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回 秦楼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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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儿是书呆子思春了。李三娘心里明悟了几分，摇扇笑道：“要说翠柳姑娘，可是咱们广春楼的当红头牌！多少富家公子皆仰慕着，一掷千金地给她当缠头，都未必能得一见呢！”
“缠头好说，我家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金银！”长胜说着，将一小锭金元宝摆在了李三娘面前的桌案上，随即目视沈钰：殿下，您倒是给个态度啊！
戏演到这个份儿上，沈钰觉得自己再无所表示，只怕要穿帮，于是轻咳一声，开口道：“金银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在下对翠柳姑娘的才情着实仰慕，不知今日能否一见？”
李三娘此刻，满眼都是亮闪闪的金元宝，忙不迭点头道：“能！自然是能的！我这就去催翠柳梳妆打扮，来伺候公子！”
说着，便伸手将金元宝揣进怀里，兴冲冲起身往外走，却因一时着急，跟进门送茶水的婢女撞了个正着。
小婢女毫无防备，手中的茶盘“咣当”落在了地上，茶水溅湿了李三娘的裙摆。
李三娘气急败坏，扬手劈头盖脸冲小婢女打去：“混账东西！你的眼睛是长来出气儿的吗？！”
小婢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吓得跪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却连声“饶命”都不敢喊。
李三娘重重打了几下，方叱道：“贵客都被你惊扰了！还不快去换新的茶水来！”
说罢，便向沈钰道声“下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便匆匆出门更衣去。
青衣小婢女依旧跪在地上，哆里哆嗦地收拾地上的茶盘和茶盏。沈钰等人见她瘦得芦柴棒儿一般，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满是挨过打的伤痕，显然在广春楼的日子过得很是悲惨。
她的手方才被滚烫的茶水烫伤了，此刻已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却还要忍着痛去捡地上打碎的茶盏片。沈钰看得悲悯，身后的长兴却已上前去，蹲下身子帮她一起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无奈地摇摇头。
长兴看明白了：她竟是个小哑巴，心中怜悯逾胜，又问：“那妖婆总打你、欺负你？”
小婢女点点头，随即又面现惶恐，摇了摇头。
“你不用害怕！”长兴低声道，“等我找个机会，将她绑了痛揍一顿，替你出气可好？”
小婢女一双眼眸亮了亮，嘴角一勾，怯怯地点了点头。
长兴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婢女一张瘦瘦的脸儿上现出个顽皮的神情，仿佛跟长兴有了共同的秘密似的，冲他眨了眨眼，端起捡好的茶盘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长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拍了拍阿弟的肩膀：“逛一回秦楼，你小子也开窍了？”
长兴的耳根竟有些红：“我只是看她怪可怜的。”
长胜促狭笑道：“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都是从看她怪可怜开始的！”
兄弟俩正斗着趣儿，不远处的闺房里，翠柳正打着呵欠，一脸起床气地怨道：“哪有客人来这么早的？让不让人活了？！去跟李妈妈说，我不见！”
来传话的婆子陪笑道：“听说是个读书人，生得俊朗。且大方阔绰，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呐！”
翠柳眸光闪了闪，眉眼带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如此诚恳，我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红儿，来给我梳妆！”
婆子便回去向李三娘复命。翠柳披着头发坐在妆台前，一边由婢女伺候着洗脸梳头，一边悻悻地道：“男人呐，都是属猫的！但凡听说哪里有美色，急不可耐地闻着味儿就来了！说到猫儿，白大夫啊，我家柔柔究竟是怎么了？”
“呃……”坐在她对面的千禾，早已尴尬得几乎用指甲在桌上抠出了一座四合院儿。
她一早接到消息，有人请她到升平坊的广春楼出诊，她便背着诊箱来了，却万万没想到：广春楼是这么个场所！
幸而此时是下午，广春楼的清倌人们刚刚睡醒起身，尚未开始做生意。千禾便打算尽快诊治完，早早离开这声色场所，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您不必着急。”千禾已给白猫柔柔做完了检查，向翠柳道，“柔柔只是吃了太多油腻不好消化的东西，腹内积食又胀气，故而恹恹地不愿动弹。
只需要调整它的饮食，吃些清淡好克化的食物，再适当喂些猫草帮助它消化，只消三五日，它便能重新活蹦乱跳了。”
“这猫儿啊，最没出息！”翠柳轻嗔道，“客人吃不完的鸡鸭鱼肉，悉数进了它的肚子，能不撑着嘛！”
千禾问道：“您看，是我写个方子，您照着给柔柔调理，还是我将它带回去，调理好了再送回来？”
“你把它带走吧！”翠柳揉着额角道，“我每日应付那些男人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照料它！”
“也好。”千禾将柔柔抱起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柔柔，五日后还您一只健康活泼的猫儿。”
“那就有劳你了！”翠柳恰梳妆完毕，吩咐红儿将千禾的诊金结了，便起身见客去。
翠柳翩然下楼到了雅阁，推门便笑道：“听说有位俊俏公子想奴家想得紧，奴家来了！”
她这放浪言辞，让沈钰不禁皱了皱眉，却敛去情绪，淡淡问道：“翠柳姑娘？”
“正是奴家！”翠柳说着，便自来熟地紧贴着沈钰坐下，一双美眸在他脸上逡巡，咬着唇娇声道：“果然是位俊俏郎君，让人见了，就好生喜欢！”
说着，便抬起指尖欲抚沈钰的脸颊。沈钰但觉一阵恶寒，赶忙梗着脖子向后撤了撤。
翠柳一摸不成，看这郎君一副局促相，显然是个青涩的雏鸟，愈发觉得有趣，于是合身贴了上去，笑道：“俏郎君莫怕呀，奴家好好伺候您，定让您尝到这温柔乡里的趣处！”
沈钰袖子的手都握成了拳，很想将这女人推开，偏今日就是为她而来……正尴尬间，不经意抬眼，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千禾正立在门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殷红的小嘴也张成圆形，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