捧场的，但一来二去，皆中意于她医术精湛、服务热情、童叟无欺，是以积攒了不少主顾，生意才真正好了起来。
这两个月可谓日进斗金，赚了不少银子。千禾捏了捏腰间鼓囊囊的荷包，趁着东市尚未打烊，带着翠儿逛街去。
她替翠儿置办了一身桃红色新襦裙，又去首饰坊里买了一把紫檀木的木梳，当做送给翠姨的年礼。
正欲结账，恰见柜台绒布上摆着一支桃木簪子，簪头上一支半开莲花，十分古朴典雅。
千禾看得喜欢，随口问：“老板，这桃木簪子怎么卖？”
“五文钱。”老板笑眯眯拿起另一支，“这里还有支男子戴的，与你手里那支是一对儿，两支都要的话，算八文钱。”
千禾将两支簪子拿起来，见簪头的莲花恰能拼合在一起，组成一双并蒂莲，果然是一对儿。
她真犹豫着，身旁的翠儿见了，笑着冲她比划道：可以买来送给徐大哥一支啊！
千禾竟有种被勘破了心思的局促，却故意笑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买来送给你的长兴哥哥，对不对？”
翠儿顿时被她说红了脸，跺了跺脚跑出门去了。
千禾包了木梳和簪子出门，又带着翠儿买了腊肉肥鸡和各色果蔬，两人逛到天色黑透，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去。
行至胡同口，千禾忽然觉得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猛地停下回头问：“谁？！”
却见胡同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身旁的翠儿拍拍胸口，示意千禾把她吓了一跳，挽着千禾加快脚步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