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回 带血的印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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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勇如此说，李小四和李老三对视一眼：这哪里是聚宝盆，分明就是放印子钱呐！
李小四眼珠一转，故作不解：“这广源坊是……”说着，便伸手要去摸那借据，却被王勇一把抓了回去，折好小心掖回怀里，道：“广源坊么，是北市附近的一家店铺，表面上是做酒楼生意的，其实……嘿嘿，是梁州城最大的赌坊！
那些赌鬼，一旦赌红了眼，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有的赔得精光还不愿收手，便跟赌坊老板借钱接着赌！
哥哥我跟广源坊的老板相熟，张罗些银子给他放印子钱，借给那些赌鬼。九进十五出的利息，你说，是不是钱生钱的聚宝盆？”
王勇说罢，得意地仰头自饮了一杯。
李老三问：“九进十五出，这利息可不低！倘若那些赌鬼不还呢？”
“不还？”王勇阴惨惨一笑，“那就得找几个兄弟，去他家跟他聊聊，看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了！那些落魄赌鬼，哥哥我见的多了，什么身家产业、媳妇儿女皆抵了出去！”
看来，这姓王的不但放印子钱，还帮着赌坊充当讨债的打手！李小四继续试探道：“不瞒你说，我们兄弟做人参貂皮的生意这些年，手里也攒了些积蓄。既然广源坊的营生如此一本万利，王阿兄也给我们兄弟引荐引荐？”
李老三拍着胸脯道：“我们兄弟除了打猎挖参，揍人的本事也是杠杠的！”
王勇却摇头道：“李家兄弟初来梁州，还不懂这九门十八坊里的门道！赌坊的生意虽说赚钱，但不是谁都能轻易染指的！
两位若信得过，不妨把积蓄交给我，我替二位放印子钱去，半年后连本金带五成利息，一分不少还给你们，如何？”
李小四暗忖：你这厮还当真不客气，打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面上却抚掌笑道：“那敢情好哇！只是银钱没带在身上，来日我们兄弟将积蓄盘点盘点，凑个整儿给王阿兄送去！”
三人又同饮了几杯，王勇已醉得不省人事。李家兄弟看了看一滩烂泥般的王勇，便离开脂粉巷，回宋家报信儿去。
“他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宋涟愤愤然道，“十有八九，就是钱姨娘拿了宋家的积蓄，给那姓王的放印子钱去！”
千禾听得有些不解，问道：“何谓‘印子钱’？”
宋清给她解释：“所谓‘印子钱’，是借贷的一种形式。放债人以高利放出贷款，限借债人分期偿还。每次还款，都在预立的折子上加盖一印为记，故名印子钱。
印子钱借来容易，但利息极高。譬如王勇所说的‘九进十五出’，便是借债人若立字据借十两银子，其实拿到手只有九两，最终却要还十五两银子给放债人。”
千禾明悟了：印子钱其实就是高利贷，且利息高得出奇，难怪被王鳏夫说成是“钱生钱的聚宝盆”！
“钱姨娘拿宋家的钱去放印子，挣得的利息钱她肯定不会放进宋家的中馈，十有八九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宋涟义愤填膺，“一边儿在阿爹面前装可怜，一边儿又背着阿爹藏私房钱，这女人究竟是何居心？！”
“妾室藏私房钱便罢了，可这印子钱上沾着多少血，她不知道吗？”宋清显然看得更深远，“梁州刺史的妾室放印子钱，这事儿一旦败露出来，阿爹可就名誉扫地，仕途前程皆完了！”
宋涟越听越着急，跳起身道：“不行！不能让阿爹毁在这个女人手里！我这就去衙门找阿爹，把钱姨娘干的好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他！”
千禾一把将她拉住，无奈道：“你这个爆竹脾气，究竟何时能改改？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说，钱姨娘放印子钱，你爹就能信了？十有八九觉得你在诬陷钱姨娘！”
宋涟不服：“让阿爹去找钱姨娘对峙，问她宋家的银子哪去了，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简单！”千禾摇头道，“眼下，钱姨娘拿宋家的钱，交给王勇拿到广源坊去放印子，是咱们根据元宝和葛老三套来的话推测出来的，并未被证实。万一不是，岂非给了钱姨娘倒打一耙的机会？
再者说，即便这事儿是真的，依钱姨娘的心性，只怕早已找好了托词，即便你爹问起，也能应付过去。到时候，你们还是白忙活一场啊！”
宋涟被她说得沮丧了，颓然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怎么办呐？”自家怎么摊上这么个道行深厚的妖精？
“想要对付钱姨娘，就要掌握足够的证据！”千禾分析道，“钱姨娘之所以能够在宋家作威作福，就是仰仗着你爹的信任和宠爱。想要扳倒她，就得让她在你爹心里彻底失信失宠，触犯了你爹的底线。唯有如此，才能让钱姨娘彻底不得翻身！”
宋清觉得千禾说得极有道理，对她的佩服又深一层：“还是阿禾你看得透彻深远，你帮我们拿个主意：此事该如何是好？”
“放长线，钓大鱼。”千禾道，“既然元宝和葛老三已探出了广源坊，王勇又提出愿意帮他们赚钱，不妨将计就计，假意投些本钱进去，探一探广源坊的虚实！”
宋清抚掌道：“此计甚妙！”
宋涟却不可思议道：“可阿兄你方才还说，印子钱就没有不沾血的！”
“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清道，“你想啊，广源坊作为梁州城最大的地下赌坊，竟能在阿爹这个梁州刺史眼皮子底下开得红火，显然是有些门道的！咱们若能帮阿爹探清了底细，铲除这颗毒瘤，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宋清身为宋家嫡长子，因喜武不喜文，又时常惹是生非，一直不受自家老爹的待见。但他从骨子里，希望能得到老爹的认可。
宋涟见自家阿兄又跟千禾站在了统一战线，不得不点头道：“好吧好吧，反正我是个没主意的，一切听你们的！”
“你没主意不要紧，”宋清忽然换了神情，拉着自家妹妹谄媚笑道，“这些年你承欢爹娘膝下，哄得他们给你买这个添那个的，理应攒了不少银子吧？”
宋涟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荷包，警惕道：“你打我银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