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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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康帝做事,自然是不会顾及裘禄想法的,哪怕裘禄阻拦,隆康帝依旧要这么做。
温南荨找了两个乞丐,让他们坐在定国公府旁的小巷子内,盯着定国公府的一举一动,果然没多久就看见刘智带着人进去,没一会儿又带着人出来。
定国公夫人跟在后头,快步挪着还不忘擦眼泪,说什么:“你这要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我们裘家一心一意为了陛下,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啊!”
事情传到温南荨耳朵里,她似乎已经能猜到隆康帝做了什么。
不提别的,对自己亲兄弟下死手的人,他隆康帝那么聪明的人,敢用吗?
而定国公的这对孙子又是那样的无足轻重,隆康帝完全不在意。
这下也不用温南荨刻意去宣扬了,因为隆康帝为了展示自己没有过河拆桥,特意让刘智在宫外散播这件事,说是裘家长兄杀死了同胞弟弟,陛下震怒才决定惩罚。
乞丐还说:“我们还瞧见,那宫里的太监出来时,怀里抱着个盒子。”
“什么样的盒子?”温南荨问道。
乞丐回想了一番:“好像是用黄布裹着的盒子。”
温南荨猜测,可能是丹书铁券。
看来自己这一通安排,正好对上了隆康帝的意思,助他除掉了定国公府。
别看定国公府现在还很显赫的样子,多则三五年,少则三五天,一旦定国公咽气,定国公府的人顷刻间便会无家可归。
此刻的定国公半靠在榻上,咳的手帕上都是血,身边伺候着的是裘嘉莹,她没怎么伺候过人,加上定国公瘫痪嘴歪,裘嘉莹心里头嫌弃也不愿上前,定国公吐血时她递帕子的动作太过缓慢,导致血吐了一身。
喝过一口茶后,定国公顺了顺气,说道:“这都是盼着我死呢!我可不能死!”
这会儿定国公夫人回来,哭着说:“那刘公公往常来时还很好说话,这次是怎么了!”
“祖母,怎么样了?”裘嘉莹忧心的问道:“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
定国公夫人摇了摇头:“现在只期盼着老爷能够长命百岁,剩下的事都不是咱们能管的了!”
“禄儿和孙子还没回来呢。”定国公歪着的嘴巴里流出了口水,但也不耽误他说什么话:“暂时回不来倒没什么,就怕再也回不来。”
听见这话,定国公夫人心跳都漏了半拍,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她抓着定国公的手问:“老爷说的可当真?”
定国公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真假,有什么用?只期盼着他们父子能够平安回来吧!”
“老天爷啊,可一定要保佑禄儿和大孙子平安回来,保佑陛下不要为难他们!”定国公夫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说:“我们裘家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就只期盼这些活着的人能够顺顺当当的,老天保佑啊!”
从前的她因为嫁到了定国公府,所以神气了许多年,哪怕连曲皇后都没少看她的脸色。如今定国公一朝之间被打落,她也跟着成了斗败的鸡,没了半点能耐。
定国公没想到自己忙碌了大半辈子,却白瞎了心血,深深的一闭眼睛,艰难的说道:“咱们家,这是被人算计了!找不到算计的人,我死不瞑目啊!”
“祖父,您说能是谁干的啊?”裘嘉莹也跟着祖母哭了起来:“咱们家也没和谁结过仇,何至于这样害我们!”
“如今我起不来,你和你祖母都是女流,出不得门做事和打听,一切等你父兄回来再说。”定国公说完两句便要歇一歇:“那女子显然是故意撺掇你两个哥哥动手,她的嫌疑非常大!”
裘嘉莹问:“那是不是现在需要查清女子的身份,然后派人把她抓回来?”
“不可!现在一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国公府,不可轻举妄动!而且比抓那女子更急的,是让你哥哥好生出息起来,能够撑起门庭抵消他的错误,不然等我咽气之后,你们可就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了。”
之所以不让抓白茶,定国公心里有打算。
他准备让裘禄暗中查一查,裘嘉莹是个姑娘,享福惯了哪里懂得那么多,反倒是容易添乱。
天色将黑时,裘禄和裘海帆父子才回到定国公府。
二人一回去便先后倒了,其中裘海帆发起了高烧,裘禄也神神叨叨的,下嘴唇一直剧烈抖动着。
定国公命人将裘禄叫到了房间,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骂道:“糊涂东西!就吓成这个样子?你在宫里这么久,可有没有想过咱们家的后路?”
裘禄僵硬的脖子转了转,就相当于摇头了。
“帆儿年纪小又不懂事,你是父亲,理应替他安排周全。若你可担当起来,我当年为你请封世子时早就成功了,偏偏陛下是个滑性子,不同意封你为世子,眼下看来怕是早就针对咱们裘家,想让我死了以后裘家无依无靠呢!”
“那父亲,现在怎么办啊?”裘禄回过了一些神,忧心道:“儿子在朝中的官儿也被撸了,虽然陛下说等过一阵子再召我回去,但我明白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话令定国公毫不意外。
“眼下看来,咱们需要为后路着想一番了。”说完话,定国公又是一阵咳嗽,手指艰难的指向了一个位置:“那儿我攒了一些金锭子,现在这世道,金锭子比什么都值钱!你这段时间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拿出去先藏着,等我死后陛下派人来收宅子,估计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裘禄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父亲,您说这些之前,刘智就已经派人来搜过一通了,不过因为着急搜的并不算仔细,还漏下了许多玩意儿。”
“刘智这个王八蛋!当年他怎么巴结我的?现在看我倒了,也伸脚踩我,他不得好死!”定国公咬着牙说:“若是帆儿扛不起门庭,这公爵之位也不能死咬着不松口了,否则引火烧身裘家就糟了!你们带着金银细软往南边逃,逃的越远越好,做个小生意也能够糊口了。”
此时此刻裘禄压根听不进这些,他焦急的问:“父亲没有什么好友吗?儿子依赖您习惯了,以后的事想都不敢想。”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我有好友,他们又怎会愿意帮我?”说到这里,定国公想起了一个人。
许尽川。
当年许尽川通过金纹正找上他,要他帮忙举证方钊通敌卖国,换来了美人儿的一夜春宵。
如今裘家就要落难,许尽川是否愿意帮助?
一想到自己手里还拿捏着许尽川的弱点,定国公看到了希望。
当天夜里,温南荨来到了许尽川的府邸附近,果然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许尽川家的侧门进去。
上一次进去差点被许尽川发现,温南荨不能再冒险,便在外头等候。
进去的人是定国公府家的小厮,和许尽川说了什么温南荨并不知道,但是二人很快从侧门一起出来,许尽川府上的人套好了马车。
刘禾婉急急忙忙从后头追上来,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哪?夜深了。”
“有些事要处理。”许尽川对刘禾婉温和的笑着:“你先回去睡吧,我不会回来的太晚。”
刘禾婉低了低头,顿了顿才说:“将军要早些回来。”
只觉告诉她,三更半夜出去准没好事,但作为女子,她无法阻拦自己的男人去做些什么。
许尽川上了马车,那小厮坐在了前头驾车,温南荨趁着马车刚刚走动,能掩盖她的脚步声,便三两步窜上了马车后头,随着马车一同来到了定国公府。
临近侧门时,马车放慢了速度,温南荨从马车上跳下,在地上滚了两滚,接着迅速爬起躲到了一旁的墙后。
看来她猜的不错,定国公走投无路,果真找到了许尽川头上。
只是许尽川如今自顾不暇,怎可能有闲心思去管他?
等许尽川进门以后,温南荨紧随其后的翻墙进去。
正在走动的许尽川忽然停下了脚步,耳朵动了动,猛然转头看向身后,可身后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微风吹动树枝,发着沙沙的声响。
此刻的温南荨躲在树后,心里十分紧张。好在许尽川没在此多留,很快便跟着小厮去见定国公了。
跟随方钊这么多年,方钊是将他当亲儿子看的,教授武艺方面也绝不藏拙,许尽川还是个难得的习武天才,温南荨和他对上,绝对是打不过的。
见到瘫了半边身子的定国公,许尽川眯了眯眼睛,问道:“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定国公费力的抬起了头看着许尽川:“许将军有大出息,年纪轻轻就稳坐将军之位,这可是许多人半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
“我现在已经不得陛下信任了。”许尽川实话实说道:“兵权陛下已经收回去了,还要我在家反省,我想出门也是不容易,若不是您找,我是不会出来的。”
一听这话定国公就明白他是准备隔岸观火了,但他还是不准备放弃,平静了一会儿说:“兵权在谁的手上并不重要,陛下若是真的不信任你,你早就和方钊一个结局了,可见陛下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许尽川眼角微抽,有些不自在的说:“此事过去多年,请国公爷您别再提起了。”
“不得不提啊。”定国公用另一边没瘫的身子,强撑着自己坐起,歪着嘴说:“当年金纹正找到我的头上,让我为你举证方钊,这份恩情想必你还是能记得的。”
许尽川强装镇定道:“方钊为人险恶,和齐国人的关系不清不楚,陛下对他也多有疑心,后来果真查出他不对劲,不然也不会抄了他的家,国公爷此举,是帮了陛下的忙。”
两人有来有回,谁也不肯走近圈套。
定国公扯了扯嘴角,表情十分难看:“许将军清楚,当年若无我的帮助,紧靠你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扳倒方钊的。不为别的,你的身份特殊,你乃方钊的弟子,可谁人不知你是在方家被养大的?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替你说话,你才能将他打倒。”
“是,当年国公爷肯帮助我,这让我十分感激。”
“现如今我们裘家有难了,希望能得到许将军的帮助。”定国公带着试探一问。
许尽川还不知定国公府的事,他被禁足在将军府上,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于是便问:“不知国公爷遇到了什么事?”
“我们遭人算计了。”定国公咳嗽两声,擦了擦口水接着说:“我那不争气的大孙子,将小孙子打死了,有人到处宣扬此事,叫陛下抓了个正着,收了我们家的丹书铁券,待我死后整个裘家的繁荣都会不在。”
这让许尽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这浑水他不能淌。
“竟然这样严重?”许尽川转移话题说:“我的兵权被收走,也是被人算计了,那人偷走了我的蹀躞带,偏偏那蹀躞带还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充作证物被陛下发现。”
定国公眼睛猛地睁大,顺着许尽川的话说:“怎的咱们两家都遇到了这样的怪事?”
许尽川明白定国公的意思。
他们两家本无交集,除了五年前一同陷害方钊以外再无瓜葛,许尽川若是早就认识定国公,也不至于叫金纹正帮他牵线。
方家被抄后,两人为了避嫌,不想被别人说闲话,所以一直也不见面,哪怕是在宫里上朝时碰上,也只不过是微微点头,客气又疏离。
五年后的事,又将他们捆在了一起,两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会想不到因为什么?
许尽川思索良久,说道:“方家人当年死的干净,只是我没寻到方钊儿子的尸骨,后来抓住了方家的下人,逼问出方湛迟被方钊送走的事,难不成是方湛迟搞的鬼?”
“当年那方湛迟才十岁大,他能明白什么?”定国公有些不相信:“只怕这里头,还另有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