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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安排 你可敢为还她自由,做一件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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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酌风带着水和食物回来的时候, 脚步有些重,惊醒了梦中的德阳。

她娇小单薄的身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睁开朦胧的泪眼, 双目通红,微微有些肿。

两手拿满了东西的陶酌风一愣:“公主哭了?”

隔着泪水看不清东西, 直到听见他的声音, 她才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些许, 抬起手来抹了抹泪,哽咽着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陶酌风疑惑, “小人不该回来么?”

他着实摸不着头脑,发懵的表情逗得德阳露出一丝微笑,视线却又瞥向别处, 声音微微喑哑:“我这一生中失去过很多人。那些离开我的人,没有一个会再折返。你是头一个。”

堂堂一国公主,处境却如此凄凉。陶酌风抿了抿唇, 不知该如何劝慰。

好在德阳也并不需要他劝慰, 收回视线抬眼问他:“为何不干脆丢下我?你一个人跑得还快些。”

她这一问,似乎将危机关头抛下同伴这种事当做了人之常情, 可在陶酌风听来却像是在质疑他的品性,心里有些不快, 将一捧用冬青叶盛着的水递给她, 找了个离她不算近的地方坐下, 低着头拿衣角擦着一块植物根茎一般的东西, 语气闷闷的:“我干不出那种事儿。”

说罢,他把擦干净的一块根茎分给德阳:“不是什么好吃的玩意儿,不过冬天山里荒, 找不着果子,也没个趁手的工具,打不着鸟,就凑合吃些吧,甜的。”

德阳看了一眼他掌心静静躺着的东西,外皮灰黄坑洼不平,乍一瞧像是地里刨出来的石头似的。

“这能吃吗?”她犹疑地看他一眼,没敢接。Pao pao

“能啊,呐,”见她害怕不敢吃,陶酌风将那东西收回来,两手用力一掰,根茎应声而断,露出里面嫩白色的芯来,轻轻咬下一口,“真是甜的,只不过水头足,不扎实,吃完没一会儿就饿了。”

德阳这才犹豫地接下他递上来的另一块根茎,学着他的样子用衣袖擦去表面泥土,小心翼翼地掰开舔了一口。

这东西像草根一样有些扎嘴,水分很足,味道却是极淡,几乎尝不出甜味,靠近表皮的地方还沾着土腥味,她吃不惯,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但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那玩意儿,边吃边与他搭话。

“你说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么?”

方才陶酌风不在的时候,她静下心来想了许久。如果那些人只是寻常匪徒,绝不会在知道她家中有暗卫后还如此猖狂,所以他们找到她院中定是另有目的。那目的还能是什么?不论劫财还是劫色,她当然是首选、也是唯一可能选择的对象。

听到她的问话,陶酌风吃着东西的嘴猛地停下了咀嚼,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动作。

他知道那些人是来追杀他的,即使他们蒙着面,他也看得出其中几人正是那日在悬崖边上围堵他的人。

但他不敢将真话告诉德阳,于是顿了一顿,没有接话,只是机械般地嚼着一块早就没了味道的块根残渣。

见他迟迟不知声,德阳当他也想不通那些人的目的,便换了个问题。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宿州?”问罢,她猜测道,“是和关清秋一起来这里的?”

这次轮到他疑惑了:“公主是如何得知……”

“别喊什么公主了,你何时见过如我这般落魄的公主?叫我悦兮就是了,”德阳垂眸,玉指扣弄着块根的皮,眨眨眼道,“我听说皇叔这些时日因着关清秋和一个神武卫私奔之事而生气,说的就是你吧?”

“……是。”

若搁在平常,他绝不会这般大方的承认私奔这件事,唯恐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声誉。

可他也不想否认。

他和清秋的确是私逃出京,也的确有情,若真要说成是私奔,似乎也算不得错。

只是他摔下悬崖这么久,也不知她现在如何,腿好了没有,又该有多担心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是,”他爽快承认,“很喜欢。”

见他毫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心意和爱人展示给旁人,德阳羡慕不已:“你们都喜欢她。”

她几乎就要觉得不公,为何她们生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们却都喜欢她。

她心底里一块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忽得生出几许烦躁,是艳羡过后无法抑制的嫉妒在发狂。

“为什么?”她突然小声问他,“你喜欢她,皇叔也喜欢她。她究竟哪里好?”

“倘若真要说出个一二三,我也答不上来,”陶酌风似是不曾察觉她语气中的不忿,目光平和地望着一处凹凸不平的石壁,眼中带笑,语气和煦如春风,“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众不同,哪怕她可能很普通,可能在别人眼里不见得有多好,可在我眼里就是块宝。”

“清秋在我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说罢转头望向德阳,真诚道,“公主迟早也会遇到一个把你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的人。因为公主值得。”

会吗?

她不由得回想从前。兴许是她在宫哲心中算不得独一无二,心事见不得光,还得一直躲躲藏藏。那段不能相守的日子里,她每夜登上宫墙远远眺望昭王府,心里唯一的甜,便是知道他和她一样在坚持。

他的坚持是她唯一的倚仗,可现在却连他都放弃了。

留下她一个人,撑得好苦。

她当真还能遇到一个把她捧作天上月,永远也不会抛下她的人么?

她不信,也不敢抱有期待。

德阳愣愣看着他,许久,转过头去揩掉眼角的晶莹,自嘲地笑:“你骗我。”

“小人认真的很。”

他神情郑重,眼睛明亮如暖阳,看得她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她怔了片刻,对他回以一笑:“借你吉言。”

沉默片刻,两人将手中的东西吃完,她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清秋还在一个古村里,我得回去找她。”

……

等到两人摸黑来到苏扣村,站在一片狼藉的小院里,陶酌风盯着那碎了一地的陶锅和早已枯干的苋菜叶,听隔壁大婶瑟瑟发抖地将宫哲带兵抓走清秋的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自责自己没能护得住她,还是恨宫哲一次次让他们不得安宁。

可愤慨之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力。这半辈子他都在逃,可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总还是会被那些人找到。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个能够落脚的地方和想要相伴一生的归宿,却又有人要将她抢走。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逃避了,否则就算一辈子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还是得让他在意的人陪他一起提心吊胆的活。

总归是得正面面对的,不管是那些祁国奸细,还是宫哲。

站在阴沉的夜空下,苏扣村的夜风吹散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陶酌风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

他找到了苏扣村后山上那棵老槐树,挖出了那条埋在树下的鹰爪项链。

德阳站在树下看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将指尖刨得满是血痕,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先前见他时总觉得他永远那么乐观,永远能够做到随遇而安,直到如今她才见识到,原来失去了心爱的人,再冷静的人也会发疯。

她不敢出声惊扰他,直到他把项链放进怀里,才问他:“然后呢?要去哪儿?”

他转过身望向上京的方向,没有回答。

转过天,陶酌风安顿好德阳,提着小心溜到镇上,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听到那日别院之中的血案,现场死了十余人,而德阳告诉过他,她此行只带了八个暗卫。如此一想,她那些暗卫只怕无一幸免。

“你说他们都死了?”德阳不敢相信,那些都是宫澶赐给她最精锐的暗卫,也许不是宫哲手下那支亲卫的对手,但对付普通匪徒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陶酌风也无法解释,只得岔开话题:“眼下暗卫已死,无人护送公主回京。王爷在附近留了神武卫,但难保他们不会抓我,况且我们不知那些神武卫的模样和落脚之处,公主的身份,眼下也没有任何凭证,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公然喧嚷,否则更容易被人盯上。”

说罢,他长叹口气:“现在看来,只能由我送公主回京了。”

打定主意后,两人不敢耽搁,当天便收拾妥当,往上京的方向赶去。

只是两人身上都没带银两,这一路上缺衣少食,陶酌风不得已重操旧业,一路走一路偷富人的荷包勉强果腹。起初德阳对他来钱的路子一无所知,后来知道了,多少有些介怀。不过等他用偷来的钱买来一只油滋滋的鸡腿递给她时,她还是选择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愧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止如此,他甚至还教起了她如何选择下手的对象。

“穿着打扮一看就很有钱的,通常都是喜欢嘚瑟的,不像那些低调的富贵人家爱用银票,这种人用得都是现银,而且数量必然不少。不过也不是所有符合条件的都能偷,得找那些脾气不好、仗势欺人的,偷了他的荷包,留下买吃食和住店的钱,剩下的便悄悄留给那些遭其欺压的可怜人,”他讲得眉飞色舞,“这就叫‘盗亦有道’!”

德阳听他满口胡说八道,却也觉得有趣,忍不住低下头去掩着嘴笑了许久,才丢给他一块绢帕,抬手一指他被人打得青黑的眼圈,再一指屋里头摆着的一盆冷水,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压抑至极的缱绻:“侠盗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呐,自己去敷。”

……

等到两人赶回上京,已是半月之后。

送德阳回宫的那夜,她鼓起勇气拉住了转身要走的陶酌风的手。

“陶酌风,”她轻声唤他,“若我许给你荣华富贵,能保你不被皇叔追究,你可愿……可愿留在我身边,听命?”最后两个字是她硬生生加上。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已不知何时将他当做了生命里特别的存在,最初她只当是因为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所以有些新鲜感罢了,可日子久了,她才意识到他所说的,所谓喜欢一个人,不过是觉得他在自己眼中与众不同。

他的确不同,与她生命中出现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尽管知道他心中有别人,她还是想赌一把,赌这些天来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

陶酌风垂眸看了一眼她攥着他指尖的手,一抿唇,轻轻拂开。

“公主早知小人心有所属,就不该拿这种话来试探于我。若我今日能被公主许诺的荣华富贵收买,明日便能被别人用更高的价码买走。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公主要。”

这是她早就猜到的结果,只是她不信命的非要赌一把,如今得到了答案,她心服口服。

“看来你当真爱她至极,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不过这半个多月你对我多有照拂,我总得报答。”

说罢,她挥挥手招来候在殿外的绿璃,对她耳语了几句话后,绿璃便小跑着离开了朝霞殿。

没过多久,绿璃带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关姑娘果然被囚禁在昭王府里,”确定消息准确无误,德阳转身看向陶酌风,“你说你是真心喜欢她,那你可敢为还她自由,做一件极有可能惹怒宫哲,甚至会为此送命的事?”

他一时不知她有何打算,但见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他沉下神来,坚定点头:“敢。”

“好,那就听我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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