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回 广源坊的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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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内，宋涟捧着个香樟木匣子，老大不情愿地往阿兄手里放：“这是我多少年攒下来的，你可省着点！”
宋清接过匣子打开来，见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金裸子、银元宝，还有几件金银首饰：“把这些首饰和金器拿去换现，凑起来大约有五十两银子……当真就这些了？”
宋涟敏锐感觉到，自家阿兄的问句中带着三分不信四分嫌弃，立时不悦，伸手就把匣子往回抢：“嫌少就还我！拿你自己的钱使去！”
宋清豪爽惯了，手头哪里攒得下钱？好容易凑到这点儿银子，自是不肯撒手，忙说好话：“不少不少！我家涟儿小小年纪便攒下这么多身家，真是秀外慧中、理财有道、宜室宜家！”
这还差不多！宋涟放开手，又心疼地问：“我这些银子……还回得来么？”
“这些银子，是钓大鱼的鱼饵，待鱼儿上钩，自然就回来了！”宋清保证道，“再者说，此番若能成功，就能把钱姨娘彻底扳倒，让她再无法兴风作浪，你说值是不值？”
宋涟两眼放光：“只要能扳倒钱姨娘，这五十两便是回不来，我也认了！”
兄妹俩迅速达成一致，宋清便将这匣子交给元宝，叮嘱他和葛老三如此这般，继续通过王勇探广源坊的虚实。
元宝拿了银子，与葛老三继续化身东北李家兄弟，到脂粉巷去寻王勇。
王勇见这哥儿俩拿了本钱来，但只有不多不少五十两，暗忖这兄弟俩是当真想发财，却又对他这个新结交的朋友不能完全信任，所以先拿一小笔钱投石问路，探探虚实。
王勇将荷包颠了颠，笑道：“两位兄弟放心，我这就给二位立个字据，半年之后出本钱，带五成利息！”
说罢，便唤老鸨子取纸笔来，元宝忙道：“王阿兄且慢！我们兄弟初来乍到的，上回听王阿兄说起广源坊的盛况，也是十分向往，”说着搓手谄笑道，“能不能烦劳王阿兄，带我们去广源坊见识见识，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呢？”
王勇看二人满面贪色，暗忖：没想到这两位还是赌徒，听说有赌坊就手痒得不行了。于是笑道：“成啊，两位兄弟既然有意，哥哥就带你们试试手气去！”
说罢便懒洋洋起身。元宝“识相儿”地替他结了酒钱，与葛老三跟着王勇往广源坊去。
三人行至梁州城北市附近，王勇在一处十字街口站定，用下巴向前探探，示意：“就是这儿了！”
元宝和葛老三抬头，见街口一座三层高的酒楼，描金画栋、飞檐琉瓦，十分气派奢华，不禁惊到：“这不是……聚源楼么？”
聚源楼是梁州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往来非富即贵、极有排场。东家据说是位从长安城来的富商，虽说是外乡人，但因性情豪爽又懂事，在梁州的官场和商界皆十分混得开。
只是这聚源楼，怎会成了赌坊？
王勇见二人疑惑，笑道：“两位兄弟有所不知，从前面进去，自然是聚源楼；但倘若从后面进……”
他带着元宝和葛老三绕到聚宴楼的后墙，见墙角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儿，门口依着个青衣小厮正打瞌睡，下巴都要戳到胸口去了。
王勇将他拍醒，从怀里摸出块木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青衣小厮点点头，随即又望了眼他身后的元宝和葛老三，警惕问道：“这俩是？”
“新客，来摸金的！”王勇道，“我带来的人不会错，放心！”
许是他常来常往的缘故，青衣小厮没再多问什么，便开了小门放他们进去了。
“这地方隐秘，不是熟客带着便进不来。东家虽说势大，但也不愿惹不必要的麻烦。”王勇说着，带他们穿过后院的一条走廊，进了一扇门，竟是一路往下走去了。
难怪，先前跟着老爷来过聚源楼许多次，都没看出什么异样，原来赌坊设在地下……元宝暗忖。跟着王勇再往深处行了几步，人声渐渐嘈杂鼎沸，便见一间偌大的地下室中，几张大桌摆开，四周皆是正赌得面红耳赤的赌徒，期间还夹杂着几个浓妆艳抹的伎娘，负责替赌徒们开筛子收钱，且时不时被上下其手，捏腰摸臀亦不敢有一句怨言。
元宝和葛老三一路走去，见赌桌上扔着不少银饼银元宝，甚至金钗玉戒指，便知这些赌徒赌得极大，自己腰包里那点家底儿，拿出来根本不够看的。
元宝正思忖，如何不着痕迹地从这里脱身，却见个博头打扮的中年人，拦住王勇道：“阿勇你来了，东家要见你！”
王勇有心在李家兄弟面前显摆，便道：“正好带两位兄弟去见见杜老，讨要两块腰牌，日后再来时也方便！”
元宝没想到，头回儿来便能探到幕后东家，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面上却做个受宠若惊状，道：“那真是我们兄弟的荣幸了！”
二人便跟着王勇往里走去，行至一间幽深内室，王勇敲门道：“杜老，我带两个兄弟来见见您！”
屋内传来个沙哑声音：“哪里来的兄弟？”
王勇忙道：“李家兄弟，本是长白山下的猎户，到梁州城来做些人参貂皮的营生，人品信得过。哥儿俩想要寻条发财的路子，我便引荐到您这儿来了！”
屋内沉默片刻，方道：“进来吧！”
王勇推门，带着元宝和葛老三进去。元宝刚一进门，便呛得险些咳出了声儿。但见昏暗的屋子里烟雾缭绕，伴着刺鼻的烟草气味，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元宝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烟熏火燎的环境，勉强睁开眼，见屋内的软塌上半躺着个瘦小老者，生得肤色极深，嘴唇外翻，正在个小婢女的伺候下，捧着一根几乎与他一样高的水烟管，“咕噜咕噜”抽得起劲。
元宝和葛老三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广源坊的幕后东家，竟是个老昆仑奴！
这昆仑奴虽说看起来其貌不扬，衣着打扮也邋里邋遢，但手中的水烟管却镶着粗粗的金边，烟嘴虽被熏得焦黄，却仍依稀能看出，乃是上好的和田玉制成。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老昆仑奴执掌着梁州城最大的赌坊，又放高利印子钱，身家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