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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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的工作在腊月十九的时候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主任专程订了饭局犒劳全体成员一年以来的辛勤劳动，顺便弥补他们在圣诞和元旦仍然奋战在工作岗位上没能出去嗨翻天的遗憾。
瞧瞧，这当律师的，当主任的，真特么的抠，该省的地方可真是一点都没落下。
还不如邹寒屹呢，在她把所有的案卷规整完毕放回指定位置以后，财大气粗地封了三千块钱的奖金给她，舒念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她满打满算也没干了多久，期间要参加各种班级活动或者回去上课，邹寒屹这么奖励她实在是让她受之有愧。
但是邹律师说了，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徒弟，也是第一个在他手底下熬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拍屁股走人的学徒，单从承受能力上来说，是值得肯定的，虽然业务能力还不够强，但至少出去了以后不会像个大小姐一样要人哄着，能习惯别人的冷嘲热讽和怠慢也代表她向成功迈了一大步，值得奖励。
不知道为什么，舒念听着这样的理由有些心塞。
随后，舒念在临回家之际，参加了律所最大规模的聚餐活动，平日里很少见面或者见面也不太熟的人全都来了，宴会厅里热闹非凡，和菜市场有的一拼。
舒念她们那一桌基本都是相熟的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一顿免费的晚餐，一个个和饿死鬼投胎似的，连话都说的少了，专注地盯着端上来的菜肴吃得不亦乐乎。
苏祎宸坐在她的斜对面，愣是被有心人挤过来的，舒念吃东西的时候一直觉得有一道炙热强烈的光打在她的身上，真的是如芒在背，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于是她开始四处搜寻邹寒屹的身影，这么大的聚会，是个男人都要被拉着喝酒，一般人敬酒都喜欢找成功人士，以邹寒屹现在的成就，那绝对是焦点人物，那人又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暴露给别人看，肯定是会硬着头皮接的，她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能够受得了酒精的刺激。
这个倒是舒念多虑了，邹寒屹不喝酒，连律所里面的保洁阿姨都知道，他杯子里的是温水，以水代酒与众多人寒暄，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饭后，年轻人们提议去KTV嗨一场，以主任为代表的律师师父们都年纪大了困得不行，给他们订了包间就先行回去了，舒念被大家伙簇
拥着去了目的地。
邹寒屹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也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她有些失望，这么晚的时间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么？
主任不禁止办公室恋情，所以导致律所的情侣层出不穷，一对一对的，搂搂抱抱还不够，还要深情对视唱情歌，舒念感觉自己沦陷在这样肉麻的气氛中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有点融不进去那种太幸福的气氛，于是打算去卫生间躲躲清静，出来的时候在连廊里碰上了苏祎宸，他好像是专门等她的，靠着墙站了一副标准的军姿，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加之正好有一个包厢在唱当兵的人。
舒念一时憋不住就笑了出来。
“苏师兄，你这是给谁站岗呢。”
“我...”
“没事站这里做什么呢？难道你也不喜欢凑热闹？”
“舒念，我...”
“你怎么了？”
“我...我...我...”
苏祎宸我了好半天，仍旧是没有憋出一个有用的屁，舒念觉得她都内伤了。
“没关系，我听着呢，你怎么了？”
“我...我在这里等你，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
“你...你...你...”
“我怎么？”
“你有男朋友么？”
舒念心头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看苏祎宸这副模样一定是被里面的那群人怂恿着出来表白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目前还没有。”
“那...那...那我...那我...”
“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舒念不忍心为难苏祎宸，于是好心好意地解决了他的为难之处，直抒胸臆表达了自己现在的情感状态。
“啊？是谁？”
“这个...”
反正不是你，舒念不好用这样的直白的话戳伤他，于是有些为难，苏祎宸虽然说话磕磕巴巴的，但是人却不傻，当然听出了舒念的弦外之音。
于是头埋得更低了，身子贴得墙面更紧了。
“师兄，明天我要回家，突然想起来东西还没收拾好，你帮我和包厢里面的那群人说一声，我先撤了哈。”
那些人一定虎视眈眈等着呢，舒念怕苏祎宸到时候下不了台阶的话太尴尬，于是急急忙忙打算离开，再腼腆的男生也都是需要面子的。
她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跑到马路边，双手撑着膝盖哼哧哼哧地喘气，时间已经
太晚，连出租车都寥寥无几，况且这大半夜的她突然想起那段时间频发的出租车事件，连单独一个人打车回去都不敢了，纠结的连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于是舒念在万分纠结之下拎着包溜达到了街对面，一边溜达一边烦躁又一遍心塞，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冲动跑出来呢，现在好了吧？为了给别人面子，搞得自己连回学校都不敢了。
露宿街头或者是找个地方将就一晚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这个时候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再回去吧？虽然包里面的手机一直在想，她知道应该是与她相熟的那几个人担心她在打电话给她，于是她掐断电话梗着脖子回了句她已经打车回去了，然后自己捂着脸蹲在街边。
真像个怂包。
所以，舒念一直都不知道苏祎宸当晚其实也是追出来的，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默默跟着她，然后亲眼看着她上了邹寒屹的车，脸上挂着惊喜的笑。
舒念一直沿着街边凸起的小台阶走，一边走一边练习自己逆天的平衡能力，转弯的时候从后边上来一辆车，减速停在她身旁，舒念来不及看清楚车型，车窗就缓缓落下露出邹寒屹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
“上车。”
邹寒屹的语气特别的严厉，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细碎的路灯灯光，但是看着一点都不温柔不深情，反而有种隐约的怒气氤氲在里面。
他是在聚会半途中走掉的，有个推不开的应酬非要参加，所以只和主任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人一有了钱就开始穷讲究，一群财大气粗的人放着温暖的家不回，非要聚在茶社里喝什么安神茶，邹寒屹来之前就灌了满肚子的水，于是只坐在那里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却非要搞得多么隆重。
他一点都不习惯这种奢侈腐败的生活方式，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段煎熬的时光，开车回去的时候在转弯的路口正好看见了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徒弟。
大半夜的，一个人晃晃悠悠沿着马路牙子走。
舒念还沉浸在无限的幻想和感动中，她没看见邹寒屹那张比奔丧还要难看的脸，只感觉她这闷骚的师父在这个时候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佐罗，娶走灰姑娘的王子。
所以说，小姑娘在做梦的时候应当要挑对场合
和时间。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爬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眉飞色舞，那神情就像是中了二百五十万一样，邹寒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黑。
“你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在大马路上闲逛？有多危险不知道吗？”
邹寒屹就没见过脑神经这么粗犷的女孩子，大晚上的在街边晃悠，身边连个同伴都没有，她是猪吗？还是对Y市的治安环境太有信心，又或者是觉得自己长得太安全了，一点都不会引起广大男同胞的非分之想？
“我本来想打车回去的...可是突然想起来最近坐出租车不太安全。”
“所以你是觉得一个人逛大马路比打车更安全？”
“路上不是有摄像头么，我觉得公共场合...或许会...”
“舒念！”
邹寒屹一踩刹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因为惯性一同向前倾，这么一来他之前突然升腾起的怒气冲冲和气急败坏却冷却了下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对于自己气得刹车想要揪住舒念的领子揍她两下的想法，邹寒屹突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刚刚就和失去了理智一样，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错了。”
舒念听得出来邹寒屹是生气了，于是从善如流地低头认错，她从小都没这么晚出来过，一点应变的自觉性和经验都没有，经过邹寒屹这么一吼，冷汗才后知后觉地爬满了背。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你们不是一起走的么？”
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邹寒屹略微调整自己的情绪，放缓了语气和问舒念话，但好像还是仍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心焦。
舒念被后知后觉地吓傻了，这时候正低着头自我反省中，自然也没注意到邹寒屹的那种焦灼。
“他们还在嗨。”
“那你怎么不等着？”
“我遇到了些意外状况，害怕再待下去会更处理不好，于是就先撤出来了。”
“什么事？”
邹寒屹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好死不死地拧成了一团，他微微斜过脸来看了看舒念，那姑娘又把头从胸口拔了出来，目光有些微微的散，脸色也是红扑扑的，心跳声似乎不如以往平稳。
他感觉心口突然发紧，但依然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遇到什么事情了？”
舒念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后怕带来的紧张，渐渐平缓了呼吸，一抬头就
看见邹寒屹关切的眼神，他那张一成不变的冰山脸似乎都变得生动起来。
突然她又觉得心里有小鹿在乱撞了。
“我...”
“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年轻人性子都冲动，加之之前又喝了点酒，一激动之下指不定会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出现点小摩擦都不足为奇，他大学那会儿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要是两个人都喝得六亲不认了说不定还会挥拳相向，但酒醒了以后就和得了失忆症一样又变成了哥俩好。
可是女孩子的情绪有些难猜，想一出是一出，舒念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满不在乎，但是这姑娘有时候性子太轴，要是别人触及了她的底线，指不定能干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这不就一个人跑出来了么？！
舒念心里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要不要说，她其实特别想看看邹寒屹知道这件事以后的表情。
因为想得太专注，所以就又低下了头，当然没有捕捉到邹寒屹越来越急切的表情，也更想不到她师父想法早已经跑偏了，还以为她是与同事之间出了什么大问题。
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胡思乱想，各自都是一副纠结便秘的表情，车厢里的气氛都和凝固了似的。
“到底是怎么了？是和别人闹了矛盾还是有了意见？”
邹寒屹快要被他这神经大条的二百五徒弟气成二百五了，还要努力地摆出一副慈祥的引路人的面孔轻声细语地询问。
舒念终于给出了反应，她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弹坐起来，两只手胡乱的摆，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
“...不是啊。”
所以说，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是特别让人心塞的一件事情，比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还让人觉得难受。
“那是怎么了？让你宁愿走夜路都不回去？”
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该怎么说呢？说了以后邹寒屹会怎么想，他会生气还是会无动于衷或者是会强横的把她拉进怀里吻住她，霸道地说一句“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言情剧看多了实在是误人子弟，就连舒念这种务实的小姑娘都免不了心潮澎湃胡思乱想，于是心动不如行动，她好像带着一种孤注一掷得气势，吓得邹寒屹都不敢大声出气了，只看见他那小徒弟上下嘴唇一碰咕噜咕噜砸了一个信息出来。
“苏祎宸好像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