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回 杨府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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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将军冲沈钰挑了挑眉：“从那铺子到小院儿，隔着两条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你无事时便从铺子前‘路过’，再籍着探望小姨母的借口，‘顺路’送小姑娘回家，这一来二去的，还怕她对你不生情？”
沈钰哭笑不得：“您是我舅舅，又不是我姨母，怎么总爱操些三姑六婆的心？”说罢又想起，问道：“小娘近来可还好？”
她口中的“小娘”，便是他小姨母，徐明的妹妹徐青樱。
早在沈钰幼年时，他的生母懿德皇后徐若筠便病故了。徐老夫人心痛年幼的沈钰没有亲娘抚养，又恐他在后宫之中遭人算计，将嫡次女徐青樱嫁入宫中，被永泰帝封为徐婕妤，将太子沈钰一手带大。
对于抚养自己长大的姨母徐青樱，沈钰感情笃深，自幼唤做“小娘”，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
徐青樱武将家女儿，性情泼辣直率，没有太深的心机城府。加之抚养着太子，被皇帝高看一眼，在后宫难免遭人嫉恨。
几年前，沈钰率军北征瓦剌时，徐青樱在宫中被妃嫔陷害，不但腹中子嗣小产，且受了莫大的刺激，变得有些神志不清醒。
沈钰凯旋归来后，见小娘独居冷宫，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既心疼又恼恨。为处置陷害小娘的妃嫔，还跟父皇永泰帝闹得不甚愉快。
沈钰见父皇无情、后宫凶险，小娘若待在宫中，状况只会越来越糟，于是与舅父徐明合计，用假死药使徐青樱“亡故”，偷偷运出宫来。
既然婕妤徐青樱“已死”，自然也不能出现在徐府之中。沈钰便提出“大隐隐于市”的法子，在长安城中寻觅了一处院子，安顿小娘住下来，徐明则安排得力人手日夜保护。
于是婕妤徐青樱隐姓埋名，成了长安城中一名普通百姓，倒也过得自在。
“你小娘身体好得很，只是脾气依旧火爆。”徐明苦笑道，“我前几日去看她，三言两语不合她意，竟用擀面杖将我打了出来！”
看来，小娘的脾性还是不太稳定。沈钰着实心疼，道：“待我查完杨久安的案子，一定找时间去好好陪陪小娘！”
赵濂“自焚”而亡后没几天，吏部侍郎杨久安便七窍流血，离奇死在自己家中。京兆府派人查了许久，怀疑是杨久安的夫人下毒，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
“杨久安与他夫人，感情如何？”沈钰一边看杨久安的宗卷，一边随口问道。
先前负责杨久安案子的，是京兆府一名姓丁名武的年轻捕快，听捕头询问，便答道：“据属下调查，杨大人与杨夫人相濡以沫三十余载，感情笃厚。
杨大人本是寒门仕子，科举出身。杨大人年少读书时，拜在一位姓莫的先生门下，深得莫先生器重，便将自己的女儿莫小姐嫁给杨大人为妻，是为杨夫人。
杨大人感念先生知遇之恩，加之爱妻杨夫人温柔体贴，又常能激励他上进，深得杨大人敬重喜爱。
后来杨大人金榜题名，一路官至吏部侍郎，却始终没有纳妾通房，家中只有杨夫人一个。二人育有两男一女，皆已成年，且被杨夫人教导得极好。”
沈钰听罢颔首道：“你的意识是说，杨夫人完全没有毒害杨大人的理由。那这宗卷上，为何又写：疑似被其夫人毒杀？”
丁武道：“是这样的，杨大人暴毙后，杨府便第一时间报了官。属下和带着几个弟兄和仵作往杨府验看。杨大人是死在自己的卧房书桌前，面色发青七窍流血，典型的中毒迹象。
我们便盘问杨府中人，杨大人死前曾吃过什么东西。下人便道，杨大人半个时辰前，吃过杨夫人亲手送来的一碗桂花红豆粥。后经仵作查验，那红豆粥残渣中，含有剧毒砒霜！
因杨夫人惯有替杨大人做宵夜的习惯，那碗桂花红豆粥是杨夫人亲手煮又亲手端来，整个过程并未经旁人之手，故而很难不怀疑她！”
沈钰问：“可审问过杨夫人，她自己怎么说？”
“杨夫人自是不承认毒害了相公。相反，杨夫人骤见相公出事时的震惊悲怆，抱着杨大人的尸体嚎啕大哭，甚至几度昏厥过去，其痛心疾首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沈钰暗忖：杨夫人如今五十许年纪，娘家在千里之外的蜀中。可以说，相公是她在京城唯一的依靠，她的确没什么理由害死他。“杨夫人如今何在？”
“杨大人身亡后，杨夫人伤心欲绝，卧床不起。属下等又没有证据，证明杨夫人是嫌犯，故而未将她收押。杨夫人如今仍住在杨府中。”
“有理有据，公正清明，你做的不错！”沈钰对这个精明能干的捕快颇为赞许，“日后必定大有可为，我很看好你！”
丁武早听说，这位新来的上官大有来头，如今被他肯定，丁武心中喜悦，忙站直了身子道：“多谢大人提携！小的一定努力查案，为大人分忧！”
沈钰拍了拍丁武的肩膀，吩咐道：“你带路，咱们再去杨府查看查看！”
丁武摸不着头脑：刚夸了我，就要去翻案，这究竟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但他不敢怠慢，当即引着沈钰往杨府去。
接见他们的是杨大人的长子，一副憨厚端方的模样，见到丁武便急切问道:“敢问京兆府可查清了家父的死因？”
“呃……”丁武有些尴尬地望了沈钰一眼，硬着头皮道：“我等才疏学浅，所以今次我们徐捕头亲自出马，想必能窥探出些端倪！”
“那就烦劳徐捕头用心了！”杨大公子向沈钰作揖道，“家母因家父之死伤心欲绝，被疑为凶手更是有苦难言，只盼各位能找出家父死因真相，让家父死而瞑目，家母得以安宁，拜托了！”
沈钰道：“大公子莫急，请问杨夫人如今在何处，可否容在下一见？”
见杨大公子面露迟疑，沈钰又解释道：“在下见杨夫人，并非为了审问，只是与她聊几句。”
杨大公子这才释然，道：“家母卧病中，精神不济无法起身，徐捕头请随我来。”
杨大公子带着沈钰和丁武到了杨夫人的卧房，在门口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
杨大公子见个嬷嬷端着红漆托盘出来，托盘上的饭菜几乎没动几口，皱眉问道：“母亲还是不肯吃饭？”
“是啊”嬷嬷叹道，“大少爷劝劝夫人，这样水米不进的，如何能撑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