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回 林相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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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未央宫正殿，大朝会。
林相一眼看到冠冕周正，立于朝臣前列的太子沈钰，颇为惊讶：他不是应该身受重伤么？怎地又出现了？！
于是整个朝会上，林相都在暗自观察太子的动态，见他身形挺立，却一如既往地全程垂首不语，连陛下的两次例行询问，也不过憨憨应声“是”，再无其他言语。
而站在沈钰身后的徐明，亦全程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支撑不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朝会结束，徐明抹了一把冷汗，正要扶着沈钰回去，却见林相带着一脸假笑走了过来。
徐明顿时紧张，护犊子似的将沈钰护在身后，瞪着林相问道：“林相有何见教？”
“徐大将军何必如此紧张？”林相眯眼笑道，“本相多日不见殿下，来问声安好，不应该么？”
你问安？你不把我们家殿下生吞活剥了，就算仁慈了！徐明暗自腹诽，正要阻拦，却被身后的沈钰悄悄暗示一下，只得不情不愿地让开来。
林相见面前的太子沈钰，面无表情、双目空洞，与往日的痴傻状并无不同，于是堆起笑脸，向沈钰拱手道：“老臣给殿下请安！臣数日前曾往大将军府上探望殿下，殿下可还记得？”
沈钰抬起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将林相打量了一番，面现个恍然神情，张口道：“哦！我记得！你就是那个驴子变的老伯！”
“这……”林相一张长脸都绿了，偏徐明还在旁“噗嗤”笑道：“林相你看，我们殿下近日颇有好转，还是记得你的！”
林相狠狠瞪了徐明一眼，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拍在沈钰右肩膀上！
“殿下可要尽快好起来！我大齐的国泰民安，还要仰仗殿下呢！”
林相边说，边又重重地在沈钰右肩上拍了两下，偷睨沈钰的反应，却见他神色如常，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若是重伤之人，这几掌拍下去，早就伤口裂开，痛得撑不住了……林相正暗自思忖，却听沈钰向徐明道：“舅父，我饿了！”
徐明正心惊肉跳：方才林相那几掌，无异于刀子捅在他心尖儿上，他身上的朝服都被冷汗打湿了。此刻听沈钰喊饿，顺势对林相道：“我们殿下饿了，我得送他回府用膳去，林相，失陪了！”
说罢，便拉着沈钰往殿外走去。
林相望着步履稳健的太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眯起了眼睛。
直至到了宫门外，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徐明方长吐一口气，道：“方才可吓死我了！林相那老奸巨猾……殿下！”
沈钰早已坚持不住，身躯一软便倒在了徐明身上。
徐明赶忙将他扶住，顺势扯开他的衣襟查看，但见朝服下的右半边里衣悉数被鲜血浸透，伤口处犹有血不停地渗出来。
徐明暗骂一句“林老贼，老子问候你八辈祖宗!”招呼车夫快马加鞭回府，又吩咐随行的长胜：“你快去请千禾姑娘，让她到徐府替你家主子治伤！”
长胜犹豫了一下：“将军，我家殿下可从未跟千禾姑娘说过，他跟您有何关系，会不会穿帮？”
徐明恼得一脚踹过去：“穿帮重要，还是你家殿下的命重要？！”
长胜赶忙去了。
千禾听说徐墨的伤势加重，担忧不已，跟着长胜急匆匆出门，却不曾想，来到的是徐大将军府上。
长胜领她到了沈钰的屋子。徐明正守着已“变”回徐墨模样的沈钰，见千禾来了，忙起身道：“昏迷不醒了已有小半个时辰，你快替他看看！”
千禾不及细问，忙上前掀开他的衣襟，细细查看伤势，道：“幸而昨日缝合过，伤口并未裂开，只是短时间内失血过多，故而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她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替沈钰清理伤口，重新敷上金疮药包扎好，又提笔写了个补气补血的方子，让长胜去熬上，待沈钰醒了喂他服下。
徐明听说沈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向千禾解释道：“这孩子是我外甥，眼下暂居我府上。”
千禾表示了然：她早就猜到，徐墨的背景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出身徐家。
“千禾承蒙大将军关照，既提供衣食住所，又租铺面供我营生。千禾一直想当面向大将军道谢，您的恩情，千禾铭记在心，定当报还！”
徐明摆手道：“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姑娘能在危难时施以援手，救我外甥一条命，徐某甚是感激！”
徐明说罢，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沈钰，和侍候在床边的千禾，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多余，于是轻咳一声道：“我还有公务要料理，我外甥就麻烦姑娘照顾一阵了！”说罢，便转身出门。
千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在门口道：“大将军请留步，千禾还有一事想问！”
徐明顿住脚：“什么事？”
千禾咬了咬唇，道：“大将军曾在信中说，昆仑客带着一只黑猫，南下调查黑鹰盟的下落。如今已过去两月有余，请问大将军，可知昆仑客他们究竟何时回来？”
这丫头心里，竟还惦记着那只黑猫……徐明往屋内瞥了一眼，替沈钰感到悲哀，开口道：“实在抱歉，徐某也不清楚，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他说罢，见千禾眼眸中划过一抹失望黯淡，忍不住劝道：“徐某虽然是个武夫，却也在皇家的夜宴上听歌姬唱过个曲儿，说甚么‘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这曲儿虽晦涩，却他娘的很有道理！”
“惜取眼前人……”千禾尚未从武将吟诗的怪异感中回过神儿来，徐大将军已转身走远。
看来，与阿墨的重逢仍遥遥无期。千禾无奈，只得折回屋内，却见床榻上的徐墨已睁开了眼，正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其实，沈钰方才就醒了，听见千禾追着徐明出去，便知她又要去问黑猫阿墨的下落，忍不住心中一酸。
这自己吃自己醋的怪异心结，究竟如何才能解开……沈钰在心底凉凉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