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回 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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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莫急，听我慢慢说。”沈钰道，“与杨久安家的老花儿一样，周缜的猫儿蒹葭也时常跳上他的桌案，周缜对此熟视无睹，还喜欢伸手抚摸它两下。
然周缜不会想到，那日他伸出手去，摸到的不是蒹葭毛绒绒的脊背，而是冰冷光滑的皮肤……”
沈钰说至此，刻意顿了顿。徐明正听得入神，瞪圆了眼睛焦急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环青，西域剧毒蛇的一种。身体只有寸许长，但毒性极强。
人被金环青咬过之后，皮肤上只会留下一个针眼大小的痕迹，且不出血，极不容易被发现。”
长胜和长兴将周缜的遗体反复查了几遍，才在他掌心发现了蛇啮的痕迹。又根据周缜眼底的淤青和舌根处的黑血迹，判断为中了蛇毒。
“周缜被金环青咬过之后，甚至顾不上唤下人，意识便开始不清醒，眼前出现了幻觉。”
徐明顿时明悟了：“所以，周缜死前说看见了亡妻，其实是被金环青咬过之后，产生的幻觉？”
“对。一般来讲，被咬之人会随着中毒的加深，意识越来越不清醒，渐渐陷入抽搐和癫狂，甚至抓烂自己的皮肤，揪掉自己的头发，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而周缜在出现幻觉后，跌入池塘溺亡，可以说是个意外。但有心之人刻意传播，才有了周缜被亡妻索命的流言。”
徐明还有一点不解：“那毒蛇金环青极为罕见，为何会莫名地出现在周缜的书桌上呢？”
“金环青剧毒性烈，寻常人很难将它抓住，更罔提用它行凶。”沈钰剑眉一挑道，“但蛇类有个天敌，便是狸猫！
猫素来不怕蛇，且有不被毒蛇噬咬的本事。周缜桌案上那条金环青，便是由他豢养的狸猫蒹葭衔来，放在他惯常抚摸它的地方。待周缜被蛇咬之后，蒹葭再迅速将蛇带走。一场谋杀案，就这样变得无迹可寻！”
徐明深觉不可思议，琢磨了半天方叹道：“三起命案查到最后，居然都是狸猫作祟！墨梅、老花儿和蒹葭，这些狸猫承蒙主人收留抚养，给它们容身之所，让它们温饱无忧，到头来，它们却恩将仇报，将主人残忍杀害！这些狸猫简直跟婊子一样无情无义！”
沈钰因自己曾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黑猫，骤然听自家舅父如此骂猫，心中竟有些不痛快，不由得替猫辩解道：“我认为，这些狸猫并非自愿杀害主人，而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
“受人胁迫？”徐明倒是始料未及，“谁能够去胁迫一只狸猫？
话又说回来，狸猫这小东西，撒娇讨巧尚可，怎么能实施如此精准的杀人手法？莫非成精了？”
沈钰道：“舅父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唤做‘猫语者’，他们能够与猫对话，威逼或利诱猫儿为他驱策。
而从我也曾从赵濂的侍妾玉姬口中问出，曾有人逼迫她和墨梅服下慢性毒药，让她们毒发时生不如死。再以每月提供解药为要挟，迫使他们听话行事！”
“猫语者我没听过，”徐明沉吟道，“但以毒药要挟于人，素来是黑鹰盟的作风。
想黑鹰盟能在短短一年内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且大有盛过当年之势，与他们手中掌握的慢性毒药有极大关联！如今，他们竟又研制出了用在狸猫身上的毒药？！”
徐明想至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今的大齐朝养猫之风盛行，长安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商贾富农，只要家境殷实，几乎家家养猫。而掌握毒药和猫语者的黑鹰盟，能够轻易将任何一只狸猫变成杀人凶手！
……这也太可怕了！
亲身感受过黑鹰盟毒药的沈钰，自是体会更深，“所以，当务之急是通过这三桩狸猫杀人案，找出驱策迫使狸猫杀人的幕后主使，再顺藤摸瓜！”
沈钰说着，却叹道：“可惜杀死杨久安的老花儿已死，杀死周缜的蒹葭又不知所在，只剩下赵濂案的凶手玉姬和墨梅……”
他话未说完，却见长胜急匆匆进来，禀道：“殿下！京兆府大牢刚传来的消息，玉姬和墨梅双双身亡！”
“什么？！”这下，连沈钰也吃了一惊，“如何死的？！”
“说是突然发作，人和猫都浑身抽搐不停，口吐白沫，不久便没了生息。仵作已验过，确定为毒发身亡！”
“倒忘了，玉姬和墨梅皆被迫吞服了慢性毒药，隔段时间拿不到解药，就会毒性发作！”沈钰很是懊恼：只顾着查杨久安和周缜的案子，却忘了关注这两个重要涉案人物！
“玉姬和墨梅一死，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可如何是好？！”徐明气得直想跳脚骂娘：黑鹰盟这帮混账，实在手段歹毒！
沈钰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平息一下自己烦乱的情绪。待重新冷静下来，分析道：“黑鹰盟是江湖邪派，往日里以杀人越货、血腥敛财为主要手段，却从不做暗杀朝廷要员的勾当。
如今黑鹰盟敢对官员下手，说明他们背后有了强大的靠山，让黑鹰盟有恃无恐。”
“林相！”徐明切齿道，“必定是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他与黑鹰盟勾结，借黑鹰盟之手消灭朝堂上的敌对势力，以达到夺权篡位的目的！”
沈钰点点头：“倘若是林相与黑鹰盟沆瀣一气，借黑鹰盟铲除异己，那他们就不会满足于这三起案子，还会继续杀更多的官员！”
沈钰说至此，眸光一闪，问徐明道：“舅父，假如你是林相，你下一个想杀的，会是谁？”
“我……”徐明一时语塞：他虽然与林相同样的当朝一品，但毕竟是个武将，武力值爆表而脑力值不足，实在揣摩不透林相那老狐狸的想法。
沈钰自知问他也是白问，于是自顾自道：“舅父可记得昨日大朝会上，蓟州赈灾使靳坦向户部要赈灾银五十万两，整个朝堂之上，只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徐明顿时忆了起来：“殿中侍御史，夏一清？”
“不错。夏老大人在御史台任职多年，素来以刚正不阿。直言善谏而著称。昨日朝堂之上，人人皆知蓟州赈灾根本用不了五十万两，只怕大半都要被靳坦中饱私囊，却碍于林相的宣威，无人敢言语。
只有夏老大人，忍无可忍地站出来说实话，指着靳坦的鼻子大骂‘国之蛀虫’，还说要调动兰台御史和各州府通判，盯着靳坦赈灾的一举一动，让他放老实些，莫将灾民的生死当做自己趋炎附势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