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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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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也大大松了口气,又问了问大哥和侄儿的情况,虽见大嫂脸色不好,她还是问道:“爹,那屋里的大夫这是在看大哥的情况?”

既然自家男人只是伤到踝骨,那现在从屋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只可能是大哥或是天翔的。

吕老爷子点点头,“处理着呢,一会儿就好。”话落便走到一边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要说知女莫若母,吕老太太自然看得出来女儿最担心的是什么,这时便道:“翩翩她爹和天翔都在西跨院歇着,你不放心就先过去看看。”

贺氏闻言连连点头,挽住母亲的胳膊,一直强撑的坚强才有些破裂,哽咽道:“那行,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再来看大哥。”

“翩翩”,她说着回头牵住女儿的手,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便被大嫂挡住了。

“你还想让这丫头过去霉我儿子啊?”她满脸气愤和厌恶地伸手朝门口一指,道:“抬着你们家那顾攀现在就给我滚,以后我们就当没你们这门亲戚。”

都以为她冷静下来了,谁也没料到接下来就说出断亲的话来。

吕老爷子一下子摔了烟锅子,怒声道:“翻了天你!”

大舅母这次却丝毫都不退缩,“爹,您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分家。”

以后老两口不还得靠自家养着,大舅母刚刚就想明白了,她真没什么好怕这老头的,他还能动手打儿媳妇不成?

吕老爷子的确不能,当下气得直转圈。

吕老太太脾气一向温和,这时也只是好言劝导儿媳。

而吕家的另外两个媳妇也都第一时间上前来解劝。

总是因为自己想要避开前世的祸却又招来今生的祸,顾明月从一踏进吕家大门,就没有说话的位置,大舅母说什么她都得听着。

贺氏作为外嫁的小姑子,且这次的事七拐八拐地总能扯到女儿身上,此时也是一言不发。

这时却听西边月亮门处传来一声怒吼:“不再亲戚就不再亲戚,大嫂,你一个舅母,教训我家翩翩两句可以,可没那么大脸给我女儿扣帽子。”

贺攀本来疲累至极,正在西院这边屋里睡着,却不想被妇人的哀嚎怒骂惊醒,再一听这内容,当时就恼怒至极。

吕家的院子都挨得很进,顾攀可以说是把大嫂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听到老爷子发言了,他还是叫来小厮,挪着出了屋子,满头大汗还没走到跟前,就又听到大嫂这话。

贺攀当即就怒火燃烧,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小厮便朝这边来,然而他脚踝被勾钉伤到动了骨头,一步没走到就是一个趔趄。

贺锦茹见到好好的父亲,又喜又后怕,喊了声“爹”就快步跑过去扶住。

贺攀被女儿扶住,脸上的怒气消失,抬手擦擦女儿脸上的泪痕,安慰道:“闺女莫怕,爹没事,咱们这就走。”

吕老爷子不赞同地开口:“你跟她一个妇人认真什么?”

吕天翔这时也被小厮抬了出来,跟着说道:“姑父,我娘就这样的性子,您别当真。”

其实他心里也怨顾明月,然而却不会像他娘那样没理智地胡乱牵扯。

听到儿子的话,大舅母又不依了:“天翔,你腿都折了,不想成瘸子就回房里好好歇着,这事你别管。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正说着,大夫打开门阴沉着脸走出来,语气不好道:“你们吵吵什么呢,还想不想病人好了。大鳞家的,叫你进去呢。”

然众人都没介意大夫不好的脸色,吕老爷子紧跟着询问道:“刘大夫,我这大儿子没什么事吧?”

吕老爷子虽面上平静,心中却也是一直吊着的。

刘大夫点点头,说道:“是没啥大事,不过以后得用好药养一段时间,至于这走镖的事,以后就别想了。你家大鳞这次伤得不轻,就是恢复,以后也不能做重活了。”

吕老太太忙拿帕子抹着眼睛道:“只要人没事就好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可是多谢你了刘大夫”,吕老爷子也露了笑脸,又吩咐小厮快去取诊金来。

刘大夫摆摆手:“这次还是大鳞运气好,那刀或是再深一分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回。”

众人依旧连连称赞刘大夫医术好。

大舅母进去不一会儿便阴沉着脸出来,直接看向顾家三口人道:“你们还不滚,等着人请呢?”

“方秋芬”,房内传来大舅的怒喝声。

吕老太太急道:“秋芬,这个时候你气他干什么?”

贺攀对岳父岳母道:“爹娘,我们就先回来,咱以后再找个时间说这事。”

说着他便挪动脚步,顾明月和顾氏一边一个搀着。

贺炼看出顾明月吃力,便忙替了上去。

吕家人还想留,但顾攀却是意已决。

吕老爷子也知这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便也不再多说,抬步过去相送。

贺锦茹心境大落大起,这时心中安定下来,才觉得双腿酸软无力,没走出两步就有些不稳。

黄素一直走在她的旁边,见她随时都可能瘫在地上的样子,犹豫片刻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臂弯。

贺锦茹感激地看他一眼,笑笑道:“谢谢,我没事,自己能走。”

黄素没有收回手,却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面容平静的点点头,脑子里的念头却一下子无法控制起来。

若是她介意被陌生男子接触,他向她提亲也没什么不可。毕竟过年的时候,他祖母和母亲都提到了给他定亲的事。

思维在主人都还没察觉的情况下跳跃起来,这一瞬,黄素居然看见自己骑在马上迎娶手上搀扶的这个女子的情景。

直到他被一道充满鄙薄恶意的声音惊醒,才察觉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

黄素一下子把手收回,不再敢搀扶这个女子。他竟然会想到迎娶一个才见不过一面的女子为妻?!

大舅母听顾攀和老爷子的意思都是日后再说此事,到时人都没事了,谁还会再怪他们?

这件事必须今天解决,就算不能断亲,顾攀也再不能来自家的镖局。

所以眼看着人都要走了,大舅母咬咬牙便又厉声喊道:“什么以后再说?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明白。我们可不敢再要你们这样的亲戚,就因为想吃什么鱼就插手管我家的镖…”

所有人都看向一脸不饶人的大舅母。

吕老爷子一脚踹翻支在院门边的簸箩,气得声音都发起抖来:“老大家的,你这是想干什么?”

屋子里也传出来大舅气急的声音,“方秋芬,你是不是就不想好好过日子,好,老子今天就休了你。”但这声音因为失血亏身而显得底气很是不足。

大舅母知道男人没什么生命危险,也不害怕了,听见这话便气得大哭:“好你个姓吕的,到底是你不想好好过还是我?”

眼看着这边又吵了起来,现场众人都有些尴尬。

吴缯和黄素都觉得今天这趟来的有些鲁莽了。

吕家的另外两个媳妇却都觉得这个大嫂也太得理不绕人,不嫌事儿大简直。大哥这还躺在床上,她就不怕把人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院中有一瞬间的静滞,吕天翔开口道:“娘,你要不先去我姥姥家住两天,我妹都在那儿住好几天了,你也好陪陪她。”

吕天翔的话音刚落,方秋芬就又哭起来:“这就是我养的儿子啊,一家子都是胳膊肘…”

“你给我闭嘴”,吕老爷子怒声呵斥。

大舅母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儿里,二舅母三舅母见老爷子实在是气狠了,忙走过去把她往四进院子拖,边拖还边低声劝解。

“这,这是咋了?”院门口这时响起疑惑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见众人都看向他,扯出个僵笑道:“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那什么,我见大门外都没人才过来。”

他说着举起空着的手向门口指指,又举起另一手里提着的一兜东西道:“我听说吕大哥受伤了,这不是想过来看看,顺便再来感谢…”

大舅母挣开妯娌的拖拽,无差别攻击:“你感谢什么啊感谢,没看到人家家里都在忙吗?”

贺锦茹不知道大舅母的火气竟然这样大,再看那来人,脸上已经涨红。

吕天翔为防母亲再得罪人,忙上前一步开口道:“刘船家,多谢你过来看望家父。”

刘旦连忙摆手,神情间万分不好意思:“要说感谢也是该我说。”

吕天翔好奇又好笑:“你要是谢那三两银子,可真没必要…”

刘旦急忙摆手打断他的话,“不是这个,我知道三两银子给你们要多了,等以后我手头上一宽裕就立即还给你们。”

吕天翔摇头道:“这倒不必了,那你来我家是要说什么的?”

大舅母却很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划船的都会讹钱了,你还来我家干什么?”

贺锦茹看大舅母一时半会是消不了气的,便走到母亲跟前道:“娘,我们先走吧,也不能让爹这么站着。”

贺攀摇摇头,对女儿道:“听这船家说完咱们再走。”

那边刘旦正面带惊惧地说道:“……听说那一道紫黑雷光就劈在葫芦峰顶,簸箩大的石头就一个个的往下滚,当时路过那里的船全部都被砸沉了,听说官府的人现在还在捞沉尸,再能开船少说也得五六天。”吕天翔听得头皮发炸,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木木的:“那你来感谢我们什么?”

刘旦满脸的惊惧又变成为庆幸:“按照我们的航程,昨儿后半晌就经过那一段的。如果不是你们这趟镖不走了,我刘旦能不能活着回家见我老娘还两说的。”

吕天翔顿时满头的冷汗,他也知道航程,他们要是走南祁这趟镖,昨儿下午正该回程,后半晌说不定还会看天晚就停在葫芦峰下的葫芦湾。

他心中一时间千头万绪,看看呆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母亲,又看看小表妹,他猛然间哈哈大笑。

在顾明月奇怪的眼神下,他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朝着她躬身就是一礼:“天翔多谢表妹救命之恩。”若不是翩翩无理取闹,他们说不定就是那葫芦湾的沉尸。现在虽然也受伤了,但他们都活了下来,镖银也在,那一窝盗匪也在他和姑父的帮助下被县中的衙役全部抓了进去。

且听那个赵捕头的意思,他们可能还会因祸得福。

他光顾着担心父亲,竟然忘了这一点。想起之前自己还怨表妹,吕天翔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大舅母虽然心里知道若是自家男人走南祁这趟镖,那么他和儿子的危险性更大,现在好歹人都好好的。

然而她坚持认为这只是凑巧,一见儿子这样的行为,当即便走过去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别瞎谢,你们没事那是你们命大,和她有什么关系。”

贺攀冷哼一声,这下不能再怨他们家女儿了吧?也不再理这个大嫂,他抓住妻子的手低声说道:“走吧。”

他并不是要大哥和侄子谢什么,只是大嫂这说话也太气人了。

吕老太太叹了口气,和老头子一路把女婿一家人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开口道:“过两天我带着天翔去你家走一趟,就当替你这个拎不清的大嫂道个歉,女婿千万别把这事放在心里。”

大儿媳看不明白,老太太不会不明白,这些年他们的镖车能这么顺利,就是因为这个女婿在。

就说这次,儿子的命,若是没有女婿的帮助恐怕得丢在那伙劫匪手里。

贺攀见老丈母娘这么低姿态的道歉,憨厚人又有些愧疚,忙道:“娘,您别这么说,大嫂那人我们都知道,我不会因为这个捏弯。天翔的腿还得静养,大哥身边也离不开人,不用再往我们家跑。”

贺氏也眼眶发红道:“娘,您这样不是存心让女儿心里愧疚吗?”

吕老爷子摆手道:“就是不看你们,我们也得给咱翩翩买点东西压压惊。一家人哪这么些愧疚不愧疚的话,快走吧。”说着对顾炼道:“这是翩翩她族长大伯家的炼小子吧?”

贺炼点点头,拱手施礼道:“正是小子。”

吕老爷子道:“翩翩和她娘都是妇人家不顶事,路上就麻烦你多注意着点了。”

贺炼道:“姥爷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吕老爷子点点头,对车夫道:“走吧,路上驾车慢点。”

吕家里,吕天翔只对母亲说了句“娘,要是不想让爹和您越来越离心,最好就别再这样排挤我姑他们一家。”随即便让小厮抬起椅子送他回房。

徒留方秋芬气得直抚胸口。

刘旦看看没人理他,也知道自己上门的这个时间有点寸,留下礼物不用小厮相送就大步离开。

虽是有凑巧的因素,但这个恩他记下了。

而此时,葫芦峰下巨石堵江,砸坏船、人无数的传闻已经在镇里如飓风一般刮过了,许多因人家走葫芦峰这一路的亲人聚集到码头引颈而望。

又有不少人家的亲人这日晚本该回来却依旧没有消息,后半夜便有好几家联合起来赶去十几里外的县衙打听消息。

贺锦茹自从坐上马车,便坐在父亲身边,紧紧抱住他的一条手臂,任怎么说都不放开。

她实在是吓坏了,坐马车到镇里的这一路她想了很多,唯恐是因为自己的插手而造成今生比前世更坏的结果,若她这辈子早早地就失去父亲,她会后悔死的。

然而现在,父亲脚踝受伤,和前世的情况差不多相同,但大舅的命却保住了。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结果已经足够让顾明月安心。这至少证明,如果她努力的话,前世的一些事还是可以避免的。

仔细想来,前世他们一家最后支零破碎,她得承担最大的责任。

所以今生只要她乖乖的,听父母的话,那么那些事应该很容易避免了。

贺攀却是感觉到了女儿的担心害怕,倒是一路上好言劝哄,连连保证不出一个月老爹我就能恢复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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