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回 玫瑰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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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涟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一个大家闺秀，竟连求个清清白白的死法都不能！她们不是人……是魔鬼！”
猝不及防地，千禾一把抓住宋涟的衣襟，在她耳边低声坚定道：“既然不想惨死，那就暂且隐忍，努力活着！唯有活着，才有一线生机！听懂了吗？！”
宋涟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呆望了她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女孩子们被花娘和两个教习婆子看管着，每日集中调教，教她们规矩礼仪、歌舞弹唱，乃至研磨添香、抹牌算账，堪比后世的名媛养成课。
为了让女孩们保持身材，花娘餐饭供给很少，从不让她们吃饱。且每日都让教习婆子用白麻布将女孩们的腰身缠得紧紧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千禾明悟：扬州一带自古便有“养瘦马”一说，是为了迎合扬州富商们的病态审美，刻意将女孩们培养得纤细瘦弱，如西子捧心、惹人怜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初买女孩儿时不过几两银子，待转手时可赚达千五百两，可谓暴利。
千禾心中苦叹：不想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三高女，穿越之后也是受人尊重的猫大夫，竟也有被当成“瘦马”养的一天。
阿墨，你究竟在哪里，是否躲过了刺客的追杀？何时才能找到我？
女孩们被如此培养了十余日，有一天，教习婆子正教她们抹骨牌，忽见花娘摇着扇儿喜气洋洋地进来，向一个女孩子道：“柔儿，大喜呀！”
她所唤的柔儿，便是被无良后娘卖来的那个女孩子。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花娘用扇子拍了拍她肩膀，解释道：“咱们汲水镇上的第一大富商，李家商铺老板李老爷欲纳个小妾，我便将你荐了去，李老爷果然感兴趣，今晚便让你前去伺候！”
说罢，却见柔儿紧张地握紧了衣角，脸上不见喜色只有恐慌，不由嗔道：“你这乡野丫头，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从此跟着李老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说罢，便嘱咐教习婆子：“你，快待她去收拾打扮，再将房中之术细细教她，务必把李老爷给伺候好喽！”
教习婆子应声“是”，拖起发懵的柔儿，便往里屋去了。
然花娘口中的“房中之术”、“伺候人”，将其他几个女孩儿都吓坏了。宋涟悄悄扯了扯千禾的衣袖，紧张得以目示意：“她要开始卖我们了！怎么办？”
千禾自己心里也打鼓：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天来得如此之快，却也只能轻拍了拍宋涟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待一日教习结束，宋涟借口出恭，跟千禾一道出去，见四下无人，低声焦急道：“阿禾，咱们怎么办啊？！”
“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宋涟跺脚道，“柔儿是第一个，下一个就可能轮到你我！我爹自幼便教导我：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就算咬舌自尽，也不做那些臭男人的帐中玩物！”
“姑奶奶，你小声些！”千禾急得去捂宋涟的嘴，“生怕那些恶人听不见你的决心啊？”
“可是……”
“我已然有了计较！”千禾宽慰道，“咱们既没法子逃出去，就只能尽量保住自己，拖一天是一天，看是否会有转机！”
“可花娘说一不二，那两个教习婆子又凶神恶煞的，咱们如何拖得住啊？”
千禾绣眉一挑：“我今日去倒夜香时，在茅厕后面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掌，给宋涟看掌心里的东西，宋涟一眼便认了出来：“凤仙花儿？”
千禾微讶：“宋小姐倒是渊博。”
“这有什么渊博不渊博的，奶娘给我染指甲，都是用这个。”宋涟说罢，又恼道，“眼下可不是染指甲的时候！”
“谁说要染指甲了？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翌日，花娘看着满身红斑，躺在炕上“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的宋涟，两条眉毛都打了结：“她她她……这是？”
“她出了玫瑰疹子！”千禾解释道，“这病倒不致命，只是传染性极强。”
她话音未落，花娘已迅速退远了几步，拿扇子遮着口鼻焦急道：“赶紧把她给我弄死了扔出去！莫要腌臜了我的院子！”
床上的宋涟吓了一跳，一只手死死掐在千禾手臂上：瞧你出得好主意，要把本小姐害死了！
“且慢且慢，您莫着急！”千禾忍痛向花娘道，“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找个屋子将她隔离开，做好卫生防控，过个七八十来日，她的疹子自然就痊愈了！”
花娘狐疑地看她：“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千禾道：“不瞒您说，我来这里之前，本就是个大夫。您若信得过，就让我去照顾她，定能还您个干净漂亮的姑娘。”
“你不怕她传染？”
千禾摇头：“我儿时已出过这种玫瑰疹子，这东西一旦出过便终身免疫，再无染病的可能。”
“成吧成吧！”花娘赶瘟神似的摆摆手，“麻利儿的，把她连人带东西给我搬到西厢的柴房去，千万莫让她出来！”
千禾应声“好”，赶忙架起病歪歪的宋涟，拿了几件贴身物品往西厢柴房去。她们刚出门，花娘便支使婆子将她二人用过的东西全部拿到后院一把火烧了，还在院内燃了半日的皂角苍术，将整个庭院搞得乌烟瘴气，女孩们咳嗽不已。
柴房虽说昏暗简陋，于千禾和宋涟而言，已是最好的避难所。虽说无人问津，却也没有人找她们的麻烦，不必每日天不亮就被教习婆子的竹板子折腾起来，饿着肚子去学那些学不完的技艺。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没有人张罗她们的饭食。千禾自己往厨房去讨要，却被厨娘大呼小叫似避瘟神一般。
千禾无奈，只能放狠话说如若再不给她们吃的，她就要关门放宋涟。恐吓之下，厨娘才勉强答应，每日往柴房门口送一顿饭，却常常是残羹冷炙、难以下咽。
如是又挨过了十余日，期间又有两个女孩子被花娘卖掉，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来解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