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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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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一般人都能听得懂,再明显不过,舒念和邹寒屹都愣住了,均是用惊愕的眼神看着邹明。

“阿屹,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您说什么?”

邹寒屹声音颤抖得支离破碎,几乎是咬着牙关才蹦出了那几个字,他感觉身子有些发软,不大能支撑着身体在椅子上坐好,不由自主就要往下滑,噩耗接踵而来,好像是有人不怀好意的试图抽走他所有的精气神,连一点防备和抵抗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是在老家的小河边捡到的你,就是在我带你回去祭拜扫墓的那座山下...”

那座山下有条快要干枯的小河,没有鱼,一眼能看见河底的污泥,岸边杂草丛生,还有废弃的垃圾,他们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六月份,天气有些热了,各种难闻的味道都发散出来,邹寒屹每次都是屏着呼吸走过。

邹明就是在这里捡到了他?那他的亲生父母呢?为什么不要他?他四肢健全,也没有身患绝症,为什么他们要把他丢在无人问津的小河边?

“你当时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用一件毛纺织厂的女职工工衣裹着,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我抱着你去了厂里打听,但是...”

没有人敢出来认领那个婴儿,厂里面的女工以年轻小姑娘居多,有的还没到适婚年龄,在当时那个社会环境下,他不被认领的原因极有可能是未婚先孕,若是站出来承认,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没有人敢要我,所以您就把我抱回了家?”

“是...”

邹寒屹的心空落落的,以前他经常听人讲无根的浮萍,意思他懂,但是却并未体会过那种心酸,因为,虽然自小没有母亲,但至少可以与父亲相依为命,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牵挂。

可是...好像是他想得太乐观了,他的亲生父母不要他,把他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小河边任由他自生自灭,如果不是邹明出现,说不定他早已经被饿死,被冻死,或者被野狗叼走了。

舒念从身后环住邹寒屹的肩膀,就像是邹

明说的,这个秘密太伤人,她骤然听闻都感觉心在跟着颤抖,从出生就被抛弃,究竟是怎么样狠心的父母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安慰的话不适合说,说了也没什么用,舒念希望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邹寒屹,她希望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她还在。

可是她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最近一段时间她好像特别喜欢哭,整张脸都被泡在了眼泪里。

邹寒屹明白舒念的用意,这个小姑娘的心特别的细腻,总是在他特别需要的时候给予他想要的温暖和支持,他僵直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可是,心里的空茫与无所适从并没有因此减少太多,似乎连心脏都在揪着疼。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好像他的存在是一种错误,是阻碍他生生父母飞黄腾达的绊脚石,所以他生来就被人抛弃。

邹寒屹感觉他心疼的已经麻木了,如坠冰窖原来是这样的生不如死和心如死灰。

可是,他还有点想不通,那条河边被当时纺织厂排出的废水污染,周边除了杂草几乎什么东西都不长,除了不远处的小山上有两个坟包,还是后来才立的,一般人经过都会绕着走的地方,邹明去那里做什么呢?

“三十年前那个小河的水特别深,甚至可以淹死一个人,后来因为污染严重,基本变成了一条臭水沟...您去那里干什么?”

“...”

邹明的话哽在喉间,他沉默着看向邹寒屹,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悲伤中,他浑浊的眼眸里逐渐染了一层水汽,没有血色的唇瓣一直在颤抖。

“爸...您...”

“是我的妻子,她跳进了那条河里...淹死了...”

邹明的情绪不向之前那么淡定了,床边的心电监护仪来回波动,邹寒屹连忙起身轻抚他的胸口,但护士还是注意到了异样,没一会儿就跑进来,仔仔细细把数据看了一遍,又查了查点滴的滴速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家属注意点啊,病人情绪不能激动,像昨晚消化道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虚弱的身体,随时

会有休克的情况出现。”

那父子俩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舒念连忙应和了两句,护士轻掩上门离开,邹明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平日里看着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老头,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连悲伤都要刻意的收敛。

邹寒屹紧握着他枯瘦的手,舒念蹲在床边,她不敢哭,噙着眼泪帮他擦拭额间脸颊的汗。

“那天正好是她的头七,我去河边给她烧纸,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草丛里有婴儿的啼哭声。”

当时邹明刚刚经历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邻居非议指责,戳着脊梁骨骂各种难听的话,他其实也是不想活了,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甚至迈出了一只脚去,可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他好奇之下随着声音走过去,看见被工衣包裹着的邹寒屹,因为胡乱的扑腾,衣服松开了一些,露出他沾着血迹的身体,夜幕降临,沿着小河边还是有些冷的,他的小脸哭得通红,嗓子都哑了。

邹明往周围四处看了看,除去半人多高的杂草和风声以外,再没有其他,他拿衣服重新把小婴儿裹好抱起来,寻着原路回家。

他们父子的相依为命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因为一个小婴儿的啼哭放下了轻生的念头,那个小婴儿在他的呵护之下长大成人,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律师。

“我妈...为什么要跳河?”

邹寒屹顾不上去纠结自己被抛弃的事情了,因为邹明看起来心事重重,好像带着死也不能瞑目的遗憾,他一辈子都没为这个养大他的人做过什么事情,总不能让他带着满腔的遗憾和自责离开吧?

可是他自小就对妈这个字眼特别的生疏,小时候从嘴里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些战战兢兢的恐慌,顺便会下意识地观看邹明的表情,小孩子细腻敏感地让人心疼,邹明只好用加倍的疼惜来弥补他没有母亲的失落,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等他长大以后就更不习惯了,没有体会过的感情太过苍白遥远,他从下意识地

避免逐渐地变为淡忘,再到不习惯。

舒念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自在,偷偷握住他一只手。

“应该是不想活了吧?”

邹明的眼神略显空洞,像是不忍心回忆那些惨烈的过去,可是因为记忆太深刻,稍微想起一些,那些画面就和老式的电影胶片似的在眼前闪烁。

“...”

男人有时候粗心大意,尤其是被父亲带大,这种粗心大意就表现得更明显了,邹寒屹可以在工作得时候心细如发,但是放在生活中神经粗的要堪比河道了,他之前很少会注意邹明的心思,基本看不出他情绪的起伏变化。

可是,人一生病的时候好像就会变得特别脆弱,邹明卸下所有的伪装,病容和愁绪都写在了脸上,邹寒屹看着除了心疼就是后悔。

“爸...”

“她在跳河之前就疯疯癫癫有两年了,可是她不是完全疯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那天我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出门买面...结果...”

她不疯的时候像个十足正常的人,聊天做饭洗衣服样样做得无可挑剔,有时候还会开导他要想开一些,日子那么长,生活总要继续过,以至于邹明都觉得她的疯癫病好了。

所以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偷配了家里的钥匙,在他锁门出去的时候跑出去,其实他心里一直都相信,投河的时候她是清醒的,因为活着太艰难,死却很容易。

选择用死的方式解脱,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结果她投河自尽了...”

“我妈为什么会疯?”

邹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阿屹,你长这么大,我带你回过老家两次,你第一次和我回去祭拜的时候就问过我,你妈旁边的那个墓碑为什么没有名字,那个人是谁...”

他是询问过,但是当时邹明什么都没有说,只在两个墓碑前摆了同样的贡品和花,他稍留一会儿就会被邹明赶下山,老爷子从日出待到日落,再回去的时候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好像是把所有的悲伤都寄存在了那个小山头。

“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还有一个儿子...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也快要儿孙满堂了。”

他比邹寒屹要大20岁,时间过得那么快,32年又过去了。

“...那他...”

“死了,死的时候刚刚过了18岁生日。”

所以,那两个墓碑下面,一个葬着邹明的妻子,一个葬着的是他的儿子。

因为重病的缘故,邹明的脸上的皮肤显得越发松弛了,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眼眶里突然溢满了眼泪,泪水争先恐后地顺着眼角滑出来,一道一道顺着脸上的纹路蜿蜒。

舒念也控制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好像终于找到可以哭泣的借口,她两只手来回交替抹都赶不上眼泪溢出来的速度。

邹寒屹勉强保持着冷静,但是他的手是冰凉的,还在轻微的颤抖。

“爸...”

“阿屹,他的全名叫格亦古勒。”

这个名字舒念要比邹寒屹熟的多,她昨天一天都在见缝插针的关注的那个案子的主人公也是叫这个名字,生在N市,以流、氓、罪和故意杀人罪被捕...当时刚刚满18周岁,已经达到了刑事责任年龄,严打时期最严重的罪名,他一个人占了两个。

在官方公布的判决书中是这样表述的:1981年4月9日当晚8时40分许,格亦古勒酒后到N市第一毛纺织厂宿舍57栋平房西侧的公共厕所处窥视,当听到女厕所内有人解手,便进入女厕所将正在解手的被害人杨某某搂住,后采取捂嘴、扼颈等暴、力手段,将其按倒在便坑的矮墙上,扒开衣、裤进行流、氓、猥、亵。后听到外面有动静,便逃离现场。杨某某因其扼颈窒息而当场死亡。被告人格亦古勒犯流氓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当年5月17日作出一审判决,6月5日作出终审判决,5天之后格亦古勒被执行枪决。

“...格亦古勒,是不是...”

舒念的声音抖得连音调都变了,还带着支离破碎的哭腔,小心翼翼地看向邹明。

“是,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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