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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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正是人最累的时候。
将士们沉寂在梦乡当中，熊熊燃烧的木炭，给帐篷里提供了足够的温度，李恪也没忘记一氧化碳中毒的教训。
虽然他从小都是靠暖气空调取暖，上了大学宿舍里也有地暖和空调。
但在电视之上，一氧化碳中毒几乎是每个冬天的必备新闻。
即便李恪从没见过烧木炭的炉子是什么样子，他对一氧化碳中毒的恐惧，仍旧深深印刻在心中。
寒风不断地刮着，漫天飞雪，没有一刻停歇。
即便在帐篷之中，也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
战马所在的区域，堆满了草料，用来抵御寒风，让战马在其中取暖。
毕竟李恪不能让人在战马群中点起火炉，两万匹马，比起大军的数目还要多。
“什么时辰了？”
苏定方站在帐篷外，看着天边隐隐显露的圆月，思索着这场大雪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兵贵神速，此番出兵本就是偷袭，若是迁延日久，反倒不利。
不过依照今夜的风雪来看，这场大雪起码还要下一整天。
“四更了。”卫士看了一眼案头的沙漏，大声回答道。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计时的标准只能离开沙漏与阳光。
“不早了……睡吧睡吧，汝也去睡吧。”苏定方叹了口气，巨大的压力让他经常性失眠。
吴王如此信任自己，自从任命自己为副大总管，委以节杖之后，便没有越过自己下过一道命令，甚至终日躲在帐篷中避嫌，不接见长史司马。
苏定方感动的无以复加，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而今吴王如此信任吾，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不忠诚报效？
营中巡逻的军士冒着风雪开始巡营。
扎营的地方在一座小山背后，玉门关外，一片坦途，再也找不到适合扎营的背风山谷，只能勉强凑活。
跟在巡营卫士之后的是两名扛着长枪，身上套着厚厚裘衣的卫士，看那鼓鼓囊囊的样子，几乎可以断定，一定穿了至少三件。
他们是来交替岗哨的，一晚五更，一更两岗。
一共是十轮岗哨，依次轮流。
一夜需要两个火，共计二十人驻守一个营门。
灵州新制的冬衣虽然暖和，但今年的严冬，实在是太冷了。
若不是大军乘马而行，节省了很多体力，此时已然有几千人的非战斗减员。
“口令！”
“铁、铁钴镍铜锌，回令！”
“镓锗砷硒溴。”
对完口令，四名卫士进行交接。
扛着长枪，把烧成灰的木炭扫出来，向炉火中投入更多的木炭。
火焰顿时升腾，暖意袭来。
不过这样的暖意只是短暂的，等到这些木炭同样烧成灰烬，这只火炉就该继续变得沉寂。
如此风雪，毫无派人站岗的必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唐人一样敢于冒着风雪，率领两百人偷袭。
这是苏定方最为得意的一仗，突袭阿史那咄苾，突厥在那一夜注定了覆灭。
“将军，歇息吧。”卫士为苏定方铺好被褥，将乘着热水的水袋放在床头。
据说这是吴王想出的办法，行军的时候抱在怀里，丝毫不觉得冷。
“汝也去吧，早些睡。”苏定方点了点头，迈入自己的军帐。
苏定方的军帐陈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软床，一张书案，还有若干舆图纸笔组成。
迈入温暖的军帐，苏定方顿时感觉眼皮一阵发酸，今日发放火油太过疲惫，苏定方躺在床榻上，连靴子还没来得及脱下，便昏沉沉的睡着。
与此同时，伙房之中，热火朝天的忙碌刚刚结束。
整整两万斤羊肉，被剁成拳头大小的肉块，丢进上百口陶瓮中煮，浓烈的羊肉香味袭来。
与之一并袭来的还有昏昏欲睡的疲惫，孙旺哈欠连天，忙碌了一整夜，又累又饿。
好在炊事班最不少的就是食物，孙旺拿起一只铁钵，从陶瓮中捞出一块羊肉。
“某来尝尝咸淡。”孙旺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说罢，用短刀捣开羊肉，插了一块送入口中。
嗯……有点淡了。
孙旺仔细品味了一下，感觉口中颇为淡，便下令道：“放些盐，多放些，不要舍不得。”
“喏。”众伙夫立即从命。
唐初盐价并不贵，至少比起南北朝乱世和前隋要便宜许多。
过了片刻，孙旺又捞起一块羊肉，按照一模一样的步骤，细细品味着。
嗯，这次可以了，不咸不淡刚刚好。
“你们也尝尝，看看味道如何。”孙旺对舔着嘴唇的众人说道。
此举倒也不算公报私囊，毕竟伙夫吃饭的时间就是比普通将士要早，而且要早很多。
不然将士们吃饭的时候，伙夫独自里饿的发慌，那还了得。
“喏。”
众伙夫笑眯眯的上前，各自捞起或两块，或三块的羊肉，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
随军当了多年伙夫，没想到竟然能天天吃肉吃到饱，真是稀罕事。
孙旺颇为感慨的想道，自从贞观元年开始，他就在灵州军中担任伙夫，却从没遇到过如此好的伙食。
更让他惊讶的是，堂堂吴王，竟然甘愿和将士们吃一样的水煮羊肉。
自己做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
天色阴沉沉的，虽然接近五更，但距离天明还有好一阵。
孙旺打了个哈欠，在伙房里找了个油布包裹的箱子打盹。
他若是识字，就该看到木箱之上，用斗大的汉字写着两个大字“火油”，与羊肉堆积在一起，
时间缓缓流逝，斗转星移，皓月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
而在军营当中，一盏明亮火光从伙房中亮起。
“走水了！！！”赵四逃难似的狂奔到军营中，奋力敲响有些冻住的大鼓。
军中大鼓，乃是预备敌袭所备。
当然，发生火灾这样的事，也是可以击响的。
因为上茅厕躲过一劫的赵四，连续锤击了几十下大鼓，将士们纷纷奔出帐篷，手里或是攥着长枪，或是挽着弓箭，不管身上有没有披甲，足下却一定蹬着皮靴。
身上发冷和踏在冰雪中可是两个概念，前者大不了感冒，后者若是冻伤，则需要截肢。
“怎么了！！？”马周攥着一根长枪，头发也来不及梳起，快步来到赵四身前，一把拉住赵四，大声喝问：“敌寇在哪？”
赵四慌忙喊道：“走水了，伙房走水了！”
“伙房走水怕什么，两万斤羊肉而已……”马周一把推开赵四，刚想让大军各自回去休息，却忽然脸色一变，转头望向辎重营的方向。
伙房便设置在辎重营与大军驻扎之处之间，取用原料，将士饮食，两相为便。
感受着鼓鼓的风向，正是由伙房向辎重营的方向吹，马周顿时感到一股气往上涌，眼前一黑，几乎昏倒过去。
“长史！？”卫士立即扶住马周，捏人中灌热水，好不容易让马周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