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访 清秋,我来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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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昭王府。
日头还未下山, 王府之中却万籁俱寂如同陷入沉睡,唯有一缕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清秋的房中,照着她双脚上那副拇指粗细的锁链。
从乌苌国回到上京已有七八天, 她被宫哲锁在屋中,能够活动的范围就只有那一张不大的床。
他每天都会来看她, 坐在床边陷入魔怔一般和她说话, 她从不回应,他却也不在乎, 似乎她听与不听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只是他想说, 而她刚好在。
两个形如陌路之人,却偏偏被他的偏执捆绑在了一起。
除了宫哲,王府上下只有镜心敢来看她。其他人也曾私下议论过、嘲笑过她不知好歹, 能得到王爷恩宠已是天大的幸运,竟还不知足地往外跑,简直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后来被宫哲听见了一次, 将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全部发卖, 震慑了一众有心看她笑话的人,府里有关她的风言风语才算平息下去。
镜心每天都会来给她送水送饭, 可是每每想要与她说说话,却都被她冷冰冰地劝走——她不想连累镜心, 要知道宫哲兴许不会对她做什么, 却绝不会对她身边的人手下留情。
于是她这本就冷清的院里更显寂静, 只有她成日枯坐在床上, 抱着同样无精打采的秋风发呆。
今天下午她再次将秋风放出了府,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它还未回来。
离开乌苌国前,她与苏语琰交谈时便得知陶酌风会与她前后脚回到上京, 只是她不知他会去何处,她又被困在昭王府不得离开,只得让秋风代为寻找他的踪迹。
清秋双手抱膝坐于床头,静静凝望着窗外最后一丝即将被暗夜吞噬的斜阳,寂静得仿若死去。
皇宫以北,靠近北府军营的地方,绿璃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双手托腮似在沉思。
自打公主从宿州回来以后,便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多了笑容不说,还为临行之前对她高声说了几句重话而道歉,吓得她以为公主此去着了什么魔,险些就要跑去找道士来瞧一瞧了。
在她的印象里,能让公主如此开心的,只有王爷一人。可是公主回来后,王爷连问都没派人来问上一句,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公主竟也全然不在乎——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茶饭不思,成日拉着她询问三百遍王爷是否不爱她了。
她脚边的空地上,憨态可掬的小火狐自己玩儿的正欢,绿璃无心顾及它,专注地仰头望着天,直到听见一声粗粝沙哑、不属于小火狐的“咕咕”声响起,她才猛然低头看去,只见一条灰秃秃的没毛狐狸正缠着小火狐又闻又咬,小火狐被它压制着动弹不得,“嗷嗷”痛叫起来。
“去!”绿璃忙上前将那丑狐狸驱赶走,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嘀咕道,“哪儿来的丑东西……”
话音未落,她低头去查看小火狐的伤势,却冷不丁瞥见一旁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手指大小的信筒。
绿璃捡起信筒,抽出其中的纸条看了几眼,大叫一声“糟了”,抱起小火狐便往宫中跑去。
……
“你说这王府的地形图是从一只狐狸身上掉下来的?”
朝霞殿里,德阳捏着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地图看了几眼后,递给了坐在一旁的陶酌风:“是她画的?”
陶酌风一把接过字条。上面画着昭王府的草图,其中被朱砂笔圈出来的地方正是清秋的小院。
他眉峰一凛,将字条收于掌心:“是,是她派秋风来找我的。”
绿璃在一旁听着,小脸净是疑惑的神情,凑近了德阳低声说道:“公主,王爷对于大越而言重于泰山,多少眼睛都在盯着他,想要取他性命。她这么随便地将王府地图画出来,戴在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狐狸身上满上京的溜达,也太冒失了。”
德阳瞥她一眼:“那小家伙聪明得很,从昭王府到北府军,一路都未将信笺丢下,唯独到了你面前,才咬开绳子让信筒掉下来,是因为你身上多少沾染了些他的气味,”说着一指陶酌风,“她知道你在上京。”
“我要去找她,”陶酌风担忧地拧眉,“她让秋风来传信,定是被宫哲限制在王府之内不得自由。”
德阳了然地轻点点头,转对绿璃道:“之前交待过你做的事,可都准备好了?”
昭王府中,宫哲如往常一般从北府军营中回来,水也未喝一口便径直去了清秋的小院。
听到他的脚步声,躺在床上出神的清秋懒懒转了个身,背对着房门。
他一进屋,刚好看见她转过身去,不由得脚步一顿,但转眼间便恢复了常色——这些日子她都是这般不理不睬,他早已习惯。
只是心里多少会有些疼罢了。
宫哲轻轻合上房门,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背对着她,一手按着左肋之下旧伤的位置。
“今日北府军里进了些贵胄子弟,不服管教,被我好生教训了一顿,”他双目空洞地看着地面,语气淡淡,像是在唠家常,“里头有个小鬼阴得很,专往我这伤处掏。”
他用力压了一压隐隐作痛的肋下。那处多年前的旧伤近日又疼得厉害了起来,连带着他的左手也时常发麻,今天竟麻到连长矛都拿不住,这才让那小鬼得了手。
他抽出手来默默揉着发麻的指尖,半晌,背后仍无一丝动静,他心中泛苦:“清秋,你现在都不问我伤口疼不疼了。”
“王爷有的是人关心,疼起来还有御医诊治,我问不问,又有什么关系,”她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干脆地下了逐客令,“这儿没有关心王爷的人,王爷还是请回吧。”
宫哲被她这话刺得心口生疼。
沉默一瞬,他站起身来,似乎有满腔怒火亟待宣泄。
清秋悄悄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口,手已抚上房门,却忽得停了下来。
清秋听见他残忍地一笑,背对着她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你院子里那只小畜生,怎么不见了?”
清秋猛然张开了眼,飞速翻身坐起,盯着他问:“你做了什么?”
“我就算再如何,也不会对一只畜生下手,”他微微侧过脸来,神情被掩藏在一片漆黑之中令她看不真切,“不过方才回府时,听下人说那小畜生白日里跑出去后便一直没回来。方才有人经过巷口,看见一只恶犬口中滴血,似乎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清秋听他不以为意地说着,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忧心,跳下床去便向门口扑去,却被脚下的铁链一扽,摔倒在地,掌心登时摩擦出一片血痕。
“秋风……”
听到她摔倒的动静,宫哲下意识地想要回头,转过一半却又生生止住。
他居高临下,看也不看她:“看见了么?离开了我的庇佑,它连一刻也活不下去。”
清秋知道他意有所指,仰起头来,眼中噙泪,狠狠瞪着他:“可它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想留在你的王府。”
她这句话腾得一下引燃了宫哲心中的怒火。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一手掐着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直视他的眼:“你不想也得想!”
她跌坐在地,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衬得一张脸既苍白又娇小——宫哲早就吃过她那簪子的苦,故而一回府便让人收走了她全部的首饰,凡是带尖的、带刺的、带钩的,她屋中一件也没留下,既是怕她伤人,也是怕她寻短见。
她如今这副楚楚可怜却又瞪着眼睛的样子,脆弱又凶狠,惹得宫哲喉头一动,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提了起来,作势便往床上带去。
“宫哲你干什么!”她拼命挣扎,脚下的锁链叮咣作响。
他不言语,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刚要欺身压上,就听门外有人唤他:“王爷。”
他动作一僵,眉头狠狠蹙起,极其不悦地呵斥一句:“何事?!”
“陛下有旨,请王爷速速入宫。”
宫哲怔然一瞬,看着身下面色苍白的清秋,许久,暗暗咒骂了一声,起身快步走出了她的屋子。
宫中,宫澶一脸不善地负手站在正阳殿中,下手边是刚刚从宿州赶回来的神武卫和一个被卸了下巴、昏迷不醒的鹰骑士兵。
“鹰骑在我大越国土肆虐猖狂,你作为宿州封王竟丝毫不察!悦兮此次回宿州疗养,朕特意赐给她八名暗卫随行,都是朕手下最顶尖的高手。可朕却得知,那八名暗卫一夜之间全部死于宿州一个农院里!这就是你治下的宿州!鹰骑猖獗至此,你说!要朕如何治你的罪!”
德阳的暗卫被人杀了?
“陛下,公主她……”
见他还知道担心德阳,宫澶哼了一声,语气稍稍软下几分,却仍是带着怒气:“幸亏悦兮命大,遇上一侠义之人一路护送回京,虽然吃了不少苦头,至少没有伤及性命,不过受了惊吓,正在朝霞殿里闭门将养,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清秋。”宫哲走后不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清秋缩在床头,忽地听见镜心的声音响起。
她忙擦干眼泪,哑着嗓子应了声,“我没胃口。”
下一刻,房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合。清秋她避过脸去又抹了几把眼泪,这才转回头去看她:“镜心,我真的不想吃……”
镜心带了两个人来,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她一愣。
其中一人见门关上,再也等不得许多,一把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她日思夜想的脸。
他走近她,用一根细钗子打开她脚上的镣铐,仰头朝她笑:“清秋,我来带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