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回 回眸一笑百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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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罢，却察觉到千禾用戒备的目光望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问题有些僭越。
他赶忙笑着替自己圆场：“徐某无意冒犯，只是查案子询证据多了，便有些刨根问底的毛病，还请姑娘见谅！”又道，“徐某终日在长安地界上行走，认识的人也不少，兴许能帮姑娘寻到这位故人！”
他如此说，千禾依旧摇了摇头，“小女子自己的家事，就不烦劳徐捕头了！”
沈钰尴尬地轻咳了咳，索性换个话题，跟千禾讲些长安城内的风土人情：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哪些地方值得去逛逛，哪些地方则轻易不要踏足。
他虽然知道，自家舅舅安排了人手，在暗中保护千禾的安全，但还是希望在他与千禾相认之前，这姑娘不要出什么危险才好。
千禾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得多，尤其是听到好吃好逛的去处，一双眼眸都亮了起来，不住地问东问西。
沈钰深知千禾的脾性喜好，所以推荐的东西都甚合她意。二人一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行至常乐坊。千禾顿住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院儿道：“徐捕头，前面就是我家了。”
难得舅父费心，将千禾安置在此……沈钰暗自点头，却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姑娘住这儿，倒与我小姨母是邻居！”
“这样巧？”千禾讶道，“如此说来，以后常能见到徐捕头了？”
若你愿意，天天都能见我。沈钰点点头，又一本正经地对千禾道：“长安城虽是天子脚下，但也鱼龙混杂。姑娘初到长安，小心谨慎为要，像平康坊之类的地方，还是少涉足为好！”
“我知道了，今儿若不是迷路，也不会跑去那里。”千禾目光盈盈诚恳，“今日多谢徐捕头了！”
“徐某分内之事。”沈钰心念一闪，又补上一句，“倘若姑娘真要谢我，下次徐某办差路过贵府，可否讨杯茶喝？”
千禾眉眼弯弯地笑道：“那我一定备上好茶，恭候徐捕头大驾光临！告辞了！”
说罢，便屈膝行了半礼，转身往家门口走去。
沈钰独自望着她娉婷走远的背影：他昔日为猫时不察觉，如今重新做个七尺男儿，方觉得这姑娘生得如此清瘦娇小、惹人怜爱，让男人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她。
难怪，从白水镇的孟冬到梁州城的宋清，都要对她动心……沈钰心头莫名地一阵泛酸，脱口唤道：“千禾姑娘！”
眼前的人儿立时顿住脚，转过头来，一双美眸带着疑惑望他。
沈钰此时，眼中已无它物，只有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闪啊闪犹如天上的星辰，却又近在眼前。
沈钰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开口道：“多保重！”
千禾扬起一条玉臂挥了挥，示意“知道了”，脚下的步伐却愈发轻快，荡起轻盈的裙摆，犹如一只翩翩蝶儿般“飞”进了家门。
沈钰在门外立了许久，回味方才的一场“邂逅”，她最后的笑容和挥手，却仿佛印在了他的心里，让他忆起一句诗词：
回眸一笑，百媚生。
千禾刚回到家，杨婶儿便迎上来，笑着轻嗔道：“姑娘一去这么久，我正等得心焦，打算让老杨出去寻你！”
千禾不忍心让杨婶儿担心，自然不提被浮浪子弟调戏之事，只道：“东市繁华，好吃的太多，我便有些流连忘返了！”
杨婶儿与她说笑两句，便张罗着烧热水给她洗漱。千禾想起徐墨方才所说，好奇问道：“杨婶儿，咱们隔壁住得什么人家？”
杨婶儿想了想，道：“是位四十许年纪的夫人，带着两个伺候的下人住着。听说昔日是位大户人家的女眷，不知何故在这里独居。”
大户人家后宅，各有各的恩怨情仇，千禾亦不多做探究。
在安乐坊闲住了两日之后，千禾便开始考虑她在长安城的生计问题。
她如今吃住皆是承徐大将军的恩惠，心中深感不安：毕竟，徐大将军以为她与那昆仑客关系匪浅，才愿意接待她。待昆仑客与阿墨回来，徐大将军发现，与她关系匪浅的根本不是昆仑客，而是昆仑客的猫……
以徐大将军的耿直性情，发现自己被骗了，想必不会很开心。他一旦不开心，很可能会将自己的恩惠悉数收回。到时候，她跟阿墨可就要流落长安街头了。
千禾本就不是个喜欢承人恩惠的人。从前世到今生，她的性情就像一朵野花一般，能在任何地方扎下根来，凭自己的本事吸收阳光雨露，让自己过得好好的。
千禾寻思：要把自己荒废的玉狸堂，在长安城重新开起来！
一则，她本就是个猫大夫，解决猫的问题是她安身立命，又引以为傲的本事；二则，长安城爱猫养猫之风更盛别处。据杨婶儿说，长安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商贾之家，几乎就没有不养猫的，且以多养猫、养好猫为荣。
猫多生意就多，猫贵诊费也贵。经过一番市场调研，千禾对重开玉狸堂充满了信心。
打定了主意，千禾便开始为开张做准备。首先托人向徐大将军递了信，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否可以在这小院儿里开铺子，叫做玉狸堂。
徐大将军很快回信儿，说支持她开铺子做生意。但她居住的小院地段幽静，往来的行人也少，开铺子恐怕不合适。不过，他在常乐坊中街还有间临街的铺子正空着，可以给千禾开铺子之用。
千禾既感激又惶恐：这位猛男徐大将军，是不是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太好了些？若不是人家根本没来露过面，她都要疑心徐大将军对她有所图谋了。
感激之余，千禾赶忙写信向徐大将军表态：这铺子算是借的，等她开张起来赚了银子，定按照长安市价向徐大将军支付租金。
徐大将军看了信，笑得前仰后合，向沈钰道：“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意思，一间铺子都能让她这般诚惶诚恐，她知不知道，日后整个长安城都是她的？”
沈钰摇头笑叹：“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喜欢受人恩惠承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