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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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朝后续援军抵达暨阳郡的速度算不得慢，而作为他们的敌人，北戎国精骑的推进速度也是很快的。就在杨君爱等人所部开进暨阳郡城的第三天，由完颜宗辅和耶律川二人统帅的北戎人马也到达了这里。

其实，若是北戎各军在北宁郡一线击破顾霄清所部两万余人之后，不在城池中大肆杀戮、抢掠，以至于在原本已经缴械投顺焱朝军民中，激起了大规模的变动，那么他们可能早就来了。也正因为北戎将士在北宁郡到暨阳郡之间这一路上，遭受到了不止一批焱朝军民地抵抗和阻击，所以他们到达暨阳郡一线时，便见到了他们此前从未预料到的场面。

自从杨君爱所部的人马进驻暨阳郡，他们就在傅燮的主导下，展开了几乎涉及军中全体人员的屯田戍边的动作。

按理说，杨君爱麾下的一万两千炽焰军本是焱朝有名的精兵劲旅，而从他们从未进行过屯田戍边这样的活动，不过在主将的部署下，各项工作还是很快便开展了起来。而在炽焰军将士的带动之下，原本属于暨阳郡当地的驻防兵马，也几乎全都参与其中。

一时间，总计两万人上下的焱朝各部队便在暨阳郡城外先后布置和建设了大小二十八个屯田堡寨。继而在傅燮的规划下，将全体兵员分为人数基本相当的十部，平日里二分守备，八分屯田，顺序则按照划定的日期进行轮换。

等到北戎兵马进至暨阳郡附近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个已然草创的堡寨，其中都有相当数量的焱朝将士进行屯守。三天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于焱朝各部，尤其是素来被誉为强军的炽焰军，已经足够他们做好很多事情，最明显的，莫过于堡寨的初步建设。

完颜宗辅和耶律川二人虽然都称得上是颇有经验之将领，却也从未见过焱朝兵马竟然如此设防。远远看去，几十个堡寨连城一片，各自勾连、呼应，互为掎角之势，虽然每个堡寨中至多仅有两千人众，可是这几十座堡寨和暨阳郡城，却实在并非旦夕可破。

二人之中耶律川较为持重，他手搭凉棚，举目看了良久，方才转头对身旁的完颜宗辅道：“我看焱朝军中果然真有能人，不是此前咱们遇到的那位脓包太子爷可比的。他们这数十堡寨的设置与暨阳郡主城浑然一体，互相照应，便是如同在我军面前，撒下了数十枚钉子一般，实在让我军急切之间难以应对。”

完颜宗辅奇道：“这些堡寨之中人数并不算多，如今你我二人麾下猛士锐卒数量至少便有两三万人，只要将他们这些寨子一一拔除......”

不等他说完，便被耶律川摇头挥手打断：“完颜兄弟，焱朝各军如今的部署，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说着，他转而指向暨阳郡主城方向，续道：“以坚城为中心，按照地势，在四方各处接连筑起二十八道堡寨，互相之间相辅相成，我军若想拔掉这些‘钉子’，派的人数少了，那便不是守军的敌手。但若是派的人多了，这里多有丘陵，地形地势也不允许咱们大队骑兵展开。

“况且他们现在有堡寨可以依靠，互相之间又可以为臂助，而中心暨阳郡内，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可以援助各堡，万一战事胶着，敌军奇兵突出，便有可能将我军将士一口吃掉......总而言之，这一套新战法，算得上是高明的紧了。”

完颜宗辅经耶律川提示，再细细看来时，只觉得这套“以堡卫城，以城援堡，化整为零，以寨为钉”的战法，确实没什么破绽。而且在他细看之时，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和耶律川麾下的精兵骁骑，似乎不应该属于这种战场，不知不觉间，有了一种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想法。

就这种感觉而言，目下身在暨阳郡城中的焱朝太子顾霄清可能与城外的完颜宗辅、耶律川二人有相似的感受。毕竟顾霄清身为焱朝太子，如今众军实行屯垦戍边之策，实在也不合他的胃口，故而他自然不愿意随众而行。

可是无论是原本便驻扎在暨阳郡城内的守军，还是方甫赶到的杨君爱所部，他们既受军令，便不能因个人之好恶而行止。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身为将军的杨君爱、进士出身的傅燮都和他们一同劳动，甚至久有纨绔之名的夏侯和也与他们同进同退时，太子顾霄清的不作为，便越发显得扎眼了起来。

其实顾霄清并非无能之辈，作为焱朝的太子，他自小便接受了最为优良的教育，也掌握了很多他人甚至不曾听说过的道理。只是他以前并未想到，知道道理固然算的上是非同寻常，但是能够真正身体力行，践行真知的人，才会受到其他人发自内心的崇敬和尊重。

很多用兵之道，太子并非不知，许多合众之法，顾霄霆也并非不晓，但是他自己的想法却仍然认为自己是当朝储君，自然不能与他人相比，故而有些事情即便是他已经知道的，也并不会去做。

有些应该去做的事情是不能避免的，有些道理也是不能不去实践的，但是顾霄清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道理。也正因如此，太子的形象在各将士的心中自然就会越来越低下，即便是对于杨君爱和傅燮等人，也是这样。

杨君爱久在军中，一身赳赳武夫的气质自然不能重行变更，即便是傅燮，年幼之时也是历经坎坷，并非是一帆风顺。他们都知道，在战场之上，最为可靠的并不是什么高官厚禄，也不是什么位显权重，而是能够真正与自己一起奋战的人。

即便是夏侯和，他也知道，这次来到暨阳郡，就是为了吃苦受罪而来，自己即便不能出类拔萃，也应该从众而行，但是这个道理，太子顾霄清是不明白的。如此一来，顾霄清因为自己的思维定式，便给自己设置了一份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