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愿往东处奔行急(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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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镖锥受得火光后热气燎燎、牵形引影的歧误,发出之时便失了一些准头,杨不识正待躲闪,却见镖从左臂二寸外呼啸而过,那三枚铁锥也是打向了空处,一枚被其顺手抄接在手,另外 二枚径直扎入后面的草丛之中,又击在一块岩石上,“啪啪”两响,火星四溅,可见下手之内力不弱。 秦老大虽然糊涂,毕竟知晓面前这少年的厉害,他身手敏捷,只是这一刻功夫,双足连蹬,平贴着草地横横滑出数丈,叫嚷道:“不好,这小相公被烟熏坏了脑子,见人二话不说,就要打杀 。”话音才落,那杨不识一晃之间,登时欺到“枪刀斧三宝”兄弟身边,抬臂一指,于半空虚晃出一个圆圈,圈头未尽,中、拇指作势连弹,陡然挺进二尺,戳点其中使枪汉子的左“肩井” 穴。 那使枪汉子叫道:“哎呀呀,原来你嫌弃秦老大武功太弱,不愿与他厮杀,反来寻我这一流高手?”看他指来,不敢怠慢,稍稍回退半步,后面就是熊熊篝火,遂拧腰转臂,手过处摘枪取刃 ,反手将枪划掠而出,带出一条红灿灿弧线,火光映照之下,枪尖光芒吞吐闪烁,状若游龙海蛟。那游龙吐珠,枪头扎往杨不识的咽喉。旁边又是两条人影来回窜动,一个腾挪转悠,挺刀而 出,刀光森森,撼人魂魄,上面几个铁环“叮叮当当”乱响不绝。另外一个忽进忽退,忽左忽又,“嘎啦啦”砍翻篝火中一条木柴,那柴乍起三尺,焰火逼人,落下时激起一片散炽,旋即被 大火湮没,此人大吼一声,突然抱着青冉冉大斧扑将过来,猱身推送,斧刃压向杨不识大腿,攻取下路盘子。 秦老大闻言大怒,骂道:“狗屁,你们三兄弟若论单打独斗,又有哪一位敢放下狂言,是胜得了我的?”满脸通红,突然飞身跃起,翻转了一个筋斗,借落地沉坠之势,一脚踢往杨不识后心 。他这一招唤做“彩凤蹬雀”,力猛劲急,又不掩灵巧,旁人皆呼一声好,只道“枪刀斧三宝”联袂出招,甫一交手,便是重式,既毒且辣,凌厉无比,又有秦老大半空降扑接应,杨不识纵 然武功再高,也万难躲避。周三竹忖道:“这与先前我三人和他的比试大大不同,一者没有拔兵用刃,二者看他闯阵索食,尚不至于性命相搏。 这三宝下手最是凶残,秦老大又是个昏噩没有主意轻重的浑人,只怕这杨姓少年性命难保。”不知怎样,却生出几许惋惜之心。旁边吴攀也是连连摇头,叹道:“如此才俊,就此断丧一条大 好性命,可惜,可惜。” 杨不识也是面色大变,仓促间,手中铁锥疾射而出,道:“还你。”径自飞向使斧那人的心窝。此招变出不意,那人哎呀一声,急忙横斧格挡,不留神一足反踏上篝火,踢翻了几条柴禾,背 上衣服被燎着,呼呼烧了起来。惊惶之下,将斧头一抛,就地翻滚起来,正是狼狈不堪。其余二人见状,又惊又怒,舍弃杨不识,撤招回势,急忙过去救援。四人围攻之势立解,杨不识大为 欢喜,尚不得懈怠松缓,轻喝一声,便看身体陡然前俯,左足成单立之状,右腿勾膝反撩而起。 秦老大一击落空,心中大骇,背部受杨不识右腿踢中,闷哼一声,一个身子又往半空震开,摇摇晃晃,手足乱舞。杨不识跟随而起,一跳二丈高,左手捉住秦老大肩膀,右手顺势夺过那“九 节香篁”。秦老大只觉得浑身麻痹不堪,惊道:“你,你--”杨不识沉声道:“得罪了。”松开左手,翻掌在他背部轻轻一送,自己借着反弹之力翻越后纵,落入谷口岩石之后。秦老大甫 觉一股偌大劲力传来,巨而不猛,扑向一棵大树,不偏不倚,双腋被下面树桠两旁架住,悬吊于半空之中,上也不是,下也不能。众人大骇,急抬眼望去,见杨不识从岩后闪出,接连又是几 个跳越,拔身飞上树梢,疾步狂奔,瞬间消没了踪迹,不由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王萍号称“勾死人恶医”,名绰虽恶,但亦可想见得其高超医道,只听见“九节香篁”一词,便即了悉其中奥妙,道:“‘香篁’此物,唯能克制一种毒烟,唤做‘九曲离魂烟’。只需将此 毒向火堆中铺撒数把,就可生烟害人。” 柳庭花咦道:“听杨大哥说,他们十二人不歇停地朝火中布撒药末,倒似不要钱呢。”王萍冷笑道:“此生烟之毒奇在配方,其实中间的一些药材并无什么珍贵,凡能生花结果、成绿孕红之 地,得些雨水,配材皆唾手可得。他们不住往火里喷药,一方面该是忌惮此谷的腹地极大,千树穿风,唯有浓烟不散,方能熏制得我们;其二想必是这林中尚有什么别的药材,正能抵消化淡 一些毒性。饶是如此,大夥儿方才瞧见鸟雀惶奔,虫蛰伏地,这一番厉害,委实不可小觑。”边说话,便将“九节香篁”粉末撒入旁边的一小堆篝火之中,生出袅袅紫雾,药香阵阵,沁人心 脾,果真不觉“九曲离魂烟”的刺鼻气味。柳庭花、辛英、辛芙见王萍将鼻下树叶取下,双掌贴合,不由好奇。王萍道:“外围树林,其毒甚然,不可出去。劳宫穴能吸纳此叶中香气,舒筋 活络,充沛气血。” 几人相顾一视,松口气息,将树叶捏在掌心,细心体会,不多时,似真有一股凉气顺着手臂经络往身上衍绵,入胸口“膻中”穴时,若化作微微熨烫之流,继而消散无踪。王萍又道:“小相 公,你来回谷口,可曾看见什么奇花异草么?”杨不识摇头道:“我跑得匆忙,不见有什么异样?况我见识浅薄,委实不能识别几多草木之物。” 王萍“嗯”了一声,略自沉吟,却听杨不识又道:“只是谷口数十丈内,香樟极多,且亭亭宽大,状若伞盖。香樟林过处,有许多玉兰花,便是在毒烟之中,也是馥郁芬芳。”王萍眼睛一亮 ,拍掌笑道:“这就对了!那香樟极难成长,若成大材,没有八十之数,也该有七十之龄,其叶老而不弥,久而不衰,善能垂扣衔翠之中,化毒于无形。那白兰花是通气顺明之物,消毒去邪 ,破瘴除秽都有奇效。想必是银月教那帮恶人知悉如此层层障碍,无奈之下,便用猛火剧药狂催毒烟。” 只是外面那毒烟无穷无尽,内里“九节香篁”终有用罄之时,彼此这般对峙下去,对己乃是大大的不利。柳庭花忽然抖出一条软鞭,抽在那溪水之上,击起一片碎花,捣烂其中明月,咬牙切 齿,怒道:“咱们去和他们拚了。”辛英急忙扯住他,道:“说什么诨话?你我此刻气血勉强通畅,然气力衰迈,且外面毒烟缭乱,臭息绵绵,果真就这样出去,不用打斗,先是自投罗网了 。” 柳庭花微微一笑,道:“我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作真?”又道:“杨大哥,这里唯有你一人秉赋奇异,不惧他毒烟恶雾,咱们总不能就这般老老实实地坐以待毙吧?”辛芙大声道:“不错 ,好歹要鼓壮一些气力,不叫那帮坏蛋这般轻易地布烟释毒。”杨不识顿足道:“你们说得是,我这便去阻拦他们。”走开几步,却听得半空“唿喇”响动,柳庭花抽了一个响鞭,道:“杨 大哥且住,他们人多势众,见得到的浊物就有十二个,谁敢说后面没有帮手伏兵,万万不能逞强恶斗,无异取死。” 王萍道:“咱们只要在暗处骚扰他们,不教他们安心顺利地撒粉布毒就是。生烟不及,谷中本有夜风,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化尽毒雾。”杨不识颔首:“不错,这主意甚好。”柳庭花挽起软 鞭,依旧缠在手中,咯咯一笑,问道:“杨大哥可会什么运力施巧的暗器手法?”杨不识摇头道:“随便投石问路,哪里懂什么暗器手法?”柳庭花咦道:“是么?杨大哥不会此法,空有一 身浑厚内力,委实可惜了。“忽然从地上拾取一颗石子,夹于指间,轻叱一声,石子疾射出去,不偏不倚,正撞上一个树干,打出一个清晰印子。 他笑盈盈道:“这是我红日教的一门武功,唤做‘崩雷大法’,嘻嘻,说是大法,其实也是寻常运指之术罢了,不过雕虫小技,绝然不算究极高明,今日便与杨大哥一并切磋吧?”言下之意 ,分明要将这门武学传授于他。王萍闻言,脸色立时肃然,暗道‘崩雷大法’乃是红日魔教一门声名响亮的武功,江湖之上,布不知多少人吃它大亏,甚有性命不保者,哪里会是什么雕虫小 技?便看柳庭花走前过去,对杨不识附耳说话,不时捻手掂指,作势以为示范。 杨不识何其聪明,即刻学会,一连射出七八颗小石子,愈发有模有样,最后一颗石子射出,“啪”地嵌入树干,深及寸盈,便似那石子是从树里长出来的一般。莫说王萍、辛家姊妹瞧得瞠目 结舌,暗暗惊讶不已,便是那柳庭花也喜形于色,不住赞道:“好了得,好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