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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由不得你 我为你建座金雀台,你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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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扣村的小院里, 清秋怔在原地,一时竟连反应也忘了。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来的路上可有碰上陶酌风?他人现在又在哪?是被一起抓回来了,还是仍在仙居镇上?

心中一连串的疑问无从得解, 她大脑一片空白,愣怔地看着他将神武卫留在院外, 独自一人走进了门, 脚步不轻不重,却每一步都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宫哲死盯着她, 缓缓迈步向前,吓得她浑身猛烈地一抖, 他往前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

可身后就是厨房,她就算退又能退到哪去?

“大杨山悬崖边上的绣鞋, 半山崖上的破碎布条,销声匿迹这么多天,竟是躲在了这与世隔绝的古村里, ”她后背抵在墙上的那一刻, 他也站定,嘲讽似的哼笑一声, 语气却是冷硬,“关清秋, 你胆子还真大。”

他找了她那么久, 从大杨山到藿莲山, 再到更远的岐峡山和这三座山附近的村镇, 他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带着伤痛不眠不休地四处奔波,她却在这古村里清闲逍遥。

若不是留在仙居镇上的神武卫发现了来自苏扣村的刺绣和绸缎, 抓了那几个外出卖货的村民,他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个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找到她。

她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这几日是如何熬过来的,难道就没想过找不见她,他会如何?

宫哲心中既有愤怒也有不解,甚至还带着一丝他早已察觉却又不想承认的委屈。

他对她还不够好么?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走?甚至连假死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而且还不要命一样的去实践——她难道没有想过从那万丈悬崖上跳下去,即使水性再好的人也有可能被卷入滚滚江流,再也上不了岸?

心头涌上一股悲愤与不甘,他眼底通红,却深吸口气将那恼人的情绪强压下去,换上一副自以为温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回家吧,我原谅你了。我们以后都好好的,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两人之间那不近不远的距离被他这一抬手骤然打破,清秋猛地往后瑟缩去,小幅度地、飞快地摇头:“你别过来,我不会跟你走的。”

宫哲的俊眉狠狠拧了起来。她这般惶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可怕?以至于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以前她从来不会回避他的触碰,甚至巴不得他日日留在她身旁。

那才是他的清秋,爱他、仰慕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宫哲眸光微沉,像是因为她果断的拒绝而恼羞成怒一般,皱着眉,大步走上前来,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便往外拖。

“由不得你。”

“啊!”清秋小腿的断骨被他大力扯痛,疼得她瞬间没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便往下滑去。

宫哲回头,正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却见她脸色苍白地蹲下身去,被拉扯得向上褪去几寸的裤腿下,是硬邦邦的护腿。

他心中一慌,忙松开捏着她皓腕的手,蹲下身去压住她因疼痛而颤抖不止的小腿,急道:“别动!我看看。”

清秋却不听,见他探过手来,想也没想当即就躲。

——“远离他”这三个字早已刻入她的潜意识。

宫哲的手被她如此嫌恶的闪开,先是尴尬地顿在半空,接着便又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刺激得他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上来就要抓他。

“咕咕!”

一片灰色不知从何处飞扑上来,照着宫哲的虎口狠狠咬了下去,即刻便见了血。

若是放在平时,这点攻击决计伤不到宫哲半分,可今日他的全部注意都在她身上,没能分心顾及周围,这才让这小畜生得了手。

宫哲微微皱一皱眉,看似轻巧地一甩手,力道却大的出奇。秋风那小小的身子顿时被甩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水缸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接着便瘫软在地,肚皮随着呼吸急促地一鼓一鼓,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秋风!”

清秋一见它气息奄奄,顿时着了急,不顾腿伤便要扑上前去抱它。

宫哲眉头一紧,低低唤了她一声“清秋”,却见她置若罔闻,一心要去看那小畜生。

他一狠心,抬起手来一掌劈在了她后颈。

清秋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身子一软,歪倒在了他怀里。

宫哲倾身上前一把接住颓软的清秋,垂眸凝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是不是只有昏迷不醒时,她才不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他。

他静静瞧着她的脸,抬起手来,轻轻地、克制地、像是怕惊动了她一般,指背挨了挨她有些消瘦的脸,却又迅速抬手,仿佛她是蛊人的罂粟,害怕触碰久了,他会上瘾。

虽然他早已经上瘾,早就不想放开她了——这一点他从前不知道,直到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才恍然惊觉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是谁离不开谁。

少顷,他将她打横抱起,稳步走出了小院。

守在院外的神武卫立刻让出一条道来,将乌云驹牵到他跟前。

一旁跟随他们一起进来苏扣村的仙居镇官吏也凑了上来。他们跟了一路,亲眼见过宫哲对怀中的女子有多上心,早就对清秋的模样好奇的不得了,奈何神武卫如两列城墙一般挡在面前,他们只好探着脑袋从缝隙里勉强一窥她的容颜。

真是漂亮啊,几个瞅见她侧脸的官吏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不言自明——难怪王爷喜欢得紧。

宫哲不知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心思理会。小山村里没有马车,清秋腿上又有伤。他虽不知伤势究竟有多严重,但肯定不轻,必受不住骑马颠簸。

于是他对那牵马的神武卫使了个眼色,抱着清秋一步一步往村外走去。

走出几步,他忽得顿住,吩咐道:“去,将她院中那只狐狸一并带走。”

“王爷,远行不便,何必再多带个累赘?清秋姑娘若是喜欢狐狸,下官回头让衙役上山里,再抓一只更好看的就是了。”官吏之中有人抢在神武卫之前谄媚。

不想宫哲看也没看他一眼,抱着清秋径直走过,而身后的神武卫也没有半句多言,转身进院将半死不活的秋风拎出来,跟了上去。

那几个官吏面面相觑,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昭王爷,只道他因这女子而脾气阴晴不定,不敢再惹他不快,见大部队已经远离,急忙缩着脖子追了上去。

……

清秋醒来时,他们早已离开了苏扣村。

她躺在一间客栈里,窗外的天阴沉得骇人。

脚边坐着一个人影,正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手中一只小巧的荷包。

那荷包是他从苏扣村中搜出来的,同样是湖绿色的缎子做底,同样是本应失传了的苏氏绣法,唯独图案不是他预想之中的猛虎嗅霜花,只是普普通通的鸳鸯同游,另一面则是莲生并蒂。

现在他可以肯定苏扣村人与苏家四姝之间定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但至于他们是否与那些祁国鹰骑有关,他却拿不准了。

倘若那些鹰骑是有意将猛虎嗅霜花的荷包带在身边,有意让他们看到呢?当年苏语嫣独创的这种绣法名动天下,大越以外高价求取之人数不胜数,倘若真想弄来一两个这样的荷包,以鹰骑的财富和本事来说应当不是难事。

若他们真是想要以此刺激宫澶、扰乱大越朝廷,那么他们已经得手了一半。

可若要说鹰骑的目的只在于此,似乎又不足以说服他。且不说那荷包究竟何时才能被宫澶看见,就算是看见了,帝王之心从不会为一个女人牵动太久,更何况是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他们又如何能够确定宫澶会因此心神大乱?

这说不通。

宫哲捏着那光滑的绸缎,思路受阻,再无法继续推理半分,只得轻叹一声,将它收进了袖中。

抬眼,方才发觉清秋气息一乱。

他怔忪一瞬,随即勾了勾唇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醒了还闭着眼睛装睡?”

宫哲久经沙场,经得起最激烈的厮杀,也听得出最细微的响动。方才她醒后一眼便看见他近在咫尺,当即便乱了呼吸,却没想到只是转瞬之间的慌乱,竟都被他察觉。

她没有睁眼,却也知道已经无法再用装睡来回避他。少顷,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淡然至极,没有他想象之中的愤怒或怨怼,却平静地让他害怕。

她说,王爷,你可听过前朝镇安侯与废太子崔皎的故事。

宫哲眼睫轻颤,没有回应。

可他很明白她提起这两个人是为了什么——前朝时,镇安侯檀红伊曾奉命追查失踪已久的废太子崔皎的下落,为公为私,两人的恩怨纠葛纠缠了半生,直到废太子还朝,将檀红伊囚于深宫折磨玩弄。终有一日檀红伊再也无法忍受折辱,自尽于崔皎为她所建的金雀台中。崔皎得知此事后竟一夜白头,状若疯癫地将自己锁于金雀台中,而后纵火***,死无全尸。

这件前朝轶闻在当时就传的轰轰烈烈,时至今日仍有不少话本铺子以这二人的故事为蓝本,赚得盆满钵满。

她提及他们二人,是想要告诉他,若他执意将她囚于身边,檀红伊和崔皎两人玉石俱焚的结局便是他们的下场?

他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怒火。

“你想以此为理由让我放过你,可是清秋,”他顿了一声,身子前倾靠近她,嗓音低沉而沙哑,“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慕了我半生,如今却又说走就走。我自诩战场上从未让敌人牵着鼻子走过,可在你面前却一再失利。往常我纵会惯着你,可这次,我偏不想让你如意。”

她太擅长激怒他了,可激怒一个沙场宿将,只会挑起他骨子里的胜负欲。

以及人性之中最最原始的、对待异性的占有欲。

“你若想要,我便为你建座金雀台。”

“但你此生,都休想踏出去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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