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我的眼睛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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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书姐，你怎么了？”
将顾湘书扶到沙发上，叶染担忧不已。
“可能是手术后的后遗症。”
顾湘书疲惫地摇摇头：“有时候会头晕，记忆一下子空白。不过，鸣宇说不要紧的。”
这时候，楼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是小迷糊醒了。
叶染和顾湘书一起上去。
看看时间，差不多又该喂奶了。
叶染将孩子抱过来，哄了哄，李嫂去冲奶，顾湘书坐在叶染身边，陪她逗着孩子。
“你看，他哭起来的样子真有劲儿。刚出生那天，我是第一个过去看的。”
顾湘书说。
“当时你的情况不太好，外面乱成一团。墨迟都没有心思去管孩子。那时候我真是觉得，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呵呵。”
小迷糊张开小嘴儿，吧哒吧哒吸着奶瓶。
“多吃点，才能长得又快又壮！”
顾湘书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脚丫：“对了小染，你们去看过擎川了么？”
叶染手里的奶瓶微微一顿，稍一走神，小迷糊有点呛到。
叶染吓了一跳，赶紧把孩子扶扶正。
“我来吧。”
李嫂接过来，熟练给孩子拍嗝，喂奶。
“湘书姐，擎川出狱了？”
“嗯。墨迟没有跟你说？”
顾湘书问。
叶染眉头轻轻一蹙，沉默。
顾湘书叹了口气：“顾家欠他的太多了。落地为骨肉，却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亲人。我有想过，婚礼要不要叫他一起参加，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鸣宇开口。”
“湘书姐。”
叶染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
“湘书姐，你真的觉得，叫擎川回来……是明智的选择么？”
他的母亲是余秋兰间接害死的，他残废的身体，又是余秋兰怂恿李鸣宇的双胞胎哥哥李凌言亲手造成的。
有些时候，真的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到冰释前嫌的。
有些伤疤不能提及，有些过去，最好相忘而已……
“那你为什么会对周洛言那么在意？”
顾湘书反问叶染，“他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跟他走那么近，就不在乎墨迟的感受么？顾擎川也是我们的弟弟，你是为了避嫌，不想让墨迟不开心？所以才故作不在意么？”
叶染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来不觉得大姐在咄咄逼人方面很有造诣。
否则，当初她也就不会做出那样的自我牺牲了。
“湘书姐，这怎么能同日而语？”
叶染皱眉：“洛言受伤致残，是我和墨迟间接造成的。跟他是不是我亲弟弟，有什么关系？至于擎川……”
那是爱情么？
叶染甚至已经记不得他的脸了……
在最绝望的深渊面前徘徊，没有人能拒绝伸向自己的唯一一双手。
顾擎川的出现，对叶染来说，其实只有唯一的一个作用——
就是可以让她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一旦她活下来，就会有太多太多原谅顾墨迟的借口。
只要时间足够长，伤痛总是会被治愈的。
在爱情面前，什么才算公平？
“小染，今天我是站在长姐的角度来说这番话的。墨迟和擎川，都是我弟弟。你是他们两人，此生的挚爱。你有你的选择，在不同的时间空间状态阶段，都是你的自由。你可以跟墨迟再续前缘，但你不能与擎川相忘江湖。因为你身上，带着永远也割舍不掉的亏欠。”
“我知道，我欠擎川的誓言……”
叶染低下头，摒了摒气息。
“我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他的。我回到宣城最大的信念，除了要找杀害杨教授的真凶，就只剩下要为顾擎川报仇。我当初是带着这样坚定回来的。”
“所以他没死，你就不用再负责了？你和墨迟，就都不用再为此负责了么？”
顾湘书一字一句地说，“小染，擎川把自己的眼睛给了你。他永远看不见你了，但不是你永远也不再去看他的理由啊。”
“姐，你说什么？”
叶染的肩膀僵了僵，紧接着，喉咙就像被人狠狠扼住一般。
再想发声，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顾擎川把眼睛给了她？
眼睛……
就是自己这双，原本因为感染已经近乎失明的眼睛么！
“小染，”顾湘书倒吸一口气，“你……不知道？墨迟没有告诉你？”
呼地一声，叶染从原地掀然起身。
“不！这不是真的！”
叶染双手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问过很多次的！他只说是当年西码头龙王社围剿的时候，从一个为了减刑的犯人身上捐出来的！所以，所以结膜上的内编码，也一并——”
“如果只是一个小喽啰，那么重要的暗码怎么会在对方的晶状体上？”
顾湘书的话，让叶染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思弦。
是啊……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
当初东阳县军区监禁所遭到袭击，她听说顾擎川的眼睛受伤的时候，就有过一闪的念头了。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那个男孩说江湖不见，自己就真的以为他坐牢这五年的时间，仿佛带发修行一样参禅悟道了？
顾擎川不是这样的性格。
他对爱，对恨，对一切激烈的情感都如是痴迷。
如果不是因为要隐瞒自己，他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小染，对不起……”
顾湘书抽出纸巾递给叶染：“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让你难受的话。我只是，想让顾家回到当初的样子。”
“回不去了……”
叶染喃喃道：“都回不去了。”
“小染……”
“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那好。”
顾湘书站起身，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她恍然驻足——
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突然扭曲到怪异。
喉咙里挣扎了一番，最后，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轰隆一声，一个硕大的雷从空中炸下来。
暴雨倾盆，不期而至。
叶染看着窗外连绵雨线，视线模糊一片。
等顾墨迟开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流不出泪水。
仅剩的坚决，看起来更近似于一种无情。
“小染，你……”
“我的眼睛是谁的？”
叶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