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别叫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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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湾内部下沉基地，空旷的构架里，回声无限。
叶染听到女人的哭声，是小白。
“叶染！”
苏鸿渐到底还是追过来了。
一则是不放心叶染，二则，这件事今天要做的一个了断，他亦无法置身事外。
小白跪在地上，抱着周洛言。
背光的阴影下，只看得到一个男人高瘦的身影，五官全都陷在一团里。
他是钟诚，确切来说，是带着一部分罗培明记忆的钟诚。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可我只知道，你放手吧！我和哥哥都不想要这样的人生了，放过所有人好不好？”
白倩夕的哭声响彻整个基地，就好像在为这里无处消散的亡魂谱写祭奠。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全是错的！”
白倩夕哭喊着，“根本就没有凶手，当年是我骗了所有人！没有人侵犯我……是我，是我喜欢鸿渐哥，我希望妈能为我做主。我才故意那么说的……”
当真相揭开的一瞬间，叶染几乎三观颠覆，震惊到话也说不出来：“小白，你……”
苏鸿渐别开脸，没有去看任何人。
其实——
在他找到风雨兼程事务所，让那个叫程风雨的侦探去调查当年的案卷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十八九。
可是为了小白的名誉，他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无法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负责，但是要他就手毁了这个女孩，他是真的做不到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剧，不都是因为想说不能说，没做却也没有否认，才产生的？
“你说什么！”
罗培明转身下来，一把将白倩夕拉起来，猩红的眼睛瞪着。
“你给我看清楚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当年他们害死了你们的母亲，然后假惺惺把你们两个抚养长大。可是结果呢？他们毁了你一辈子！”
“没有！”
白倩夕挣扎着，抗辩着：“没有，事情从来不是这样的。苏家人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自卑，是我害怕被放弃，是我想要跟鸿渐哥一直在一起的……”
“所以呢？”
罗培明突然换了一副不一样的面孔，对女儿的慈爱和惋惜，也瞬间变为狠戾凶残。
他不是罗培明了，他现在是钟诚！
“我呢？你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苏家人想维护自己应有的，那我算什么！我凭什么被牺牲，被诬陷！”
男人的大手狠狠钳住白倩夕的喉咙，一时间天昏地暗。
“阿诚！”
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全场。
正是苏鸿渐的二姐，苏绮雯。
“阿城，你收手吧！”
苏绮雯泪流满面扑上去，“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知道你是被冤枉了，是我们家……我们对不住你。”
十几年了，苏绮雯始终没有再恋爱，再婚嫁。
自从钟诚失踪以后，她心里就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钟诚回来了，但却又不完全是钟诚了。
他带着的恨，叠加了旁人更深重的恨意。
他报复的不只是苏家，而是要毁灭所有。
从上一代纠缠到现在，即使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离开。
那些不灭的种子，延续到下一代，成为罪恶的把柄，不死不休。
钟诚慢慢松开白倩夕的脖子，女孩颓然摔倒，叶染扑上去将她扶起来，然后，她再去看倒在地上的周洛言。
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看什么地方。
是他满身的鲜血，还是他眼里的泪光。
他的身上有枪伤，是之前保护白倩夕的时候，被打中的。
可是叶染在看向他的那一刻，眼里心里，全都是顾擎川临死前的场面。
白色的衣衫上，红色的血花。
“姐……”
周洛言张了张口。
“别叫我。”
叶染冷冷睨过去一眼。
这些年来，她把对顾擎川的愧疚，对顾墨迟的失望，全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把他当弟弟，当成自己的至亲至爱。
她曾无数次以为，只有周洛言是最无辜的。
他不是顾家人，不是苏家人，也不是周家人。
她以为，他是无辜的。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由他来承担任何伤害。
可是……
他竟然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成为隐藏最深的那个鬼。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的？
周洛言，这一切对你来说，比我更重要的？
看到叶染眼里的失望和嫌恶，周洛言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姐，对不起……”
“你凭什么对她道歉！”
罗培明再次举起了枪。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活下来，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你和小倩是怎样被硬生生分开的！”
“那是上一代的事！”
周洛言撑起身，挡在叶染和小白的面前。
“你不是我爸。”
周洛言摇头：“你早就已经死了，你保存下来的大脑唯一的用处，只是应该被拿来做实验样本，而不是操控另一个人的身体和人生……我们原本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你逼我毁了这一切的。”
“是我逼你的？”
罗培明冷笑道：“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十岁那年，你亲手把周家的儿子推到水里，你没想过取而代之？当你知道是周栋青和顾严礼杀害你妈的时候，你没想过报仇？你不想要周家的一切么！你骨子里就是残忍黑暗的人，你选择进入龙王社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逼你。”
一个人心里的恶是可以被无限放大的，但一个人心底的善，也是可以背一瞬间勾起来的。
周洛言从来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罗培明所说的，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早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还去纠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选择做什么？
叶染说，她渴望一个家。
那年除夕夜，她跟周栋青和周洛言一起做饭喝酒的画面，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而对周洛言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对叶染的感情，早已说不出是怎样一种爱了。
他想跟她生活在一起，想陪着她和她的孩子长大。
他想……
如果自己从来都不是周洛言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摆脱组织，能够全身而退。
如果他不是“里叔”，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