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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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皇帝冷着脸反问:“展卿,你让朕下罪己诏?”他说着一下子站起身来,显见是气得狠了。
群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皇上息怒。”
“息怒?”皇帝怒极,咬着牙道:“你们都快要把朕的龙椅给端了,还让朕怎么息怒?”
“臣等惶恐”,大臣们齐声道。
皇帝冷笑。
展大人高声道:“皇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万千百姓也不能成家国。今安乐侯为恶如此,皆因皇上对贵妃一脉的纵容,臣请下罪己诏。”
皇帝一下子抽出龙椅边的宝剑,怒声喊道:“拉出去,立斩。”
穆蕴遮住唇边嘲讽的笑意,跪行出列道:“皇上息怒,自古有刑不上大夫,而今国舅犯案在前,展大人依事上奏,并无不妥之处,若斩之,恐有碍吾皇声威,不如将其发配南海之滨,令其在苦热之地静思己过。”
皇帝听了这一番话,心气才略微平顺下来。他自然很清楚斩掉文臣的后果,后世评价定跑不了一个昏庸的头衔。
然而这样大胆的臣子,他又不想就这样放过。
“爱卿”,片刻后,他点头说道:“所言极是,那便依爱卿所言,降展彝为九品文书,即日附南海边城赴任。”
展彝自然感觉得到皇帝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提着脑袋在危险边缘绕一圈的感觉很惊悚,尽管他心内正义浩然,仍然免不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时命令一下,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想到家中的妻子,还有来年便要参考的侄儿,展彝不再多辩。他以额贴地,大声道:“臣,谢主隆恩。”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滚到不碍眼的地方去,再看向身着八品官服的穆蕴时,他眼中就有了满意之色。
略一沉吟,皇帝开口道:“…爱卿名字为何?”
穆蕴恭谨回道:“微臣穆蕴。”
皇帝满意点头:“穆爱卿,国舅之事你以为该如何办?”
许多眼明心亮的大臣内心都是一咯噔,这个小小八品言官,要一飞冲天了啊。
前排一位身着绯色朝服的中年男子更是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
穆蕴面上的恭谨更甚,他徐缓道:“微臣以为这事可大可小。”
皇帝感兴趣地问道:“怎么样个可大可小法?”
穆蕴道:“大者,便是平民赵顺告状到御前之事已经在帝京及周围十几县汹汹传开,若御处不当,恐会引起民愤。小者,只要安抚好赵顺情绪,再辅以银两,恩荫赵氏之兄,给其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准其为官,那么赵家还有什么不满?便是天下百姓,也会赞吾皇恩义隆天。”
穆蕴还未说完,金殿之上的大臣们便纷纷谏言。
“皇上,不可啊。”
“皇上,从无此例,平民不经考试怎可为官?这让寒窗十年的学子如何心服?再者,赵家不过一家渔户,实与商户无异,万万不可授予官职。”
“穆蕴竖子,尔安敢出此言?”
朝堂顿时乱成一片,皇帝摆手,示意宦官喝止。
一声“禁言”后,朝堂又恢复一片安静。
皇帝问道:“众卿认为这样不可,那怎么样才合你们的意?啊?让朕向天下下罪己诏?”
大臣们顿时诺诺。
皇帝又问穆蕴道:“穆爱卿觉得赵氏之兄这个官职给怎么样一个才合适。”
穆蕴回禀道:“皇上,众位大臣所言也有理,赵家毕竟同于半个商家,随意给官很可能会让学子们和其他商户不满。所以,这个官,臣以为,授他一个西北风城戍卫长差可。”
处理安乐侯的事情就被他这么轻轻几句给带过了。
而穆蕴此言一出,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众大臣也都默了。
西北风城环境恶劣,每年春夏季节风沙不断,而这个小小的戍卫长,根本连品级都不入。
别说授官,给钱都没人肯去那地方。
这个穆含彰心够黑的啊,为了讨好皇帝和卞贵妃坑人坑地这么利索。
如果说对这个臣子皇帝刚才的满意还在七八分,现在就是满满的十分。
什么平民也敢闯金殿告御状扫他天下之主的面子吗?
不给他们教训何以显示他天子之威?
“好好”,皇帝连声道好,并对身边的宦官得胜道:“这个旨意你亲自去颁。”
宦官应是,心中对穆大人也有几分感激。
南海之滨啊,听说那的太阳都是不落的,生在富贵之家的展大人可有好日子过喽,比他原先预想的要好上十倍。
而且,他也会交代下去好好招待展大人的。
一桩烦扰他几天的事终于顺利解决,皇帝的心情很好,下朝前他说道:“既然谏议大夫一职空出来,以后就由穆卿你来担任吧。”
穆蕴神情平静地叩谢,丝毫没有一天连越三品的兴奋之色。
不少看到他神情的大臣都为此子之心性感到震惊。
这人才不到十八岁啊,心性之沉稳堪比在朝堂混迹十几年的老人。
下朝之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的退出,不少人都会拱手向穆蕴道声恭喜。
穆蕴此时却如一个少年人般,谦逊地回礼。
他这样的表现又让好些人觉得这个年轻官员就是太谦虚了,才不敢将一日越三品的兴奋表露出来,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怎么偷着乐呢。
然穆蕴却真的很平静,因为这样的结果,正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绯色朝服的中年男人朝穆蕴走来,刚才恭喜穆蕴的人都转而向他见礼。
穆蕴看着这些刚刚对着他还有傲慢姿态的人此时满脸堆笑,眯了眯眼睛,也向来人见礼:“穆大人。”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当朝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是他穆蕴的亲生父亲吧。
以前见到父亲时,他会压抑不住恨意,而现在,穆蕴的心中毫无波澜,他终会一步步地把这个人送到天牢的。
这是他的父亲,却为了明媒正娶他心爱的女人,把母亲的掌家权下放给一个区区通房,默认下人对母亲欺凌,终日不进母亲的院子,终于逼得母亲自我了结生命。
自动,给他心爱的女人腾出正妻之位。
这个男人以为这样就不用承受任何的指责了吗?
穆重看着这个如今长得比他都高的儿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当初,或许不该因为和尚的一句批命就让他小小年纪去府外独居。
谁知两年前这个孩子竟参加了科举,还进在一甲之列,今日更是连越三品…
然如今父子两个同朝为官,却连朝堂众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他的大儿子整天沉浸在奇淫巧技之中,他的二儿子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父亲,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一个资质愚钝,一个被宠惯坏了。
直到今天,看到这个早就被他迁出府令其在西山静修的儿子在朝堂上镇定自若地应付皇帝,同时又没有树敌于百官,穆重才真正感觉自己老了。
而他老了,他偌大的家业却没有一个儿子可堪支撑。
“一起走走”,穆重背过手,说道。
穆蕴跟上,他听到后面有官员在议论:“说起来,我们竟都没注意到,这新上任的穆谏议和穆尚书是同一个姓啊。他们不会是来自一个家族吧?”
穆蕴觉得很好笑,他握拳挡唇,轻轻笑了,俊美的面容竟有几分让人心惧的妖异之色。
没想到吧,不仅一个家族,还是一家人呢!
父亲因为续弦的几句枕头风、庙里和尚的几句断语就直接把儿子送到西山的一个荒僻院子,随同还附带着许多经书,让才四岁的儿子每天读佛经。
因为那和尚的断语是:“此子命格带凶,可以说克一切和他接触过近之人,天煞孤星中的天煞孤星,如不以佛性好好净化,恐还会影响贵府的运道。”
影响府中运道?他穆蕴就会让帝京的穆尚书府再不复存在。
此时穆重听到了儿子这声不轻不重的笑,那些官员的话自然也入了耳,他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明天休沐时回趟家”,穆重说道:“你母亲前两天还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自从知道穆蕴科举通过,十六岁便被授了官职,穆重现在的妻子就会常常提议请穆蕴回家坐坐。
穆蕴语气淡淡道:“我母亲十三年前已经死了。”
穆重一听这话就怒从心来,因为两边同出宫门的官员有不少,这才强忍着没发。
一直到坐进轿子,他才看向二儿子,满面威严道:“为父三媒六证续娶的妻子还当不得你一个母亲的称呼吗?”
放下帘子前,他终是略微缓和了语气道:“你大哥大嫂听说没少照顾你,只为看看他们你也该隔三差五的到府里走走。”
穆蕴答应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他的轿子等在最外面,轿夫是两个憨厚兄弟。
老远见大人们下朝,兄弟两个就张望着寻找自家大人。
穆蕴坐进轿子里,前面的大哥便问:“大人,直接回府吗?”
里面传来冷肃无波的声音:“先去趟桐花街。”
桐花街最里住着一对父子。
父亲正是闯过百仗乱棍告下御状的赵顺,其子赵勇,正小心翼翼地照顾父亲喝药。
赵顺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喝完药,他又一次交代儿子:“勇子,今后你定要忠心穆大人,若非他为我们铺路,我不可能活着告下御状,你也一辈子没有晋身的机会。只是这一次,不能弄倒安乐侯给你妹妹报仇。待他日,你出人头地,一定要带着那厮的头去坟前祭奠我们。”
“爹,穆大人给您请的是帝京最好的大夫,您一定会没事的,您得看着我出人头地,看着我给妹妹报仇。”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这时门外敲门声响起,赵勇连忙擦干眼泪出去。
问了声谁,听到熟悉的回答他才取下门闩。
穆蕴进来,便直奔主题,指指身后的兄弟两个道:“过几日我便会打发掉他们,你在维屏省暂停,等他们去和你汇合,你们再一起去风城。”
张三关张四喜兄弟两个听见大人不要他们了,忙急慌慌道:“大人,俺们兄弟就给您抬一辈子轿,不去什么风城。”
赵勇见此也道:“大人,我一人也可以的。再者,这两位兄弟是您的轿夫,若被有心人知晓,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再对您不利。”
穆蕴说道:“这个不必担心,我只是个八品小官,因职属谏官才有上朝资格,连我都没几个人认识,更何况我的轿夫。不过为稳妥起见,我会寻他们个错处再把他们打发走。你们就当作在维屏偶遇。”
张四喜还是不愿走,“若是没有大人,我和大哥早就被人打死了,我们要报答大人的恩情。”
穆蕴沉下脸来,冷声道:“风城原有势力稳固,且长期驻守在那里的人哪个不是悍勇无匹。赵勇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你二人过去,听他的命令,帮赵勇掌握住风城,就是对我的报答。”
闻此言,赵勇感动不已,忍不住跪下,大声说道:“大人便是赵勇的再生父母,我赵勇今生定誓死追随。”
张家两兄弟也跪下道:“我们听大人的,一定会帮助赵大哥拿下风城。”
穆蕴满意点头,进到房间看过赵顺,出门时又对赵勇道:“圣旨明天就会下来,你领了圣旨便把你父送到帝京西山,那里有我的一个庄子,安乐侯的人找不到。我明天会遣一个小厮过来照顾你父,你只管放心去建军功。再者,若在风城遇到实在难以解决之事,你可去找城里典当行的李掌柜。”
赵勇听到大人这种种交代,明显是把前路都给他铺好了,他若不能闯出势力为大人所用,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强忍激动,声音哽咽:“大人,我百死也难报您的恩德。”
穆蕴摆摆手,示意赵勇不必再送。
一步步走出这个偏僻的小街,穆蕴心中对于未来的规划越加清晰,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要权倾天下,便是不登那个位置,也要成为万万人之上。
日后的皇帝如果都和现今这个一般愚蠢,他倒是可以让这皇位一直由这刘家的人来做啊。
第二日阳光明媚,一扫正月以来的干冷,春的气息一夜之间席卷大地。
“煎饼咧,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
“龙须面龙须面,高汤猪头肉卤。哎客官来一碗,不贵,三文钱一碗。二月二嘛,吃点龙须面猪头肉,以后包您的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好?那是学子就都能高中,跑商的都能赚大钱,手艺人那手艺也越来越精湛。来三碗?好嘞。”
穆蕴骑着马悠悠闲走在帝京的大街上,听着路两旁小贩们的叫呼,才恍然察觉,今天竟是二月二,天要暖了,又是一年。
牵马的小厮笑说道:“爷,我去给您买个煎饼吧,咱也应个景儿。”
穆蕴说道:“想吃就给你自己买一个。”
小厮的确是想吃了,但他更希望爷也能吃一个。这么多年,打从他被老管家买到府里,就没见府中过过什么节日,便是春节,也只是比平时多添两个菜,贴春联放鞭炮的事在他们府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小厮都替自家爷觉得这日子没意思,不过爷的话他也不敢反驳,自己也没去买煎饼,老老实实地牵着马穿过闹市,最后停在一座门庭巍峨的大门前。
穆蕴下马,进到府里,先去大哥的院子看了哥嫂。
嫂子正和小丫头们打络子,大哥在一旁鼓捣一堆花瓣。
丫头领着穆蕴进来,穆蔚看他一眼,手中的活计没有停下,似有几分嘲讽地问道:“听说你升官了?”
穆蕴自己找个凳子坐下,道:“嗯。”
穆蔚嗤了一声,“二弟好本事,才入朝多久,就爬那么高,不过四品谏议大夫,也就是个闲官,没什么可发展的。”
虽然是故意说给继母的人听的话,穆蔚心中却知道,对于能在官场一展宏图的弟弟,他是有些羡慕甚而是嫉妒的。
而他,为了全命,为了能够平稳地在尚书府生存,只能做一个纨绔大少爷。他的儿子,他的女儿都被那个女人往歪里养。
想到当初,弟弟被孤零零一个赶到西山,他因畏惧父威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偷偷送钱过去接济一二。
那时他绞尽脑汁地便是怎样才能不被继母哄动父亲赶出去,现在的他对那时的想法却万分懊悔。
现在就是娶妻生子生活优渥又怎么样?还不是每日带个面具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