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蜂巢案(16) 叶弥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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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领军时, 我杀敌无数,活埋的人以万计。他们中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我,也没有直接伤害过我, 他们伤害的是无辜的百姓和我大宁的国威。其中有一小撮人算有点价值, 我让他们多活了一会儿, 不过这个多活一会儿的代价并不好受。
我的亲卫军统领孟海英,他自创了一百零八种虐待俘虏的办法。我想即使大理寺资格最老的审讯官, 在逼供办法方面都不如他。”
说到这里,殷莫愁看了眼旁边因为她忽然出现而愣愣的严少卿,被殷莫愁冷厉的眼神一扫, 那严少卿立刻回过神来, 连忙摆手:“十分有幸听孟将军介绍过, 下官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这勾起严少卿的心理阴影。
之前殷莫愁常来大理寺,都是孟海英陪着,严少卿遇见好几回了,他心里一直好奇关西之虎刑讯手段,观察了一段时间, 看那关西之虎也没传闻中那么骇人, 从头到尾都跟崔纯他们有说有笑的——除了笑起来面目狰狞点儿。
于是他上前搭讪。
这是严少卿在朝堂活了一辈子最后悔的一次“搭讪”!
孟海英好几年没上前线了,最爱跟人“想当年”, 立马来劲:“嗨, 这不是严少卿嘛!崔纯跟我提起好几回了, 说你是大理寺刑讯专家, 要不咱现场找个死囚来切磋一下!”
??
一股不妙的预感腾腾升起, 但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
在睡懒觉被莫名提过来的十恶不赦的死囚:???
“我先来吧,七十二种是从上面,三十六种从下面, 嘻嘻,严少卿是想看上面还是下面?”
“上面下面”是什么鬼!
那日,死囚的哀嚎差点嚎破大理寺屋顶,不停呼喊“求速死”。而严少卿感觉自己从眼睛到耳朵都遭遇了一场大屠杀。
此后连做三天噩梦。
于是年过半百、看遍人生、儿孙绕膝的严少卿又给严家添了条家训:做人就不应该好奇心太重!
殷莫愁:“严少卿,现在开始,我所有言行不必记录,明白吗?”
越是干系重大的事越少人知道,严少卿活了几十年哪会不明白,于是连忙点头说:“下官守口如瓶。”
有了当年孟海英带来的噩梦经历,严少卿这次稳稳摁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无论听见什么都绝不刨根问底,只当自己是个摆设,自我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黎原不由生出预感,这将与吴敬案有关。
“来吧,我不怕酷刑。”古吉仰头说,“我爹走前留下一句话,一棵树,即使被砍断了所有枝丫,哪怕被砍断了树干,只要根在,就可以生长。人不能向命运低头。”
“你并不配受我的酷刑。”殷莫愁说,“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复仇计划已经夭折——你被龙隐门骗了。”
果真是龙隐门,黎原因聚精会神起来。
真正的逼供不用酷刑,李非忽然想起祖母说的那句话:世上最残酷的、最宝贵的、最脆弱的,都是人心。
果然话音落,古吉的铁链“砰”地一声颤响。
他不怕死,日夜陪伴的身体上的苦楚都可以忍耐,只为“复仇”二字。怎么可能被欺骗?
是谁在利用他复仇的心?
古吉老蚌似地闭了嘴。
“你想用蜂毒狠狠教训造成铁城浩劫的世家们,其实你永远做不到。”殷莫愁说。
“我很快就要做到了。”古吉摇头,对自己信心十足。
“是快了吗?”殷莫愁反驳,“恰恰相反,如果你没有伤害这四个世家,也许铁城百姓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古吉枯树般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缝:“为什么?”
“霍氏是探矿世家,在铁城浩劫的次年又在密州探得一处金矿脉,朝廷定了开采计划,那时铁城百姓大多被定为罪民,霍氏写了奏折,说铁城百姓个个懂挖矿炼铁,干脆让他们去密州戴罪立功,只要在密州呆满三年,就可免去暴.乱的罪名,他们的子女也有清白做人的机会。如果你让霍氏老族长多活几个月,他就可以将这份奏折递上去……
徐易那年在写一本叫《安抚策》的新书,书上说,他的《平边论》只是年少轻狂之言,真正的战争应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想劝先帝收回北征计划,以怀柔之策收拢高丽,方为安定边境的长久计。如果你让徐易活着,他的书将刊印,可以让更多人知道,战争不是解决矛盾的唯一选择……
还有柳家,那个贪腐的女婿茂诚固然已被斩首,但柳家因此蒙羞,柳氏已经不可能再觅夫婿,她遁入空门,柳老夫人心疼女儿,将自己所有的嫁妆拿出,资助铁城各寺庙用以收留年幼的铁城遗孤。如果柳老夫人没死,铁城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将会在寺庙里吃到饱饭……”
没有如果……
一切美好的如果都毁于一个个蜂巢……
古吉颓然后跌了下:“你、你在骗我……”
“欺骗你的人不是我。”殷莫愁故意带着同情看着他,“这是他们没告诉你的吧,他们不仅隐瞒了,还看准了你的心思,撩起你的欲望,蛊惑你说毒死几个人、几个世家是不够的,你的理想应该是看见鼎盛的王朝坍塌陷落。他们答应你,京城将变成火海,所有的权贵将家破人亡,对吗?”
“但首先你有知道的权利——他们答应你的一场京城骚乱,或者叛乱,在你剩下的三个月寿命里不会发生。”殷莫愁终于说,“或者说永远不会发生。你之所以没有收到消息,是因为和你联络的人已经被我秘密逮捕。”
古吉耷拉下来的眼皮果然抬起,颇感意外,但仍紧闭着干裂的嘴,狐疑而警惕。
“不可能。”他立刻说,“少唬我!如果你们逮捕了他,为什么没有逮捕,没有逮捕……”
“兵部尚书程远是吗?”殷莫愁冷冷说。
古吉的瞳孔像被针刺似的骤然一闪。
“龙隐门原本的计划是将京城骚乱设为导.火索,然后借机引发更大的动乱,浑水摸鱼,把事态引导至我们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龙隐门这个计划前期的执行是援部,援部部主冯标联系你,对吗。
或者,冯标一开始是以全新教控制者的身份?
让我想想你们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龙隐门有个专门收集情报的情部,应该是在你和白阳会合作时,相中了你制.毒的能力。
冯标在这次骚乱计划中最大的合作方是兵部尚书程远,程远告诉我,他和冯标在两年前就开始接触了。冯标为让你给他配制出蜂毒,一定也透露一部分他的计划,比如程远这条线。”
黎原大惊失色。
他曾参与调查过兵部侍郎吴敬被杀案,查到兵部侍郎程先后,因后续又挖出地方镇守郭斌私贩兵甲自肥、吃空饷的问题,涉案过大,牵扯到世家和殷家之争,殷莫愁不想黎原太得罪世家,就没让他继续参与。
殷莫愁为保全程远名声,程远暗中私通郭斌、与冯标合作的事都没有公开,最后让程远以家养病为由离开中枢,只有皇帝和她两个人知道。
黎原也去探望过老上司几次,但都被敷衍打发,开始黎原还想不通,之前程远对他还和颜悦色,亲热地让他喊“程伯伯”,怎么就改了态度,对他不耐烦,但看程远迅速苍老的神态,年轻的黎原就以为可能老尚书他真病了不便待客。
所以黎原对程远始终没有多想,但其实想也无用,谁能想到堂堂兵部尚书、执掌一国兵备的老臣会叛变?
殷莫愁在外严厉,对亲人却和蔼,她宠昭阳,自然也爱屋及乌,所以少年感受到的全是殷帅的爱护有加。但黎原清楚知道殷大帅处理起叛徒会多么不留情。
为什么会保住程远?
从拖延多年的兵改终于顺利施行到顾岩在兵部站稳脚根,程远这个老兵部尚书已经少有人提起。
冯标、画舫案、吴敬案、兵改计划,桩桩件件将线索串起,是螳螂捕蝉、是欲擒故纵?
年轻的黎原似乎看见迷雾后的那盘棋局。
而古吉,他像寄居蟹遇到涨潮似的缩回所有情绪。
“冯标是怎么跟你说的,程远都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还有兵部尚书摆不平的事?还是你看看画舫案,一出事,随便就能推出个刑部的田侍郎当替死鬼,我们全新教、我们龙隐门,在朝廷有的是人脉!?”
殷莫愁瞧着古吉苍老的脸,摇头道:“但冯标应该没告诉你,他犯的画舫案早被大理寺盯上,否则你以为堂堂大理寺卿、国之重臣崔纯何以一年不回京,那么一个恋家、疼老婆孩子的家伙,连个春节都没回来过,他真只是去查嫌疑人都已经上吊自杀的冤案错案?
程远么,我特意留着他作饵,让他戴罪立功,诱捕了冯标。
你太天真了——龙隐门并不是什么民间自发组成的声讨朝廷的苦主,不是为你们主持公道的正义之师,他们在北境频繁活动,现在边疆稳定了,他们无利可图,便开始转移目标,寻找新的祸根。龙隐门背后的主子是北漠王子。
而冯标,也是北漠人。”
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有好奇心的严少卿瞪大了眼睛。
古吉脑子嗡嗡作响,不知该怎么说话。
他只是一介平民,对朝政的事所知甚少,如果没有白阳会的帮助、孙哲的庇护和龙隐门的拉拢,当年的他最多只是一个有疯狂想法的年轻人而已。
殷莫愁严厉的目光从他凹陷的眼窝和风干橘子皮似的脸上扫过,任由他慌张,任由他不知所措。
“可……冯标明明长得是大宁人的脸……说一口流利的大宁话……”
“这就是北漠人的高明之处,他们培育专事渗透的间谍,是大宁和北漠的混种儿,自小被教习大宁话,学大宁礼仪……你自己回忆下,去年大朝会的时候,孙哲撞见北漠人私运大宁短弩,那个北漠兵是不是就长得像大宁人?你和孙哲还和他们打起架来。”
古吉陷入沉思。
殷莫愁顿了顿:“北漠蛮子是什么样,对大宁有什么企图,你应该有体会,如果还不信,冯标就在密牢,我可以让人带你去见他。不过现在他那个鬼样子——你可能不想看。”
谁会想看,一个死人而已。
殷莫愁没明说,含糊带过。
冯标以前都会定期来找古吉,但这次的确太久没来,古吉也想过凶多吉少的可能,经殷莫愁这样清清楚楚解释,更增强了“冯标被抓”的心理暗示。他想起有年除夕夜,冯标来找他讨蜂毒,古吉还跟着孙家下人们围炉,颇不耐烦,问冯标怎么这时候来。古吉喝了酒,有点醉醺醺的,恍惚记得冯标嘿笑,说他不过节。
哪有大宁人不过春节的。
原来冯标非我族类,且竟是最令人深恶痛绝的北漠人,古吉更不想见了。
勇追穷寇正当时。
她没给太多反应时间,又摆出几条龙隐门是北漠奸细组织的证据,古吉的志愿是为铁城浩劫复仇,在他认识里,世家是吸食铁城膏血的恶人,而北漠人也是吸食北境百姓的豺狼虎豹。
李非心里暗想,难怪他见到殷莫愁时表情复杂,一边是对殷家镇压铁城的憎恶,一边又出于对殷家抵御北漠人的敬重。
殷莫愁祭出杀手锏:“我知道——你恨透这个朝廷,恨透引起铁城案的所有人,但你热爱这块土地,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土地上的百姓,不是吗?”
一杀必中,理解万岁。
士为知己者死,共情是拿住人心的万变不离其宗。
古吉愣住许久,眼眶红了。
诸人:……
在看见殷莫愁的那刻,他本已做好了迎接龙卷风的准备,他把朝廷送他的“一号钦犯”当作荣耀,他高高地昂起头颅。哪知,在经历了黎原冷嘲热讽和严少卿义正言辞地斥责后,迎来的是一句——
“我理解你”???
最后,殷莫愁说:“好了,你离家这么多年,隐匿在孙府,孤身一人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不想找人好好聊聊吗——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她的语调极其随和,简直像在悉心引导一个孩子,这哪里是审讯,是循循善诱吧。
好一个软硬兼施。
黎原恍然,之前还觉得殷大帅将他当自己人谆谆教导,现在这一对比,她何曾对任何一个下属这么有耐心过,少不得心里酸溜溜。
又看一旁的严少卿,早已听入了神,也如沐在殷大帅“只有我懂你”的迷魂汤里,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巴不得自己就是个嫌疑人,好搜肠刮肚出有用的信息奉献出来。
“我出生在铁城一个贫苦家庭,”古吉的声音响起,“我爹是打铁匠人,一天被一伙街头混混打折了腿,我娘身体虚弱,只能靠给人洗衣服补贴家用,家里两个弟弟妹妹经常饿肚子。但我爹常教我,人要有志气。他把脚盘起来,用手爬出去找活儿干……”
两个时辰后。
原本在假寐的殷莫愁被马车奔驰时强烈的晃动晃醒。
李非忽然说:“以后别再说我像狡猾的狐狸,我看你比我更狡诈。”
她说龙隐门援部的部主、全新教掌权人冯标还在地牢,却没说是在地牢的冰窖。她又说已经将龙隐门一网打尽,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崔纯最近刚寄回一封信,说为追查龙隐门门主,正追到边关吃沙子呢。
殷莫愁笑:“兵不厌诈。”
“你刚才在想什么?”李非问。
蜂巢案结束,按理说了却殷莫愁一桩心事。
她道:“陛下说我对你太凶。”
猝不及防,竟提起吵架这茬了。
“别这么说,应该我先向你道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误会了你和林汝清的关系,”李非抢了话,“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无论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对自己家人发火,何况你……”
“何况我脾气本来就不好。”殷莫愁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刚才她对养蜂人善解人意那套都是装出来的,“但这样始终不对。”
李非捧住她的双手:“最亲的人会包容你的一切。”
殷莫愁别过脸故意看窗外的风景,“切”了声:“也不知道谁包容谁。”
李非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
他表白过几次,开始总被拒绝,后来渐渐的,在拿这事开玩笑时,她也能搭上两句话。现在握住她的手,也不会被拒绝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非想。
吴敬案吗,他看着人家文采翩翩的情诗自叹不如,她嗔笑说“不要开玩笑”。是在慈云寺,他跳出来骂她失心疯了,竟然不怕程远杀了她,她又开玩笑说“这不是有你保护呢吗”。还是早些时候,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烤的鱼?
那时候她不还说些“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男女之情”的话……
又或者说,其实她早就对他有意思……
李非绞尽脑汁,想起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被踩断肋骨的“前任”林汝清,与刚才在牢里她对本应恨之入骨的养蜂人既往不咎的耐心对比了下,燕王殿下眉毛一挑,得出个恐怖的结论:
大帅心,海底针。
打捞者,溺水而亡。
当晚,叶记书肆。
书肆的板凳太细,被孟海英大马金刀哐当一坐,大有要垮掉的趋势。好在关西之虎在小凳子散架前,屁.股抬起。
庞大的人影笼罩在叶记书肆老板叶弥头顶。
书肆是禁明火的。
但今晚灯火通明,里面站了五六十号人。
全是殷府的兵。
叶弥显然已经挨过一顿揍,鼻青脸肿地被人摁在角落,不远处,是已经被推倒的书架和散落满地的孤本翻印书籍。
那是叶弥视为生命的生意。
在这样的场景下,叶弥本想哭喊“我是苦主,是蜂巢案的受害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眼前这凶神恶煞如钟馗的将军知道了什么,唯一肯定的是,他要成为印刷界巨头梦想已经破灭。
这次来的人,和上次来的对他态度,有天壤之别。
“累了吧?躺躺。”孟海英胡子一动,他的手下便知道,提着叶弥起来,绑在凳子上。
像头待宰的猪羊。
前几天还意气风发的叶记书肆大老板,此刻瑟瑟发抖。
几个府兵跑到后院水井打水。
孟海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叶弥,我要是你,就低头闷声继续发财,而不是去恐吓林汝清,提醒我们白阳会和你的关系。”
关西之虎的笑容总是那么狰狞,老虎打个哈欠的样子都会让人畏惧。
叶弥挣扎了下,捆扎的绳子用的都是捆北漠俘虏的捆法,根根勒肉,严得很,根本松不动,哭丧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怎可能认识林汝清?”
孟海英轻笑出声:“当年白阳会大肆集会,分发传单,张贴公告,林汝清因为字好,传单皆出自他手,再由你们誊印。各种传教式的书不都是从你叶记出来。可有此事。”
叶弥脸一白,撑着笑回答:“大人说笑吧,叶记若和白阳会是合作关系,为何又恐吓我们?”
孟海英早料这厮会这么说,十分耐心地道:“你不记得不要紧,我提醒你你就想起来了嘛。前几天我们调取了白阳会案的旧档案,经过多方查证,已确定叶记书肆和他们的合作关系。至于那些恐吓信,还不就是你们印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不,不是我,那是我叔叔接的生意。十年前我还小呢。”
终于慌了。
上一刻装不知道,下一刻就抵赖。
而且明知抵赖不掉,就赖到个死人头上。
“还小就能杀你叔?”孟海英感觉听了个大笑话。
叶弥悚然一惊。
“我们问过霖铃阁掌柜,当年住那屋里的是你叔叔和你。所以我不由想,蜂巢不一定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你叔。可惜时间没算准,养蜂人前脚刚安好蜂毒,你叔就搬出霖铃阁。你不死心,此后每日在他饮食中下□□,导致其慢性中毒而亡。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你叔的坟墓已开,仵作一验便知。谁怂恿你这么做?是叫冯标对吗?巧了,我们抓到他了。还有养蜂人,现在也关在大理寺天牢。”
叶弥瞪大了眼睛。
一个教徒遍布全国的全新教大掌舵者,一个隐匿多年令世家闻风丧胆的养蜂人,怎么说抓就被抓了?
“先帝晚年重用寒门,给了白阳会生长的土壤。而其能在几年间发展壮大,靠的是睿存双那套歪理邪说到处扩散,这其中,叶记书肆出了不少力哦。有个自称冯标的生意人看上叶记印刷能力,给叶记下订单,但你叔叔却不肯接。他再贪财,最多也是偷偷印刷白阳会那些狂生的厥词,绝也不肯印全新教那些谋财害命的东西。”
“你、你怎么知道……”
“嘿,当老子知道你谋害亲叔后,就暗中调查你了。你虽是书肆老板,但不可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尤其还有不少当年跟着你叔的老伙计。他们告诉我,是你派了人去恐吓林汝清,叫他离开京城。因为你不知道林汝清到底知道多少,怕他也知道叶记曾经和白阳会的关系,迟早供出你们。还有,我问了些老伙计,他们说你这小子心可焉儿坏地,老早就说过要吃你叔的绝户……”
白阳会宣传空头的正义和理想,在叶弥叔叔眼里只是些蠢书生。
但全新教给教徒们宣扬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是又疯又坏。
烛火通明,叶弥却眼里一片漆黑:“我才不信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叔叔膝下无子,这个书肆迟早是你的,着什么急?”
“冯标给了重金,这笔钱不赚,就会给其他书肆赚去,做生意如逆水行舟,同行间此消彼长,既然这间书肆迟早是我的,就我来做主!”
“就为了这点钱?”孟海英瞪着铜铃大眼,“冯标还许诺了你其他好处吧?”
叶弥悚然一惊,深觉这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豪汉,背后心思之缜密!
但他绝不能说,说了,会比死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