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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愿往东处奔行急(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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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周围青烟凝瘴,雾袂连绵,四周本已入眠鸟雀纷纷飞起,慌不迭展翅高飞,极力往远处疾掠,震羽甩毛之音倏倏不绝。 辛英醒转,胸中一阵憋闷,眼见辛芙抱树喘息,面色甚为苍白,顾及不得自己,伸手去扶她肩膀。只是她精神不济,不觉半倚树壁,“扑”的落下一片树叶,贴在手背上。树叶滑下,一条朱 褐蜈蚣赫然其上,只惊得花容失色,急忙弹腕抖开。那蜈蚣却似惊惶不已,并无蛰咬,一经落地,匆忙忙往地下钻去,草密色浓,瞬间不见了踪迹。 柳庭花有气无力,一个身子斜斜靠着杨不识,颤声道:“这青烟有毒?”杨不识内力浑厚,且昔日误受得九星瓢虫融汁,禀赋已然奇异,百毒不侵,诸邪难入,见他气力衰薄,一条手臂几乎 要软软垂下,便是鼻下的那片树叶也不能持贴,又急又慌。蓦然想起一个主意,就将那树叶圈成小卷,小心翼翼塞入柳庭花一个鼻孔之中,又将自己鼻下树叶圈卷,塞入他另外一个鼻孔之中 ,虽然颇为不雅,但此叶能滤烟净息,不过呼吸吐纳数次,柳庭花脸色大见好转,幽幽一叹,笑道:“多谢杨大哥救命之恩。”杨不识见他无恙,心中稍宽,道:“不是我救你性命,多亏了 王医姑的药叶。”言罢向之微微颔首。 王萍见他鼻下无叶,却浑若无事,目有诧异之色,道:“我这药叶调配得不多。还不知晓能支撑得几时。”目光四下逡巡,隐约听得远处有泉水叮咚之声,敛色道:“这毒烟由远处飘来,彼 浓此淡,渐渐郁结,毒性愈盛,但若能接著水气,便可冲谈一二。”走过去半扶辛英,辛英托着辛芙,杨不识架着柳庭花,五人踉跄,就往溪边走去。曲水映月,渡涉过去,在一块大石头上 坐下。 此刻一阵轻风吹过,几人又用溪水扑面,凉意清透,那鼻中树叶受水打湿,散发出阵阵苦香交杂的气味。辛芙与柳庭花二人症状最重,呼吸吐纳,兼被一番推拿,渐渐通畅,不约而同叹道: “好厉害的烟雾。”杨不识奇道:“咱们莫非是遇上了山中的毒瘴?”王萍摇首道:“江南之地,山清水明,颇得天真地秀,哪里有这许多的瘴气?这不是天灾,倒是人祸。”杨不识惊道: “你,你说什么?” 王萍苦笑道:“我有解毒用药之能,尚须依赖诸种药材,你,你似是不惧此烟?”转念一想,笑道:“是了,朴师妹说过,她与丈夫藏匿与北方之地,便是心存大志,想扩充师父医书之容, 多年来虽有所得,然其中最紧要珍稀的一味毒王材质,却偏偏被人用了。你与她夫妻早就相识,莫非得了这天大好处的人,便是你么?”言罢,周围烟色愈发浓厚,不由脸色陡变,惊道:“ 不好,他们吹烟更猛了。只怕此地溪水、我那寥寥药叶,也不能抵挡。” 杨不识霍的起身,道:“我去瞧瞧。”身形一晃,话落处,人已在数丈开外。后面远远传来辛英与柳庭花招呼,道:“来者不善,你小心些。” 他心急如焚,全力奔跑,路上既然磕绊不定,索性腾空而起,伸臂引枝,双足蹬弹若飞,只在树梢结桩间穿插游动,耳旁风声呼啸。几个跳越,便看见远处谷口空阔之地,一片火光燎天,明 炽翻跃,生出浓浓柱烟。风往谷中吹入,烟随风势,悉数朝里面卷入,初时团团簇簇、粘滞不开,渐渐弥漫四散。杨不识忖道:“王医姑说得一点儿也不差,世上哪有许多瘴气,都是恶人使 坏捣怪。”不敢大意,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悄来到谷口旁边的石壁阴处,听见传来呼喝咶噪之声,嫌隔得还远,遂蹑手蹑脚走前几步,笼袖束襟,藏匿于一株大树后背,叶篷遮光,月色难透 ,探头往外瞧出。 空地之中生着三堆篝火,相隔二丈,成“品”字形状,“品”头对着谷口,“品”尾左右压阵。每一堆篝火旁站立四人,俱立于风口之上,得离杨不识藏身之褐树最近的,便是那银月教“枪 刀斧三宝”兄弟与秦老大。左近是周三竹、窦渊、吴攀、彭云飞,他们篝火尤为明旺;右首下则是东郭晟、黄脸汉子与两位孪生兄弟。那两位孪生兄弟沉默寡言,在屋外小院驻扎之时,始终 不曾听见说过一句话,因此杨不识等人也对之少有留意存心,此刻火光之旁,见此二人尚是垂眉顺目,气势不扬,皆是老实巴交的模样,年岁不甚大,三十左右。两人背上都扎着一柄长剑, 剑身黝黑,未曾制鞘裹步。其中一人稍稍侧过身来,其背上长剑被火光照耀,轮廓异常真切,但隔着层层热气观之,却有几分扭曲, 杨不识心念一动,暗道:“他们这两柄长剑,倒是与我‘半笔’颇有些类似。”那十二人腰间都悬了一个大布袋子,敞吊口子,一手探入其中,摸出把粉末,洋洋洒洒泼在火堆上,另外一手 托着个青色葫芦,不时仰脖子喝上一小口。周三竹大声道:“此谷只有这一个出口,毒烟贯入,凝聚其中,愈发厚重厉害。”窦渊脸色似是有些不悦,道:“咱们用这手段,未免又失光明磊 落,再要被那些花子知晓,我堂堂银月教名声大为堪忧。” 彭云飞冷笑道:“此乃迂腐之见,大丈夫欲成丰功伟业,往往不拘小节。他们躲在谷中逃难,难道又是光明磊落了么?”吴攀大汗淋漓,挼起袖子擦拭一把额头汗水,道:“窦兄弟此言大大 差矣!咱们重信守诺,老老实实守在小屋外面,只盼着待那停战铜牌期限过去,便即堂堂正正、明刀明枪地与他们大干一场,岂非正是英雄意气、豪杰作为?孰料他们倒好,连出家礼佛的大 和尚也学会了骗人蒙人,口中念经,实则行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不甚厚道。” 杨不识听得面色一红,浑身上下一阵滚烫,却不是被外面火堆燎灼的,暗道吴攀这话倒也不差,自己几人扒墙破洞,举止实是算不得抬夸。窦渊不以为然,摇头道:“丐帮花子侍候一旁,尽 皆虎视眈眈,那小相公的武功我们也是见识过了的,果真是高强得紧,只怕就是耗到了黄昏,咱们众兄弟操刀绰刃,未必就敢大动干戈咧。” 杨不识听他几人一边鼓弄烟尘,一边喋咶争吵,心想:“原来我们藏于崖下,早就被他们发觉,只是忌惮丐帮众人在旁,因此故作糊涂。看似远走遥离,实则是暗地里杀了一个回马枪,却悄 悄潜入崖下,躲于此谷口处排烟拨雾,欲用毒药将我们害死。好歹毒,好阴诈。”见银月教诸人劳动不止,火势愈大,生烟愈急愈浓,不觉焦急万分,忖道:“王医姑纵然医术通神,但药材 匮乏,且地势风向大为不利,想必不能保护施救得周全。这般情形继续下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欲出去阻止,但一人之力,怎能同时与十二位银月教好手抗衡,为难之余,咬牙切齿,心 想:“再要耽搁,再救无及,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作这缩头乌龟呢?”横下一条心来,就要跃出。 便在此时,听得周三竹道:“这毒烟好生厉害,咱们喝了葫芦里的药酒,尚不敢站在风头上逆向闻嗅,想必里面几人也被熏得差不多了。”杨不识闻言,心中恍然:“原来那葫芦里是防避毒 烟的药酒。”秦老大哈哈大笑,道:“此烟也不是天下无敌,他们若是得了‘九节香篁’,也生出一堆火来,将香篁铺在上面生烟,正能与毒烟相克相抵。”言罢,喝了一口葫芦药酒,将之 放置地上,从屁股后摸下一个布囊,挥舞几下,得意洋洋道:“就是此物了。” 他话音才落,只觉得半空风声呼啸,一条人影当先落下,一掌便往他天灵盖重重拍来,不由大呼不好,急忙侧身躲避,伸足尖挑动石头,“唰”地击向来人。便见那人虽在半空之中,反应甚 是敏捷,长袖一甩,将石子震落,身形陡然变化,瞬间闪出三种影踪,虚虚实实,飘忽不定,依旧推掌贴向秦老大面门。 秦老大记得如此身法,昨白日看见有人使过,不由惊呼:“是,是那位小相公。”火光之下,果真是杨不识施展“九天浮云”轻功,逞巧袭来。 他听得秦老大言语,心中一动,继而大是欢喜,暗道:“我打他们十二个不过,但若能出其不意,要夺什么‘九节香篁’,想必也不是什么不可为的甚难之事。”于是不敢怠慢,从石后奋力 扑出。他双足方始落地,便见眼前金光闪烁,两道寒芒“嗤嗤”射来,分左右攻向自己双肋,正是周三竹与彭云飞眼见情形不妙,不及抢步救援秦老大,遂发出飞镖铁锥。 飞镖为单支,极薄极细,江湖人称“丧魂镖”,那铁锥前后相衔,计有三枚,又唤“夺命连环锥”,煞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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