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相救赎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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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恸的哀嚎响彻整条走廊，王良、林一平和后来赶到的李方文站在病房的门口，担心地向里面张望。过了一会儿，哭声逐渐降低，老陈推门走出，看着众人，他疲惫而无力地摇摇头，不发一词。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因为负债而轻生的案件数量每年都呈现上升的趋势。十几万元，可能是一个白领小家庭一年的收入，而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船工而言，却是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章锦海私设赌船不说，还做庄家放高利贷收取高额利息，并雇佣海港的闲杂人等组织暴力讨债。难怪廖华英生前会跟章锦海有所口角，也难怪在跟章锦海见面之后他就坠海身亡。一切的谜团都有答案，真相终有大白天下的一天。
只可惜，太晚了。
众人鱼贯进入病房，只见蛤蜊婶杨碧珍已经坐在床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把枕头和身上的衣物整理得干干净净。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睛还是通红肿胀的，但眼神中的疯狂和执拗却已经荡然无存。
林一平坐在靠近窗边的位子，递过一盒纸巾，轻声地问她：“杨女士，我们今天还需要问您另外一些案情相关的问题。”
蛤蜊婶杨碧珍的眼睫低垂，轻轻点点头，算是默许。
林一平深怕再次触动她敏感的神经，谨慎地问道：“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弯刀，您认识吗？”并拿过一张打印的弯刀图片。
蛤蜊婶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道：“对，是我去打的。用的是我在我儿子生前小仓库中发现的铁制鱼钩。是我拿去给铁匠改造的。唉，其实，我本来想放弃的。”
这番说辞与林一平早上跟永春铁铺的铁匠师傅了解到的相符。当林一平将蛤蜊婶的照片递到铁匠师傅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来改造鱼钩的那位客人。铁匠师傅还说：“这个女人犹豫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要改成刀子。但是当天她怒气冲冲，那眼神好像要杀人。”
林一平问道：“您本来想放弃什么？难道是，，”
“放弃杀他。”蛤蜊婶苦笑，“本来我想给儿子报仇。这么想了好多年啊，每天都想。可是，我看到，整个前栈港有那么多家庭的老老幼幼，都能在帮忙他们那艘船做杂活儿的时候赚到钱，改善生活，我就觉得如果我真杀了他，是不是也就断掉了那些家庭的活计？”
“我儿子是一个傻小子，没什么心眼，嘴也跟他爸一样，没个把门的。但是，他人不坏，心还软，他小时候总捡一些小动物回来养，养大了再放生。他要是活着，知道我要断别人家的生计是绝对不肯的。”想起早逝的儿子，蛤蜊婶悲从中来，瞬间泪如雨下。
“于是，我就又回去永春铁铺，把要改的钩子拿回来，还想把铁钩扔进海里，没想到，我力气不够，不但没丢进海里，那把钩子碰到礁石，钩尖还断掉了，我当时想，那就是天意吧。是老天要收他了。”她说这番话时，声音颤抖，不知不觉间又再一次泪流满面。
众人听了心下不忍，都不再继续提问，任由蛤蜊婶宣泄情绪。病房里本来安安静静，现在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回荡着。
林一平和李方文还未成家，还没有享受过幼儿环绕膝下的幸福，也没有过初为人母人父的辛苦付出，但父恩母爱从来就是人类共同的天性之一，不用设身处地也能够感受到蛤蜊婶如今的悲痛。两人心下戚戚，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问下去。
还是最后王良打破这沉闷哀伤的僵局，认真地问道：“那后来，你怎么又改变了主意？你去把鱼钩改成弯刀是不是就为了杀死章锦海？为什么一定要用这鱼钩弯刀？”
蛤蜊婶目光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她厉声说道：“因为他该死！他那艘是什么船你们知道吗？那是一艘捕鲨船啊，但是你看看整个前栈港上所有的人，不是装聋就是做哑，根本没有人敢说出来。”
“只有我那个傻儿子，还当面提醒他不要犯法，没想到他回头就诬陷我家小子偷东西，还是偷这种铸铁钩子？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知道是抹黑，但有没有人为我家小子说一句话？没有！我用这把鱼钩杀死了他，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一句话，对不对？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凄厉而悲伤，就像一只失孤的大雁，笑中带泪，无限凄苦。过了一会儿，她抹抹脸上的泪水，叹了一口气：“唉，最后让我打算杀他的原因是，我看到他对薛芳婷拳打脚踢，往死里打，简直不配再活在世上。”
林一平惊道：“你是说，你看到章锦海家暴？所以才，，那你怎么会看到的？”
“他们家住在一楼，那种老式楼房又不隔音，他们小两口吵架，外面听得是一清二楚的。有一天我在小区外面的垃圾箱收拾，一抬头就看到章锦海抓着小芳的头往窗户上怼，小芳满脸都是血，他却还不收手。你们说，这种人，还配活着吗？”
林一平道：“于是，你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蛤蜊婶近乎疯狂的声音大叫着：“没错，我就杀了他。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杀了他吗？呵呵呵，，我那天晚上看到他追小芳进了那条巷子，我就跟了上去，从后面拦住了他。”
她的嘴角轻蔑地扬起，不屑地说道：“他那种人，呵呵，敢对老婆动手，可见了外人，又顾着颜面赶紧停手。我走到他面前，他以为我要拦他，还人模狗样地装作没有看到我。只可惜，在我挥刀的时候，他却连回神的功夫都没有。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凄厉却肆意，像一串破碎的银铃，又像星辰因燃烧而陨落的声音。她笑着笑着，声音愈发苦涩哀伤起来。她的手捂住眼睛，伏下头去，将整张脸埋入手掌，头上的碎发也随着肩膀的起伏而盖满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