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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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朝东宫十二卫原是一支由多个兵种共同构成的部队，两万四千将士中，几乎涵盖了目前所有的兵种，可以称得上能适应各种战争需要。但是他们今日之败，有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在于由各兵种混编而成的部队极难做到协调一致，共同进退。
倘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偏生作为最高指挥官的太子顾霄清又应变作战不力，甚至自行逃走，如此一来，自然大势崩摧。所幸这支兵马平素还算是训练刻苦，故而就是在这等不利局势之下，也尚有左右射声卫紧紧跟随太子，倘若不是还有这两卫人马竭力保护，单凭顾霄清一人，只怕早已被敌人或擒或杀。
只可惜除了左右射声卫这四千人马，其余两万将士跟随不及、阵容不整、进退不一之下，便只能犹如泥捏纸糊的一般，被北戎国两路精骑当成了垫脚石。其中虽然也有些焱朝将士在绝境之下与敌军殊死相搏，可是在这样双方至少数万人的战役中，少许普通将士的作为，并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其实平心而论，如果今番顾霄清进兵并非难么冒失，而是整合众军、步步为营，那么即便是如完颜宗辅、耶律川这等北戎名将，也绝不敢说自己必胜。即便是真能面对这支精良之师，并且战而胜之，焱军的伤亡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惨重，而北戎各军的伤损，也不至于这般轻微。
但是顾霄清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他的率先逃走，就意味着这一次交锋，焱军败局已定，再无翻身之力。
北戎完颜宗辅和耶律川两部，几乎全数由精骑编组而成，作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马作战对于北戎人而言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此刻又是敌军溃败之际，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只见精骑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几乎每一次挥舞自己的兵刃，都能带走焱朝将士的生命。
跟随太子顾霄清的数千人马起初还有不少人想着唤回太子，与敌军做最后一搏，纵然失败，也要尽可能多地让敌人付出代价。故而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对顾霄清连声呼唤，希望太子能够转身而战，甚至能够在艰危之际力挽狂澜。
可顾霄清心神大乱之下，怎么可能去遵从这些战士们的想法？纵然有时回头观瞧，却也不过是想弄明白敌人距离自己还有多远，继而再次转身飞驰而逃。
四千将士渐渐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对太子抱有期待，只是紧随在顾霄清左右，夹护着他冲向战阵之外。至于此时仍在被敌军屠戮的同袍，一国储君的太子都不为之心动，自己又何苦去充当什么英雄好汉呢？
更何况，这时候败势已成，逆势而为，试图挽救数万将士的生命，能否成功暂且不论，只要稍不留意，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
然而当顾霄清等人奔至北宁郡城门之前的时候，又一个问题浮出水面。那便是因为各军都无力阻止敌军追击，此时紧随着顾霄清逼近城门的，除了数千残存的焱军将士，还有以完颜宗辅和耶律川二人为首的、为数不少的北戎精骑。
虽说此次出击，顾霄清已然将东宫十二卫全部带出，但北宁郡城内尚有留守的军民人等，只要城关不开，纵然以北戎精骑之勇猛，也无法让骑兵飞跃城楼，北宁郡城依然可以在短时间内保留在焱朝手中。可此时的太子殿下却已经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对着城楼之上叠声叫道：“来人！来人！快些开城！快些开城！”
在城楼上观望、守御的军民虽说不想照办，但城下之人毕竟是当朝太子，倘若他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全城军民人等也必然会遭受重罚。故而就在顾霄清的催促之中，城门终于还是“嘎吱吱”地开放了，顾霄清和数千残军也终于得以奔进城中。
不过还未等顾霄清等人尽数入城，一直在他们身后追赶的北戎精骑也已经迫近，守门士卒本想不顾一切关闭城门，阻挡剩余人众进城。但北戎精骑们长弓开处，箭如流星，带起一蓬蓬鲜血，引动一声声惨叫，当场便将守门士卒射杀大半。
如此一来，关闭城门的想法也就仅仅只能是一个想法，再也没有了变为现实的机会。
就在焱朝诸将士的惊呼声中，在完颜宗辅的狂笑声中，在耶律川的断喝声中，在北戎精骑们隆隆的铁蹄声中，紧随在焱朝溃散的残兵之后，敌军终于也进入了这一座让他们力战良久也不能如愿以偿的坚城。
有些时候就是如此，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多么遥远。
而在战场上，生死之间无非就是胜败二字的间隔而已，失败者们总想着胜者能够拥有悲天悯人之心，对已经认输的他们网开一面，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感情，往往只有轻蔑和任意妄为。
当然，在顾霄清的心中，自己今日也算是在生死之间来回穿越了一次，而自己是终于从死亡之地回到了生存之处。虽然在这个时候，他丢盔弃甲、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甚美观，他惊慌失色的神情也不甚优雅，但是他毕竟还活着。
至于别人，无论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东宫十二卫将士，还是那些尚在北宁郡城中的军民，他们的生死可就不在顾霄清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说来也是，有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在这位太子殿下看来，自己能够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地走了这一遭，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至于别的因素，自然就不能再让自己去顾及了。
从两国大势而言，焱朝北境东线重镇——北宁郡城，它的终于失落，自然也与日后焱朝的国运息息相关。这样的变故，对于北戎国君臣军民而言，自然是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而对于焱朝中人而言，则有可能是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一个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