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城 我打算去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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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 我来带你走。”
陶酌风话未说完,清秋便不顾屋中还有旁人,一头扎进他怀中, 小脸深深埋在他颈窝,眼眶抑制不住地湿润。
“你终于来了……”她声音颤颤, 哭得停不下来。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 她被宫哲抓住时没有哭,被他带去乌苌国险些丧失记忆时没有哭, 被他带回昭王府里用铁链像捆绑小兽般囚禁时也没有哭,坚强到一度连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哭泣的欲望和能力。
可见到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时, 她才意识到自己并非不会哭,而是不知道该哭给谁看。
宫哲不会怜惜她的眼泪,她也不想要他令人作呕的关切, 又不想镜心担心,至于王府里其他人,就更不会关心她过得如何, 是否成日以泪洗面。
唯有见到他时, 她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恐惧才总算得以宣泄。她想哭给他看,因为知道他会心疼, 会来安慰,会把她的难过放在心上, 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
在他面前她可以哭得肆无忌惮。
被她这么撞了个满怀, 陶酌风一时不妨, 身子被冲撞得后退半步, 方才站稳,愣了一瞬,回手紧紧拥住了怀中抽泣的清秋, 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声低语:“清秋,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吗?”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身后的镜心侧目一瞥,迈着小碎步走到桌前,“呼”的一下吹灭了桌上烛火。
屋子陷入黑暗的那刻,清秋才想起屋中仍有别人,吸了两下鼻子,恋恋不舍地从他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借着月光打量起他,一边捧着他消瘦的脸,声音压得极低,一说一抽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至极:“你怎么进来王府的?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她方才抱着他,才发现他比在苏扣村时瘦了好多。
她哭得眼睛红肿,连鼻尖都是红彤彤的,他凑得近瞧得清楚,登时心疼得不行,一面轻柔拂去她脸上的泪痕,一面疼惜道:“我没什么,你腿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她连连点头,抽泣着哝哝道:“好多了。”
“那就好。清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昭王府,其他的话留着路上慢慢说。”
缩在他怀中的清秋乖乖点了点头,低下头去自己抹掉泪水。
“我还带了一个人来,需要你见上一见。”他说着,松开环着她腰的双臂,转过身去将她带到另一个黑斗篷跟前。
清秋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的镜心,最终疑惑地将视线移向那黑斗篷。
察觉到她的目光,她将兜帽一掀,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月光下,两张无比相似的倾城容颜,隔着屋子遥遥对望。
清秋怔忪一瞬,认出了她:“德阳公主。”
德阳微一颔首:“关姑娘。”
听她这一声淡淡地不带一丝嫉恨的称呼,清秋微怔。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十多年前,她们二人的母亲也曾如此隔桌相对,也曾在如水般冰凉的月光下这般对视过,最后的结果是姐妹反目分道扬镳,从此形同陌路。
——为了一个从未对她二人动过真心的男人。
想到苏语琰讲过的关于苏语嫣和苏语妍的故事,清秋心中绞痛,看向德阳的眼神感情复杂。
时隔十几年,她们姐妹二人竟又一次重复了上一辈的命运,爱上同一个男人,为此有人伤透了心,有人险些没了半条命。
可她不想和母亲她们一样,为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不值得。
她甚至想要劝德阳放手,想告诉她离了宫哲她会找到更好的归宿,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要以什么身份来劝解她呢?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表姐,还是一个终将杀死她父亲的复仇之人?
更何况她还不知德阳是否还将她视为夺走宫哲注意的罪魁祸首。
电光火石间,清秋心中闪过无数种说辞,到最后却都归于沉寂——眼下不是长篇大论的时机,她需要等待一个更好的机会,将苏语琰讲过的陈年往事全部说与她听,至于到时又要怎么做,全凭她自己做主。
接过清秋复杂的眸光,德阳垂眸错开视线,微微抿唇:“关姑娘在鸣苍山救过我一命,今日我来还你这个人情。”
清秋愣了一瞬,打量了一下她隐于斗篷之下的衣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代替我,留在王府?”
不知为何,清秋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预知梦,梦里她与德阳互换了身份,以公主的名义,被送去祁国国主的宫中做了和亲妃子。
“是。正好我与皇叔还有些事要解决。”
德阳不知清秋沉默如斯是在想些什么,侧目看向陶酌风,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方才我听镜心说,皇叔每日从北府军营回来,都会来你的房中坐坐。倘若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最晚明日他便会发现,定会再派人去追。一天的时间,你们两人走不了多远,我留在这里,能为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陶酌风接过话来,拉住清秋的手对她道:“这事公主与我早已商议过,宫中也已安排妥当,不会被人发现破绽,如此也能为你我多拖几日,该够我们离开上京,走得远远的了。”
至于要走到哪里去,他并未告诉她,也没有告诉德阳。
那是他的秘密,尽管迟早要让清秋知道,但他还是想多瞒一刻是一刻,毕竟他不知道,一旦清秋得知了他的打算,还会不会与他同行。
清秋听完他的话,也知事态紧急,没时间多说,只能对德阳道了声:“多谢。”
说罢,两人急匆匆跟随镜心离开,却在与德阳擦肩而过时,听见她低声说:“你很幸运。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清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苍白的脸隐没在月光的阴影里,寂寥而落寞。
来不及细看,镜心已将二人带出小院,小心翼翼地经过安静的西跨院,直奔王府后门而去。
因着前几日宫哲责罚发卖了些背后议论清秋的下人,府里头除了镜心,便再少有下人敢在清秋的小院附近逗留,生怕到时说错一句话,便落得和那几个人一般的下场。
是以这一路三人走得很顺利,眼看着后门已在眼前,带路的镜心刚刚放下心来,一口气还未舒完,就被一道黑影拦了下来。
那人挡在他们三人的必经之路上,怀中抱着一把长剑,立在后门前,不动如山。
是展晟。
镜心一惊:“你不是和王爷一起入宫了吗?”如果他在这里,那么王爷……
展晟不答,粗眉紧紧皱成了个川字,看着她道:“若是让王爷得知你协助她逃走,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
轻则仗罚,重则发卖。
他说着将剑一横挡在身前,不看清秋和陶酌风,只盯着镜心:“我不能放他们走。这是为了你好。”
说罢,展晟往前一步,轻轻推开镜心,便要将清秋抓回院中去。
陶酌风忙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向后退去几步。
眼看展晟便要上前抓人,一旁的镜心猛地朝他跨出两步,两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剑鞘:“展晟!你难道想看王爷一直这样疯下去吗?!”
展晟一愣,低头看她。
镜心眼中含泪,朝他低吼:“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如此疯狂?就连降兵败将也不曾被他用锁链囚于一室吧?王爷他已经疯了,这样你还要助纣为虐吗!”
话没说完,镜心的尾音已带上哭腔,眼眸颤颤:“展晟,你分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展晟低头看着她泪眼涟涟,轻微的、快速的皱了皱眉头,许久,出鞘的剑往鞘中一推,他看了清秋和陶酌风一眼,侧身一步,让出了通向后门的路。
“……别再让王爷找到了,”他冷眼看他二人,“王爷将才之资,不该被儿女情长所误。”
清秋和陶酌风不敢耽搁,生怕他反悔,拔腿便往后门跑去。
直到两人出了府,镜心仍盯着后门的方向,许久,像是脱力一般身子发软,却仍紧紧握着他的剑身。
展晟垂眸看她,神色复杂,半晌,轻叹一声:“放手。”
“啊?”镜心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紧张,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剑上。
她脸一红,忙往回退开几步,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朝他懦懦道了声:“刚才谢谢你。”
“不必谢我,”他不领情,冷着脸往院里回走去,却低声提醒道,“王爷快回来了。”
镜心听罢,脖子一缩,拎起裙角往小院中跑去。
天刚亮,广兴门下缓缓驶来一辆拉货的马车,车上的货都用黑布盖着,遮的严严实实。
“站住,”守城官兵刚刚放了几个清晨出城上山采药的采药郎过去,转身拦下了马车,“车上拉的什么?”
车夫笑呵呵地递上去一份文牒:“官爷,凉州城那边订的一匹绢布,催得急,这不才赶早出城吗?要是迟了,老板又得扣小的的工钱。麻烦官爷行行好……”
检查文牒的守城官兵随手翻了几眼,听后面检查货物的官兵喊了声“没问题”,便将文牒一合递还给车夫,朝城门口的手下挥了挥手:“放行!”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车夫将文牒收好,一扬鞭子,赶着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上京城。
车板下黑咕隆咚的狭窄夹层里,陶酌风与清秋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守城官兵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四周再也听不见人声嘈杂,而只余鸟语虫鸣,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夹层低矮,两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并肩躺着,两只手却是紧握。
“这算是第三次……私奔?”他想起先前德阳用过的词,觉得好笑,便故意说给她听。
清秋一抿唇,却也没有否认,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总算又一次离开了那个压抑至极的高墙大院,只是这次的心情却远不像之前两次一般轻松。
她心事重重,想着苏语琰的嘱托,又怀着满腔的仇恨,却不知从何对他说起,又怕打扰了他的好心情,于是想了一想,便暂且将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轻声问他:“嗯,这次想去哪里?”
被她一问,陶酌风却噤了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许久,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她:“清秋,我若是实话实说,你可不许打我。”
她不解地朝他看过去:“我为何要打你?”
“因为……我打算去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