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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累赘 公主是当真对王爷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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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传来一声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痛极却发不出声的闷哼也不知是谁发出的,贴在德阳门外,一口血喷了满墙。

杀戮在静谧的夜空下悄然进行, 紧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刀剑撞击的脆响,一声声直敲在德阳心尖上。

她早就醒了, 听见屋外有反常的动静时便醒了。

宫澶留给她的那些暗卫武功高强且善于隐藏行踪, 她一直知道宿州有些村镇危险得很,常有匪徒趁夜入院行凶, 故而将暗卫分布在了院子各个角落。以他们的实力,若是寻常劫匪, 早就该解决了。

可动静持续了许久,仍未分出胜负。

德阳惊恐地瞪着门口,见房门未拴严实, 慌忙赤着脚下地去锁。

“咣当”一声,她听见暗卫腰牌撞在门上的声音,下一刻, 她听到那暗卫痛苦的闷哼, 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发不出声音, 却痛得发颤,吓得她拿着门闩的手一抖, 瑟缩着往床角爬去, 撩起被子一头藏在了里面, 瑟瑟发抖。

连她的暗卫都难以对付, 可见这帮匪徒有多猖狂,可她到宿州后一直谨慎行事,从未招惹过什么麻烦, 怎么会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淹没,德阳努力定了定神,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剪刀握在了手中——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子若是落到这等恶徒手中,想也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与其遭受那般痛苦侮辱,她宁愿在他们攻进来时自尽,留给他们一具没有用处的尸体,也远比一国公主受尽屈辱,令大越蒙羞要好得多,至少这样,父皇还会感念她的贞洁刚烈,而不是嫌弃她这个忍辱偷生的女儿丢了宫家的脸面。

“爹爹……”她怕的要命,声音抖得不停,喉咙里挤出一声小猫似的轻叫,却连自己也为注意方才叫的是谁——那是她惊恐之际下意识的反应。

忽得,门外的杀声顿了一刻。

被子里的德阳一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正要拉开被角瞧上一眼,就感觉手腕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隔着衣袖猛地攥住,吓得她惊呼一声,只是声音还未发完,便被那人一把将被子按在了嘴上。

“别出声,跟我来。”

那人扯下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她看见一双明亮的眼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是陶酌风。

白天她刚刚给他喂下还魂生骨丹,没成想竟真如那药铺老板所说,此时便能行动自如。

但眼下没有说话的工夫,陶酌风带着德阳悄悄来到窗边,趁着背后打杀声愈加震耳,刀剑相撞混乱不堪,所有人都被缠住无法分神去顾及他们二人,带着她从后窗逃了出去。

宿州这边的院墙低矮,只是德阳早已吓得膝酸脚软,爬了几次再总算翻了过去。

街上不远的地方拴着几匹骏马,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养护得当。

马鞍上刻着海涛云纹,陶酌风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神武卫的马。

他们也在这里?那是否意味着宫哲也找到了此处?他是在找德阳,还是清秋?

陶酌风愣怔一瞬,却听德阳低声催促:“怎么不走了?被追上来可怎么办?”

他猛然回神,解下拴马的缰绳,在几匹马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跑。

最后只剩下一匹乌黑色的高头大马,陶酌风不由分说将德阳送上马背,自己一个翻身跃了上去,一勒缰绳,打马便跑。

两人一路急行狂奔至大杨山深处,山路崎岖湿滑,马匹不易行走,且潮湿的道上极易留下马蹄印,引来神武卫或者其他什么人追踪,陶酌风便将马儿放走,带着德阳扎进了莽莽山林。

大杨山中山洞数不胜数,先前为了策划清秋的假死,他将这一带能够暂时藏身又不至于轻易被人发现的山洞找了个遍,如今便带德阳去了附近一个洞中。

天色尚暗,德阳从小体弱多病,不敢过多活动,尽管长在宿州,却从未攀过大杨山,又加上绣鞋磨脚,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她心里又慌又惧,红唇不停打着颤,只得用牙咬紧,一不小心便咬出了血,苍白叠上鲜红,妖冶绯然。

“先在此处休息片刻吧,这片山洞十分隐蔽,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陶酌风说罢,用脚将山洞里的脏乱枝杈扫了一扫,圈出一片干净的空地让给她坐下。

山中夜里露深寒重,德阳走的又急,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在这阴寒潮湿的洞里冻得嘴唇发紫。

陶酌风见状,为难片刻,只得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隔着一人多宽的距离用一根树枝递给她:“夜里生火易被发现,公主先凑合穿上吧。”

德阳伸手去接,却又一惊,忙抬眼问他:“你如何得知……”

“清秋打小采药,大大小小千百种草药她几乎都识得,公主却将小人那日买来的药当做杂草扔掉,自那时起小人便知,公主不是清秋。”

德阳愣怔地看着他,许久,缓缓望着洞外的天,失神道:“我又不如她了。学识比不过她,见闻及不上淮胜,抛开这张脸,确实没什么值得人爱的。”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哪里是妄自菲薄?”德阳苦笑,“我早就知道,回上京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是留不住皇叔的心的。”

“公主不远千里跑来宿州,是为了王爷?”

“是啊,我想让他看看离了他我一样能对别人动心,让他知道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心想这样他就会紧张我,就会知道我在他心中远比关清秋重要得多。可想见的人未见到,却白白损失了那么多暗卫,”她舌下泛苦,眼中有泪,“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出此下策。”

陶酌风垂眸,半晌,试探道:“小人斗胆,想问公主缘何对王爷一往情深?”

“大胆!”被问及女儿心事,德阳秀眉竖起,又羞又气,怪他怎能这般无礼。

“公主息怒。”他低眉。

见他不再询问,德阳心里反而生出一丝愧意。方才若不是他相救,她此刻也许早已遭歹人所害。

如此一想,她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轻声一叹:“罢了,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若真想知道,本宫便说与你知也无妨。只不过这番话你知我知,决不可再说与旁人,你可明白?”

等到陶酌风点头,德阳这才敛了敛裙角,将她自幼无母,又遭父皇抛在宿州不闻不问,直到宫哲回府,救下秋千断裂险些摔出去的她,她自此便对他情根深种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他听。

说到后来,她竟觉得如此轻松,原来这么些年压抑在她心头的秘密说给旁人知晓后,是如此的轻松。

陶酌风在一旁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她讲完,唇边仍挂着笑意,似是陷入了与宫哲美好的回忆里。

“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她回神看他,眼神仍泛着温柔:“说吧。”

“公主当真是对王爷情深不移,还是因为王爷可堪依靠,而需要一个能够让公主安心之人呢?”

“你放肆!”德阳气得小脸涨红,“本宫对皇叔情真意切,岂容你这般诋毁?!”

“如若不是,方才情急之下,公主为何叫喊着‘爹爹’,而非‘皇叔’?”

更何况她回忆之中与宫哲和她的少女心事有关的桩桩件件,雷雨之夜哄她入睡,惊马之上救她,虎爪下为她抵挡,在他看来都无关情爱,只是弥补了她一直欠缺的安全感罢了。

德阳一愣。

她方才叫了宫澶?

连她自己竟也未曾注意。

她怎么会想起他呢?分明是他将年幼的她抛在宿州这穷山恶水,一连十多年不闻不问,仿佛不曾有过她这个女儿一般。

就连现在给她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弥补过去的欠缺,可在他心里,旁的宫妃子嗣全都比她重要得多,她永远要给别人让位,就连她想要出宫回宿州,他也连多过问一句都懒得便允了。

偌大的大越皇宫里,她是最不像公主的公主。

他压根不在意她这个女儿,她又怎会在危急时刻喊他?难不成还妄想他会来护她?

不,她没有这么愚蠢。

也许早些年她还对他心存幻想,想他是怕看见自己的脸忆起亡母,可现在她早想通了,断不会再如此奢望,自欺欺人了。

德阳脸色一沉,低声警告陶酌风:“念着你方才救了本宫一命,本宫不予追究。只是这等胡言乱语以后再勿提起,否则本宫决不轻饶。”

见她如此,陶酌风微微颔首,过了一会儿,留下一句:“公主且先歇息片刻,我去找些水和吃食。”说完便转身出了山洞。

两人不欢而散,德阳起初心中还有气,分明受了委屈的是她,他怎还敢如此待她?

可等他一走,洞中又只剩下她一人粗重的呼吸声,旁的一丝杂音都没有。

德阳害怕地抱紧了双腿缩在洞里,瞪大了一双眼盯着洞口,默默数着时间。

可天一直是黑的,她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却觉得等待陶酌风回来的时间,比她这无望的一生还要漫长。

他还会回来么?还是找个借口抛下她这个拖累,自己走了?

也对,她一直都是个累赘,从小是,现在也是。

德阳如此想着,不久倦意上涌,昏昏沉沉地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见父母双全,疼爱至极的小姑娘,她转过身,有着一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只是如此稚嫩,如此无邪,仿佛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和冷落。

她拉着她的手,笑问她为何郁郁寡欢。

“爹爹,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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