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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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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炼见小堂妹在二叔的劝哄下有了点笑模样,嘴角也在不觉中挂起一个笑容,心头的担心也松散开来。

不过小堂妹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他得跟二婶说说,让他们注意着点。

马车刚进村口,顾明月就听到弟弟带着哭音的话:“我要去镇里看我爹,奶奶,你别拉着我。”

贺老太太同样满心的焦急,一手拉着孙儿一边哄道:“熠儿听话,你娘跟你姐都去了,他们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是去,半路上被人拐跑怎么办?你大伯和大伯娘刚才就去了,咱们回家乖乖等着啊。”

贺熠却在这时看到朝村里驶来的马车,拉着奶奶就喊道:“奶奶,那是不是我姐他们回来了?”

贺老太太也眯着眼望去,就见到趴在窗口朝他们挥手的顾明月。

贺熠一看见姐姐,哇地一声就哭着挣开奶奶,朝马车奔去。

一直到回到家里,顾熠仍然抽抽噎噎的。

贺锦茹跟着母亲把父亲安顿好后,才有空转过身来刮刮他的小鼻子:“还生气呢?姐姐不是故意忘记去学堂喊你的。”

贺熠把身子往旁边一转,拿后背默默对着他姐。

一下学堂就听说父亲死了,姐姐也被吓晕了,他当时整个人都蒙了。所以绝对不轻易原谅根本不拿他当男子汉看的姐姐和娘。

贺锦茹好笑地绕过去在弟弟额头上敲了个脑瓜崩,说道:“熠儿刚才还在说自己是男子汉,怎么现在却像个小女子一样在耍脾气啊?”

贺熠皱皱鼻子,冷哼一声道:“我去看大夫什么时候过来。”说着就跑到大门外去了。

贺锦茹耸肩,无意中视线对上靠着墙边而站的黄素,他的眼中堆满笑意,很明显是在笑她。

因为父亲没有生命危险,顾明月也有心情搭理旁人,此时便也对他笑笑:“慕白公子,之前多亏你,谢谢了。”

自己确实很没用,当时若不是堂哥和这个人,自己恐怕又是给爹娘添麻烦。

黄素不料到她会突然就对自己笑,还道谢,心中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他站直身体,轻咳一声道:“明月姑娘太客气了”,说着想起她的身体状况,又正色道:“看你之前的状况,有点像心悸之症,可有看过大夫?这种病可大可小,最要静心养着的。”

贺锦茹点点头,又说道:“你好像对这种病很了解?”

黄素说道:“我家里有个妹妹,自小就有心悸之症,所以我多少也知道些。”

贺锦茹哦了一声,正不知道说什么,顾炼和吴缯接大夫回来了,顾熠也在后面跟着跑进院子里。

大夫正是吴家药堂中的坐堂大夫,因为准备药材比他们晚来一步,顾炼便和吴缯在村口等着。

这一进来就见到黄素和自家堂妹在说话,顾炼心中一顿,有些警惕,黄素出自耕读世家,家中光良田就不下百倾,佃农约有近千户。

而黄素在学业上也很优秀,来年科举,至少也会进在二甲之列,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翩翩未来的良人。

黄素这人又素来冷淡,便是两三年的同窗,他和人的交情都淡的可以,这时却一副关心堂妹的样子。

这不容顾炼不警惕了,他一进门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熟人一般了?”

吴缯摇着扇子在一旁似笑非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黄慕白也学会和女孩子攀谈了。

黄素略一勾唇,也不多说。

贺锦茹便开口请大夫去父母的房间。

贺炼看着堂妹进到屋里,才走过去拍拍黄素的肩膀,低声道:“是好朋友就别对我的妹妹们动什么心思。”

黄素哂然一笑,心道你另一个堂妹都被行简迷得找不到北了,怎么不警告他反倒警告起我来?

贺炼走后,吴缯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哥们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也不想想,咱俩能一样吗?我对每一个女孩子都感兴趣,你呢,从来不怎么理女孩子们,突然之间就对景之的妹妹那么好,要我我也警惕。”

“好朋友的妹妹你肯定不能娶回去做妾,要是做正妻,你家人能同意?”吴缯说着也晃悠悠地走开了。

黄素怔了片刻,失笑,这两个好友真是,说得好像他喜欢上明月姑娘似的。

不过是,略有好感罢了,他相信,任何人,便是整天腻在女人堆里的吴缯,对明月也是很有好感的。

那样一个静雅聪慧美丽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不难对她产生好感。

但有好感并不是意味着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啊。

黄素摇摇头,试图忘记在吕家时那一瞬间的遐想。

大夫给顾攀的脚踝推拿矫正过,才敷上虎骨膏药,用木板夹了起来,开过药方,又叮嘱道:“这脚可得好好养着,一个月之内都不能沾地,你今天竟然还下地走路,以后若不注意的话,恐怕就得留根儿了。”

大夫的一番话顾氏听得连连答应,并不时给自家男人两个眼刀。

贺攀嘿嘿一笑,“大夫,你说的我都记着了,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大夫摆手:“我也是听少爷的吩咐,这样,这个药方你先照着吃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看看。”

贺氏接过药方,便掏出银子要付诊金。

大夫是被少爷叫来的,以为这家人是少爷的朋友,当下这钱也不好接,转头请示。

吴缯点头。

大夫便道:“药材我都带来了,待会儿让小童给你们留下三天的量,共该五两银六钱银子,不过你们是少爷的朋友,付五两就行。”

贺氏心中咂舌,根本没想到这一番就得五两银子,还是看在人家少爷的面上便宜过的。

虽则如此,五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还是可以负担的起的。

所以顾氏笑眯眯地就送上了诊金。

大夫正要走时,吴缯便叫住了,拿扇子指指顾明月道:“给她把把脉,也开点药吃吃,这个就不要钱了。”

大夫略一愣怔,很快反应过来后,便答应着拿出诊垫来。

贺氏和顾攀一听,都担心地看向女儿,顾攀急得撑着坐直身体,连问道:“翩翩,咋啦,身上哪不舒服?是不是被爹吓着了?”

贺氏紧忙扶住他,也跟着道:“大夫,快给我女儿把把脉。”

之前老大夫的话,夫妻两个在心中一刻都没敢忘。

贺锦茹暗怪吴缯多事,把手背到身后不让把脉,说道:“我没事儿,把什么脉啊。”

然顾氏和顾攀都很坚持,硬是拉着女儿让大夫给诊了脉。

末了,顾明月也得到一张药方以及得连喝七八天的药。

她这时真是气死了吴缯的多事。

虽然吴缯说了不收钱,但顾氏还是坚持把药钱给了,算下来竟然有八两。

大夫解释着:“你家姑娘这个是金贵病,用到的都是好…”

吴缯暗骂这大夫没脑子,不着痕迹地咳了声打断他的话,道:“司马大夫,快回去坐堂吧。”

大夫立即会意到自己刚才的解释有些不合适,好像人一个乡间丫头不该得这种金贵病似的。

想到这点,他呵呵一笑,立即拱手告辞。

贺锦茹倒没为这个生气,她苦着脸看着手中的药方:“我才刚不用喝药了啊。”

贺氏也心疼女儿,却只是摸摸她的头道:“喝了这些就好了。”

贺攀道:“闺女,还有爹给你做伴呢。”

贺锦茹皱眉点头,顾熠这时过来拉拉她的手,说道:“我还有酸梅子,都给你吃吧。”

贺锦茹笑着摸摸他的头。

贺炼把大夫送走,又回来跟二婶儿说了说明月下午时的情况,让她们多注意着点。

贺氏听得又气又心疼,这个丫头,刚才竟然还不让把脉。

贺炼和黄素、吴缯三人刚一离开,顾氏就把女儿拉到跟前好一番查看,唯恐她还有哪里不好的。

贺锦茹再三强调没事,顾氏还是催着她赶紧回房躺下歇会儿。

贺锦茹无奈,只好带着弟弟一起回自己的房间。不过她并不累,也不想睡,回到房间便从绣筐内找出一块素白锦缎开始刺绣。

她想绣一个仕女枕顶,过几天去帝京把之前绣好手帕荷包一起卖掉。

贺熠问道:“姐姐,娘不是让你睡会儿呢?”

贺锦茹竖起手指在嘴唇上压了压,看看窗外,对弟弟道:“爹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又吃药花钱,不多绣点东西卖咱们就没钱花了。”

贺熠皱皱眉头,极为苦恼的样子,片刻后道:“我等会儿把零花钱都给娘,上学堂时也不带点心了。”

贺锦茹好笑地看他一眼,手下运针如飞,“傻熠儿,不用担心,姐姐绣的东西肯定有人喜欢,能卖大钱的。”

想当初,妈妈只一副绣品就够他们一家吃好几年。自己虽然没有妈妈的手艺纯熟,但也有九分了。

卖一副绣品,至少也够他们一家吃几个月吧。

贺熠点头,心中却暗暗发誓,一定要考出功名,只让姐姐和娘亲在家数钱就行。

嗯,他明天得问问夫子,什么官挣钱最多。

然后,第二天的顾熠托着红肿的左手掌心走回家来。

一家人都担心地连问怎么了,顾熠委屈道:“我就是问夫子什么官挣得钱最多。”

贺锦茹一听,立即明白傻弟弟为什么会问夫子这个问题了。晚饭后只好把他拉到房间里好好教育一顿:“当了官只为挣钱的都是贪官,贪官都是要被斩头的,熠儿要让我们为你伤心吗?”

贺熠摇头,只又问道:“当官如果不能挣钱的话,大家为什么都想当官?”

这是一个问题,顾明月想了想,只好把爸爸以前说过的话东挪一点西借一点讲给弟弟听。

这且都不说,顾明月家里因为一家之主受伤,倒着实热闹了几天,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提着东西过来看望。

当天晚上,去镇里找他们却和他们走岔路的大伯和大伯母就提着两只鸡拿着十几两银子过来了。

第二天村里各家也纷纷上门,顾家光鸡就收到五六只。

贺氏一律都放在后院养了起来,每天都拿瓦罐炖上一只,因为那个大夫的话,顾明月跟父亲一个待遇,顿顿都得喝鸡汤补身体。

这让顾明月闻见鸡汤的味道就觉得饱,只好把从爸爸那里学来的营养美味鸡做法都拿出来。

同时她也想让父亲吃得又好又健康,便特意用摘来的白梅做成暗香粥。

贺攀吃得眉开眼笑,每每都能喝上两大碗。晚上还跟妻子感叹:“咱们翩翩真是懂事了,手也巧,做出来的吃食绣出来的花村里哪个丫头能比得上?也不知道日后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

贺氏失笑,“你这就是屎壳郎也觉得自家的孩子香。”虽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村里哪家的丫头都比不上她家的。

贺家的日子就这么平静下来,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不能干活了,对别家来说可能日后的生活会很艰难,但顾氏计算着手头的存银,咬咬牙也就撑过这一段了。

男人没事,就算是脚伤了,顾氏心中也很松活,因为这都是可以度过的困难。

然而在镇里,在帝京,这两三天的的确确是风起云涌,尤其是那些做生意跑船的人家,十家之内五家悲戚。

穆蕴双手交叉在墨绿色的宽大朝服衣袖中,正低眉敛目地看着地板。

朝堂之上各大臣慷慨陈言,纷纷上谏让皇上处理卞贵妃的兄长安乐侯。

一位奏本之后,文臣行列中立即站出一人,从袖中抽出奏章,平托齐眉,跪下后完全不管皇帝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色,声音铿锵道:“臣,有本奏。”

皇帝强抑怒火,在龙椅上侧了侧身子,淡淡道:“奏来。”

但站在他旁边的宦官已经知道皇帝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这个谏议大夫展大人又向来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

这下呵呵,有好戏看了。

曾经叱咤朝堂的展相肯定不会想到他的儿孙都这么扶不上墙吧,唯一还留在朝堂的一个硕果也要保不住了啊。

哈哈,他的师傅被那老头子以奸佞之名处死,报应不爽,今天展家得还回来了。

宦官的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殿下,展大人的奏章已经陈述到高潮处:“臣以为石葫芦峰一事正是上天对皇上的示警,卞贵妃之兄安乐侯在南祁省内作恶多端,上有霸占良田侵夺人财之事,今有强掳石葫芦湾赵氏渔女之恶,其视我大庸内百姓如蝼蚁,随意践踏,这才招致上天示警。若皇上再一味包庇,恐更大的灾祸将会降临我大庸。臣以为,皇上应命三司立即审理安乐侯之罪,同时,臣恳请皇上,向天下降罪己诏。”

最后三个字落下,刚才还只闻一个人慷慨陈辞的大殿上顿时一篇哗然。

罪己诏!

这是皇帝对自己的一种否定,一降此诏,在臣子面前,这个皇帝的威信只会大打折扣,更何况还是因为宠妃的外戚惹出来的事。

一般来说,不是王朝实在维持不下去,没有哪个皇帝会向天下降罪己诏。

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石葫芦峰被劈,造成了上百的人员伤亡,这些朝廷大员们才把目光放到了石葫芦峰。

便有人趁这个时机,敲响了金殿前的登闻鼓,挨过一百棍乱杖到御前告了安乐侯。

正好安乐侯作恶太多,又不讲规矩,仗着妹妹受宠,谁家的人都敢得罪,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葫芦峰的状子一来,所有的朝廷大员都像是见了血的苍蝇。

两天之内共有二百多道折子弹劾安乐侯,今天更是拿到了朝堂上来说。

穆蕴一直面朝地板的俊美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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