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回 想死,还是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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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勾起了紫衣少女的伤心事，瘪嘴道：“我原本是跟随母亲和兄长，往汾州城的祖母家去。
昨日路过汲水镇，母亲说连日旅途劳顿，要在汲水镇住一日歇歇脚。我和兄长听见杂耍的戏班子敲锣打鼓地从驿馆门前过，十分好奇，便背着母亲偷偷溜出去看杂耍。
也不知怎地，我便与兄长走散了。正着急间，有个婆婆说看见我兄长就在前面，可以带我去找他。我便信以为真跟着她走，行至一条背人小巷处，那婆子不晓得用个什么东西在我口鼻处晃了一下，我立时就迷糊了，再醒过来，便被人用麻袋扛着带到了这里！”
千禾听得暗自感慨：前世里诱拐儿童的招数，竟能在这少女身上成功，可见这位官家小姐自幼养在深闺，没有一丁点儿社会经验和防拐骗意识，真是可悲可叹。
紫衣少女说罢，红着眼睛恨恨道：“我爹是三品大员，手下众多，定然很快就能找到这里！等我离开这儿，定要让我爹派兵踏平这鬼地方！把这些混账东西碎尸万段！”
千禾不忍心告诉她：如今，她们只怕是陷入了传说中的“暗门子”。官府背景之人想要找到这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阿墨曾跟她讲过，大齐朝除了江湖邪派黑鹰盟，还有暗门、盗门、赌坊等“九门十八坊”，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黑暗社会。这些黑暗势力相互勾连包庇，牵一发而动全身，形成了大齐朝难以根治的毒瘤。
“暗门子”便是九门之一，专门培养以色侍人的女子，且隐蔽性极强。女孩子一旦深陷其中，便很难逃脱，只能日渐沦陷，被折磨致死或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果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或被卖、或被拐来的女孩们受尽了折磨：先是接连两三日不给饭吃，只给喝清水续命。女孩们饿得奄奄一息，连紫衣少女都没了叫骂的力气。
饿到第三日上，紧锁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四十开外年纪、干瘦身形、打扮妖娆的中年妇人抬脚走了进来。
她立在屋子正中，用一块大红锦帕掩住口鼻，十分嫌弃地将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女孩们扫视一遍，开口道：“我是这院子的主人，你们可以叫我花娘。我今日来呢，只想问你们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千禾心中窝着怨恨，却理智地不开口，想要看看这妇人作何说法。却是紫衣少女宋涟先沉不住气，哑声道：“我爹是梁州城的大官儿，识相的赶紧放本小姐出去，否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话放得狠，然饿了两三日实在有气无力，恐吓便少了七八分的底气。花娘嘲讽地瞥她一眼，冷哼一声道：“看来还是饿得轻了！似你这般嘴硬的，姑奶奶见得多了！
实话告诉你，莫说你是什么官家女儿，便是皇帝的闺女，只要进了我的院子，便如同进了飞蛾儿进了蜘蛛网，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出去了！”
“你……”宋涟还想与她斗嘴，却被身旁的千禾暗自拉了一把，轻摇了摇头。宋涟便恨恨地不再开口。
千禾提起一口气，向花娘问道：“若想活命，你要我们做什么？”
“这才是个识相儿的！”花娘抚掌笑道，“其实啊，花娘我是个最好说话的人。你若想死我遂你心愿；若想活，花娘不但能让你活得好好儿的，还教你十八般技艺和本事，给你穿金戴银，把你打扮成天仙儿，帮你活成女人中的翘楚，让其他女人啊，都羡慕嫉妒恨去！”
她这番话极具煽动性，便见那个被后娘卖来的女孩子，一双深陷的眼窝突然放光，拼尽力气爬到花娘脚下，“咚咚”叩首：“花娘姑奶奶，我想活！我想吃饱穿暖，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要让我那没心肝的后娘嫉妒我！求姑奶奶成全！”
“成！成啊！”花娘挑起眉梢，佯装怜爱地拍了拍那女孩子的头顶，“你放心，不出一年半载，你就能将你后娘踩在脚下，任你搓扁揉圆了！”
说罢，回头吩咐门口的下人：“把这姑娘带下去吃饱饭，给她香汤沐浴，换新衣裳！”
女孩子给花娘磕了个头，爬起身走了。有她带头，其余几个女孩子也有样学样，纷纷爬到花娘脚边给她磕头，求饭吃，求活命。
花娘打发完了几个女孩子，望着仅剩下的千禾与宋涟，挑起丹凤眼，问道：“你们两个，还是选择死？”
宋涟梗着脖颈慷慨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好好，还真有血性！”花娘作势拍了拍巴掌，“那我就成全你们……”
“且慢，且慢！”
千禾赶忙出声，道：“花娘，我不想死，我也想活！”
她刚说罢，便被宋涟掐了一记：你这没骨气的，竟然临阵倒戈？
千禾不理会宋涟，吃力地站起身来，将花娘拉至一旁，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是想活命的，且这位官家小姐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其实心里早就怂了。您且容我多劝她两日，她自知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自然就乖乖认命了！”
花娘被她说得动容：原本这一批女孩子里，就数这两个容貌最为出挑，加以调教之后定能卖个好价钱。于是颔首道：“那就交个你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若两日之后，她还是这幅冥顽不灵的样子，我可留她不得！”
千禾忙保证：“您放心，我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服服帖帖的。”
花娘走后，宋涟立刻向千禾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叛徒！当你的巴儿狗去！”
“宋小姐倒是好风骨。”千禾不愠不恼道，“你想死自去死，但方才花娘对我说了，死也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你已然见过了她们的模样，听到了她们的勾当，便需剜去双目，戳聋双耳，再将头发剃光，一张脸划得如同烂西瓜一般……”
她边说边偷睨宋涟的神情，见她煞白了一张脸，发紫的嘴唇瑟瑟发抖，随着她的话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脸颊，显然是吓坏了。
“……最后，连手脚上的指甲都要一片片拔掉，将你折磨得不成人形，才会灌你一碗断肠散，让你的肚肠一寸寸烂掉，足足三日才会死透，然后趁夜扔到镇郊乱坟岗上去喂恶狗。如此一来，任谁也不会知道死去的是谁了！”
她话音未落，宋涟就如同被掐着脖子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具惊恐的“啊！！！”
千禾蹲下身子，盯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宋涟：“宋小姐还一心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