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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酷吏案(16) 他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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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亮起人鸟图:“楚伯, 你来正好。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楚伯老花眼,对着人鸟图嘴里低低骂着“这什么鬼画符”,待眼睛眯又眯, 看见符上那八字“全新自民, 爱泽永生”, 暴雷似地炸了毛。

“我天!大少爷,你惹什么不好, 惹这些虫子!”说罢,他跟见了瘟神似的一把将人鸟图拍落在地,“夭寿了!被他们盯上, 我们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李非:……

此刻的丁府大门。

殷莫愁手里拿着封信, 半晌看完, 将信件给孟海英:“你也看看,然后去兵部一趟,发道我的手令,严申各地镇军应配合大理寺查案。”

春梅问:“崔寺卿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崔纯在信里说,他的猜测已证实, 冬雪当初跟踪画舫案凶手冯标, 听到手下人喊他卓实,实为左使, 是其所在之宗教内仅次于教宗的职务。崔纯查到, 该教各地有分部, 教众达几万之多, 受蛊惑极深, 为冯标行事掩盖,如果没有地方支持,光靠崔纯那点大理寺人马根本不够。以及, 田大河虽死,但他们在京城还有势力暗中支持,须我们查明。行了,我明天就回去,到时再议议章程。”

春梅稳重,也忍不住露出喜悦之情。

“是明天就回来吗,回来好!前些日子,主子不是说准备改造攻城云梯吗,模型让兵部昨个送来了,我和冬雪讨论过,已经初步有些想法,材料都备好,就等主子回来,带我们在神机室泡个三天三夜呢。”

殷莫愁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这几年她带春梅冬雪两个侍女泡在神机室里,冬雪好动,也跟殷莫愁一样爱把弄这些玩意,这些年学了不少本事。春梅和妹妹不一样,对神机室一直不冷不热的,像大多数女人,只爱女红,对兵器谈不上爱好。她外柔内刚,孟海英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但要是神机室呆久了,再好的修养也憋不住,故而在神机室,殷莫愁能不定期看见春梅不自觉地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是什么令春梅这么积极重回神机室?

“你变了!”殷莫愁说,“是冬雪教你说这样的话吗?”

春梅脸腾地红。

孟海英为爱人解围:“大帅什么身份,何必在这种地方……”

果然,就是拿神机室转移她注意力的。

殷莫愁摆手:“行了,知道了。查画舫案是受崔纯所托。这里,也是受人之托,”她一顿,正色起来,“我不是来玩的,确实是有事……三言两语跟你们说不清楚。”

接着又说该回去,李非在等她,看门的老黄推开门,放她入丁府。

晚秋料峭的凉风穿门而过。

大太阳挂着,也没见多暖和。

春梅与孟海英在门外站着目送殷莫愁,那道孤影缓缓消失在视野里。

春梅是开心的,笑容却拘谨,嘴唇抿在一起呈现好看的弧度。

她对孟海英说:“走,你让兵器厂多拿点东西来,只要回到神机室,咱们主子应该没空管什么丁家王家的事儿。”

“这个简单,我马上就办。”

孟海英对春梅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但这次却没那么乐观,撇撇嘴。

“……但咱们大帅这是又被男色给迷住了。”

春梅:“……不会吧。”

孟海英皱眉:“雀心三代原来还能拿来缓兵之计,可这不都被大帅一鼓作气搞定了!区区一个攻城梯还能拖几天?天爷,刚走个林御史,又来个小王爷。怎么办。”

分析不无道理,靠哄骗殷莫愁钻研兵器拖延终究是缓兵之计,不是长久之道。

春梅:“你怎么就知道主子看上了小王爷……”

“那天画舫案,我在府外头等大帅,你们都不知道吧,她穿女装回来的。”孟海英说。

简单一句话,春梅就咂摸出来了。

画舫现场一片混乱,冬雪去跟踪焚尸者冯标,春梅跟着崔纯、黎原办案,他们把画舫掀了个底朝天,该抓的抓,该问的都问了,不少人落水,也一一捞上来,可就愣是没找着殷莫愁。春梅急得快哭出来。直到孟海英派人来说殷帅已经安然回府,诸人这才松口气。等她回府已经是次日,殷莫愁早已丢掉女装,又害风寒,春梅忙于照顾,殷莫愁也没多说什么,这事就揭过去了。

孟海英长着张钟馗脸,肤色极黑,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不怒自凶,能瞪死人不偿命,据说当年在关西,就靠这张脸,活活吓死过敌兵。关西之虎就用这眼,朝着春梅轻轻一挑。

“殷帅只跟你说,她与小王爷偶遇,不慎落水吧,其他没说吧。”

这表情神神叨叨,春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她点头。

怎么偶遇的,偶遇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一起落水……

孟海英伸出右手手指,朝丁府指了指:“现在又为了那小王爷独闯酷吏之家。你说怎么回事?”

春梅刚才小小的开心已经一扫而光,眼里充满忧虑。

“主子不是一般女人,终身大事,她自己说了算。算起来,也交往好几个了,都是寒门,主子看不上权贵吧,何况还是有爵位的王爷。”

说是这么说,春梅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说的话。

殷大帅治军治政皆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可能在择婿上循规蹈矩。

“也许咱大帅就想换换口味呢!”

孟海英连连叹气。

“可她老人家挑男人的眼神实在堪忧。每次总不计回报地对他们好,最后一个个反了,落得自己难过。这次,咱们得帮她!”

听他这么一说,春梅整个人醍醐灌顶!

“怎么帮?”

“春梅!”孟海英殷切地拉住她的手。

孟大将军本来就钟馗脸,板起脸来吓人得很,好在春梅也习惯了,没觉得什么,听他如临大敌地说:“咱得统一阵线,为了大帅,防着这个小王爷!冬雪那边我已经说好,她举双手双脚赞成!就差你这票了!”

殷莫愁从战场上退下来这些年,春梅一直跟随,不敢说了解自家大帅的每一个心思,但至少她对心上人的态度却清清楚楚——殷莫愁表面冷酷不苟言笑,对喜欢的人,却有颗“虽千万人吾亦往之”的真心。

先前林御史,殷莫愁那么不爱交际热闹,却修了后院荒废的园林,疏通淤泥的小河,广邀天下饱学之士,豢养门下卿客,三天两头在院子办曲水流觞的诗会。

就因为这,还被刘孚弹劾勾结寒门、收买学子、笼络人心,搞得不少跟他出生入死的武将嗷嗷哭,以为自家大帅要弃武从文,以后会不会看不上他们这些粗人了。

对于天下兵马大元帅没有宣之于口的宠爱,林御史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之后,谁也没想到变脸比变天快,倒转枪头,弹劾其园林奢靡、生活腐朽。

如果不是殷莫愁不允,林御史一个头还不够给武将们当菜瓜切。

殷莫愁对林御史死了心,才重新拾起因为“男色”而差点荒废的超级短弩雀心。那段日子,她看上去平心静气,和以前一样。只是太过平静,除了必要的交流,没有多余的话,神机室的门日夜紧锁着,殷莫愁把自己的心也锁起来。

春梅冬雪默默陪着,隐忧着,人的七情六欲是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悲伤与愤怒枯萎了,开心与欢笑的叶子也掉得差不多。

时间一长,殷莫愁脸上的笑容就更少。

好在没日没夜的努力没有白费,雀心第三代研制成功,为大宁军队如虎添翼。

春梅悲哀地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长远说,春梅是希望有个人能终生陪伴殷莫愁的,可上哪找这么个合适的佳偶。倘若不找,就这么一直下去,把孤独与悲愤化作在神机室的力量,成就一代名将兼工匠,好像也还行。

总比再遇负心汉强。

春梅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能理解的、心理平衡的点,日日硬着头皮陪在神机室里,可谁知这位主子摇身一变,忽然又不想宅着了,热衷出来查案,孤身犯险,把大理寺的活都干完,偏偏对外还不能表功。春梅愁坏了,真希望自己主子能像个正常的权贵,贪图享乐一点,哪怕结党营私、到处应酬也好,再不济,宅在家里,养几个面首玩,现在太平盛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日子怎么过不比这强。

想到这,春梅叹了口“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长气,决定站到孟海英“防火防盗防李非”的阵营。

“你说这小王爷,先帝给了他王爵,封号燕王,留了一处燕王府,他偏不去住,要在外面瞎混的……”

孟海英空荡荡的袖子被风吹得呼呼响,他另一只手意有所指地捏了捏拳头。

“勾引咱家大帅,他到底想干嘛呢!”

春梅也不懂,但被孟海英这么描述,心里也有点乱:“想干嘛?”

孟海英哼哼:“禁军副统领乔尧是我兄弟。京城什么事我打听不到的,我让他再去探探!”

明明大白天的,春梅背后陡然发冷。

“冬雪也在背地里说过要小心这位小王爷,”她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把孟海英看得心都化了,“我权当她胡言乱语。”

孟海英看半天才想起来问:“冬雪说了啥?”

丁府的大门早关得死紧,春梅还是忍不住朝后看,招手,孟海英赶忙附耳,春梅说:“他说大皇子和王妃都过世,这位小王爷天煞的命,克父母,太硬,不详。”

小杰屋里。

楚伯这次来是收到李非的信,赶来为小倩办后事。丁伟爱吃霖铃阁的菜,他以送菜名义混进来。楚伯骂骂咧咧,训了李非一顿胆大妄为,又说些叫他小心的话才走。

但没多久,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李非怕了楚伯,头也不回地讨饶:“楚伯,我真知错了,我对不起小倩,她的灵堂你一定要帮我布置好,还有她喜欢牡丹,你多买些……”

话未说完,兜头泼来就是一桶油漆!

回来的不是楚伯,是恶魔!

李非急忙抬手就护脸——但即便如此油漆也泼了他满身。

趁这一顿,小杰握着雪亮的匕首扑上来!

好家伙,躲了一整天,原来是要杀“回马枪”的。

刚才那是敲山震虎,肉戏这下才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非往后骤仰,匕首贴着脸划过。小杰毫不气馁,伸脚就踹,李非不怒反笑:“你这功夫还想对付我!”说罢竟后发制人,一手操住小杰的腿,飞身而起。但等李非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咻,咻咻,沾满了油漆的脚底竟然打滑。

燕王殿下阴沟里翻船。

小杰阴狠一笑,手里的匕首再次送出。李非脚底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眼看自己要撞上匕首,无法,唯有徒手接他一刀。皮肉哪能抵得过冷铁,掌心立刻血流如线。

刚才以手接刀是突发之下的保命之举,现在李非明白处境,不硬扛,接握匕首之力稳住身形,一触即走,再次发挥他灵巧的江湖功夫,另一手灵蛇般缠上小杰后颈,一压,小杰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非又一个借力的翻身,极为迅速。虽先落下风,但不过转瞬,战局已经扭转,按理说,若是个聪明的,突袭不成反被压制,这时应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小杰偏是个死脑筋,要与李非拼个你死我活——或者说是我死你活。

“你是冯标的人!”

“你是小倩的男人?”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

“你知道左使?!”这下,小杰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李非刚才站着,正好挡住被撬开的暗格,小杰看见了,大叫:“还我圣符!”

李非缓缓地说:“我是小倩的义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圣符么,刚才我手解得急,没带草纸,就顺便用一下……”

小杰脸色像因丢贵重东西而惧怕被父母责怪的小孩,声嘶力竭:“门徒丢了圣符是要下地狱的。你害我下地狱!你侮辱圣符,你该死!”

极度愤怒。

李非没受伤的那只手渐渐握成拳:“你是早该下地狱,冯标,哼,我迟早也会送他下地狱。”

小杰低笑一声,那邪恶的笑容,在他稚嫩的脸上如同一朵鲜花里爬出一只蛆。

“要为小倩报仇吗?这个贱女人水性杨花,到处招惹男人,还跟我说,她有个义兄对她很好,她救过你的命,你也救过她的,你们这辈子终将是永不分开的亲人。我呸,我看她是把你当□□人了。你们个个都该死。”说着,小杰表情扭曲起来,“亏我以前还真的幻想过和她永远在一起,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她是风尘女子的时候,比吃到苍蝇还恶心!”

李非跟这种人懒得辩驳,额边爆出青筋:“去死吧。”

所有的生死一线都发生在霎那间。

不用比较,李非武功远在小杰之上,但小杰不怕死,或者说抱着必死之心,出手玩命地狠辣。李非当然不想同归于尽,膝盖一弯,顶住其腹部,身体互相撞开,后撤数步。

下一刻,小杰反扑,却听见“咻啦”一声。

他的脚底也沾上油漆。

李非死死盯着对手,在僵持中一字一顿说:“你不是想杀我,有本事就过来啊!”

油漆已经渐渐延展开,紧紧黏住二人,以至于脚底频频发出和地面无效摩擦的声音。

地板实在太他妈滑了。

小杰原本“人定胜天”的韧劲也泄了气,喊道:“你有本事你过来啊!”

这小子,看着死板,也挺会打嘴炮的。难怪能俘获小倩芳心。

李非心里“啧”了声,心想这小子逗是逗不过来了,老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快刀斩乱麻,他不是轻功好嘛,试试这里能不能飞起来呢。可刚要使力,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再次失去平衡。在尝试起飞失败后,李非低声咒骂,当机立断硬是把自己撑回来,呈半蹲状,这才找到重心。

姿势俨然像……出恭。

如果这时有人问他干嘛这副样子,他会很稳重地回答这叫暂避锋芒、以退为进。

该死,李非心想,嘴上骂开来:“我拿你的鸟图解手,你不是很生气吗,来啊来啊。”

小杰不甘示弱,也喊:“我杀了小倩,你不是要替她报仇,你倒是过来!”

“你们门中之徒不是个个勇武嘛,怎么缩头乌龟啦!”

“不管你是小倩的义兄还是他的爱人,没胆量过来的就不是男人!”

“你个小王八蛋!”

“你老乌龟!”

两人像被栓住脖子但又着急决斗的猛兽,一个扎着马步,一个勉强站着,靠互相嘶吼震慑对方。

这就是殷莫愁进来时看见的画面。

她悠长地干咳一声,看了看在站马步像出恭的某人,示意稍安勿躁。

李非:?

小杰:?

嘭。随即小杰被飞来一脚踹晕。

嘴炮大战正式结束。

“……呃,殷帅,我现在挪不了……”李非依旧扎着出恭式的马步,被殷莫愁神来一招结束这令他尴尬的打斗感到羞愧,朝她眨眨眼。

“挪不了也犯不着跟这种人动嘴吵架吧,也配?”殷莫愁爱干净,就刚才飞身踹完人,借力踩着小杰跳到窗台,退避三舍地坐着。

可怜满身油污的李非一句“能不能来扶我”只能噎在喉咙,原本求救地伸出一半的手尴尬地功败垂成停在半空,嘟囔着:“我这不是为了争取时间等殷帅来解救嘛……”

殷莫愁坐在小小的窗台,阳光只够打到她的颈部,窗台太小,她不可能钻得出去,索性就坐那儿,两只脚晃啊晃。这才看清乱七八糟的屋内,地板上有处暗格被打开,多余的油漆正在慢慢汇入,快要把小小暗格填满。

那是谁家的襁褓,孩子的父母又在何方,如今都已无据可考。

李非浑身都是油漆,仍是不尴不尬地半蹲,见他身上都好好的,只有虎口有一道伤,殷莫愁怀里掏出手帕,打了结,丢给他:“先给伤口止血,别碰到油漆。”

这人嘴硬心软。李非想。仅存的两根还算干净的手指抖开了手绢,用嘴咬着配合,总算把伤口给包扎起来。

殷莫愁:“我刚才听见你说教徒了。什么教?你是不是还拿了人家什么符?”

李非支支吾吾:“你听岔了吧……”

殷莫愁不容置喙:“拿来吧。”

李非:……

李非不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发现民间的传闻都是假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既不凶也不恶,整个人就是油盐不进的坚定,语气却随和。那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你,直到你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像一面佛家的镜子,照出世间的贪恶嗔痴,也照出人的私心和丑陋,莫名其妙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他是心思何其敏锐的人,立刻冒出一个想法:画舫案挖出一个刑部侍郎田大河,所有证据指向他是收购天下第一画舫的幕后金主,也是多起焚尸案主使。看上去那瓜子男冯标是田大河下面皮肉生意的具体执行人。而冯标势力遍布通、渠两州,这几年隐隐有做大的势头,朝廷会不知道吗……殷莫愁就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手下悍将如云,殷氏门生故吏遍布各地,传到她耳朵里一点也不稀奇。

殷莫愁:“总这么防着我,可就没意思了。”

李非惭愧,只好将怀中的人鸟图重新折成平安福的样子投递给她。

殷莫愁打开看了看,反应和楚伯很像——

俩字:嫌弃。

又是人头又是鸟身,又有乌鸦又有太阳,乱七八糟的完全没重点,还有两边对联似地写着“全新自民、爱泽永生”……

殷莫愁沉吟片刻,竟也和楚伯得出同样评价:“鬼画符。”

“我曾在冯标身上发现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纸。”李非总算老实交代一回。

“还知道些什么就都说了罢。”

“他们叫全新教,教旨是建立全新世界——要我说,这玩意儿像宗教,又不像宗教。也说不清楚,招揽信徒,要求教徒为教派奉献所有的财产。要说以敛财为目的,又一点也不讲和气生财,动不动就杀人。说他们杀鸡取卵都是侮辱鸡了,总之是邪得不能再邪。”

“他们也缠过你吗?”

按理说,贪财如全新教,若知道有李非这么一号隐形富豪,定会“缠”上。

“萧砚,无锡粮商,有年我和楚伯去南方遭遇劫匪,萧砚的粮队救了我们。我报答他,与他签订不少契约买卖,他这人办事公道,几个来回,渐渐成知己。一天,他忽然要我提前结清账款,我问为什么,他支支吾吾说想带妻儿老小远渡重洋。”

“听说东南沿海一带有不少百姓会下南洋,”殷莫愁说,“但大多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人,你的朋友是富商,何必要重新开始?”

“我也说他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他架不住我一直问,才拿出一张符箓。”

“人鸟图。”

“他透露和冯标有生意往来,糊里糊涂被拉入一个叫全新教的组织,担任当地教正的助手。开始还好,冯标就要他为往来的教徒包吃住,跑腿送信什么的。直到有一天被要求将年幼的女儿奉献出去。不懂他是怎么知道冯标做皮肉生意,当然不肯,立马要脱教。但冯标不允许,派人来执行教规。”

殷莫愁挑眉:“让人奉献了钱财奉献儿女,是够邪门的。然后呢?”

李非叹气:“萧砚把女儿托付给我。我责无旁贷,都计划好了,带她回我的陇右老家,他们夫妻去南洋躲一躲,过个几年等风声过去,再接他们回来一家团圆。但我当时还有事,就约好第二天来接人。结果……哎……”

殷莫愁:“全新教抢在你前面。”

“我前脚刚走,当晚全家就被执行教规,死了,除他女儿被掠,不知所踪,家产自然也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啃得渣都不剩。”李非叹气,声音里布满危险,“我给他夫妇收的尸。我气不过,在当地呆了一个月调查,却没任何线索。这些人,好像蜚蠊,夜里觅食,白日里根本毫无踪迹可寻。”李非说一半想起自己正扎着马步呢,“诶不是,大帅能不能先把我捞出去,咱在这里说这些不合适……”

正说着,丁府寻人的队伍来了。

先进来的是丁伟,本来以他贪生怕死是不会这么积极的,看到小杰不省人事,愣跑过来踢两脚,结果乐极生悲,被地板油漆滑的,摔了个底朝天,后面赶着邀功的几个护院争抢要来扶大少爷,相继也滑到,全栽在大少爷身上。

丁伟:“唉哟,你们可压死我了!”说着就伸出一只脏手要去扒拉殷莫愁的裤脚,“殷先生救我!”

殷莫愁用躲崔小胖的速度把脚迅速一缩,让丁伟手扑了个空:“把小杰抬出去,看押起来,回头我会派人来提。”说罢,朝丁伟一指,“你,别动。”

躺在地上的丁伟:“?”

只见殷莫愁一跃而下。“唉哟!”随着丁伟叫声,殷莫愁竟将他们的身体当作过河石,一个接一个踩着走出去。

丁伟:……

被踩的其余人:……

一时间“嗷呜”声此起彼伏。

自顾不暇的李非见此,还要油嘴滑舌来句“殷先生真是步步生莲,片尘不染的神仙”。说罢,殷莫愁衣袂一抖,双脚翩然落地。

人抓到,大家都松口气。丁伟从油漆里爬出来,还拉了把李非。其余人押着小杰去找丁立水邀功。让李非意外的是,殷莫愁竟在外头等他,说“走,我给你的爪子好好清理一下。”

李非哪有拒绝的道理,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即使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殷莫愁的“盘问”,而他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说谎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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