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结束后,叶阳像如临大赦般从张虔腿上下来。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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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只想你做自己想做并且认为值得去做的事情。至于家庭与事业的冲突,我觉得还很遥远,等那一天真到来了再说吧, 好么?”害怕不够有说服力似的, 补充道:“我过去就是因为太看重结果, 忘记了当下,才导致了悲剧,这次不想考虑那么多。”
她的声音轻轻的, 细细的,伴着窗外的雨声, 一字一句的钻到他耳中, 再渗入心里,像长了尖利细齿似的,一点点在里头啃噬, 啃得他整个人都软了,又软又痒,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说不出来是好受还是不好受,于是抬手揉了一下心口,道:“以前不该想的时候你要瞎想,现在该想了,你又不想了。”
其实,不可能不想,只是她想要的家庭生活,是夫妻在日常相处中|共同维护起来,而不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丈夫的丧偶式婚姻。如果那样,她宁愿不进入婚姻。但她没办法说出这些东西,因为不希望张虔因为这些而改变自己的方向或者有太大压力。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或者勉强自己,哪怕是因为爱情。顺其自然吧,他创他的业,她谈她的恋爱,当有一天,俩人的节奏彻底合不上了,就会分开。
叶阳直起身体,将用手臂圈住他的脖颈:“你是在怪我吗?”
她最漂亮的就是眼睛和眼角的泪痣,这两项是这张脸的惊艳所在,张虔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不是怪你,我怪盛超,我也才刚恋爱,他就过来捣乱,再晚一年半载的,等进入了厌倦期不成么?”
叶阳笑了,过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起来给你做。”
张虔却没回答,而是换了话题,问:“很久是多久?”
叶阳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张虔直接道:“刚才说很久没谈恋爱,是多久?”
叶阳愣了一下,笑道:“挺久了。”
张虔却笑了,叶阳的脸忽然红了,忙从他腿上下来,道:“好困,我先睡了,你慢慢琢磨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钻进被子里,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了,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张虔坐着没有动。
好一会儿,叶阳听到他走出房间,隐约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似乎是去冲澡了。
叶阳一口气睡到早上九点多,起来后,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迟太多,就不着急了。
微信里有张虔发的微信,说上午约了人谈事情,先去公司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生出了一点很陌生的幸福感,切实觉得,这个人现在的确是她男朋友。
她拿出手机,找出企业微信,填了半天的调休假,然后去冲澡。
冲完澡出来,瞧见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份合同,拿起来看。
是自己放到他房间的租房合同。
合同上甲方信息原本是空白的,这会儿已经填好了。
她便笑了,将合同收好,去厨房做了一点简单的早餐,吃了之后,去了公司。
到公司后,找林天一说《八仙过海》下下周发预告片的事情,却发现林天一的脸色很差,也没了往日那种问一句说一大堆的热情,只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
叶阳回到工位上,用微信问王青萍,林天一挨批了吗,今天情绪这么不对劲。
王青萍说一来就这样,今天爆了几次粗口了。
叶阳发微信给边紫,问俩人是不是吵架了。
边紫回,她跟林天一分手了。
叶阳惊了,问怎么回事。
边紫说,昨晚俩人相互交代情史,林天一无法接受她之前约过,俩人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叶阳更诧异了:“不可能吧,天一观念挺开放的,平时聊天,说到相关话题,话里话外那意思也是自己虽然不约,但理解并支持别人约的想法和权利,他还觉得这是文化多元的体现。”
边紫道:“支持理解别人,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无法接受,不过挺好的,反正感情也没多深,分就分了。”
她既这么说,叶阳也无话可说。
下午,张虔问她什么时候下班,他来接她。
俩人的公司离得有一段距离,叶阳觉得麻烦,就说不用了。
张虔没再坚持,而是发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下班后直接过来。
西城的一个主题酒吧
叶阳到了之后,给张虔发了微信,张虔从里头出来接她。
这酒吧是张虔大学室友徐瞻开的。
徐瞻是导演系,毕业后,给人做过MV导演,写过剧本,甚至还当过龙套演员。浑浑噩噩好几年,终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且吃不了苦,就放弃了导演事业,筹钱开了酒吧,张虔是其中的股东之一。
叶阳立刻乐了,紧抱住他的胳膊笑:“早知道你不仅有房又车还有酒吧,我就对你好点了。”
张虔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新鲜,似笑非笑道:“是吗,你打算怎么对我好?”
叶阳本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还真问了起来,一时语塞。
张虔见她被问住了,一副早知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没再为难她。
酒吧已经开了暖气,走到门口时,张虔替她将外套脱了,交给迎门酒保。里头地方倒不大,但很有情调,里边有皮卡沙发座和木质桌椅,四面墙上挂着大幅的电影海报。这个点,里头人不多,乐队也没有演出,音响里流淌出暧昧慵懒的爵士乐。
徐瞻和傅晚卓一见张虔接人回来了,赶紧把烟掐了,站了起来,隔着老远的距离打招呼:“大美女,可把你盼来了,真不容易。”
叶阳走近后,朝俩人脸上一扫,微笑颔首示意。
徐瞻笑着对张虔道:“她这一笑,我一下就想起第一次在你的生日上见到她,也是只笑不语,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叶阳瞥了一眼张虔。
暧昧灯光下,堪可入画的脸漾出一点笑意:“你什么眼神,哪有人九年不变的,那不成妖精了。”
傅晚卓跟着又把叶阳打量了两三遍,笑道:“以前拘谨,一说话就脸红,现在知性大方,跟之前判若两人,我第一次在美术馆碰见,差点没认出来。”说完像是反应过来,对叶阳道,“我在咖啡馆第一次见你们俩,就有预感,你们肯定要复合,果不其然,我这第六感,简直绝了,应该买彩票去。”
说话间,几个人坐了下来。张虔道:“还第六感,你是女人吗?”
“嫌弃我是女人,你们别复合。”傅晚卓笑,“而且如果不是我,你俩压根就不会认识,我怎么也算半个媒人,但至今没一个人谢我,不像话。”将目光从张虔调向叶阳,“如今又复合,九年,不容易,你们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正式谢一下?”
张虔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种家世优渥,养尊处优的劲儿出来了一点:“你知道我们俩是因为你认识的,但不知道我们俩也是因为你分手的,功过相抵,我不让你正式赔罪就算便宜你了,还卖什么乖?”
傅晚卓刚端了杯子要喝酒,杯子都碰到嘴唇了,听到他这么一说,便立刻放下了,饶有兴味道:“这我还真不知道。”看向叶阳,“怎么,你当年是暗恋我,所以才跟他分手的吗?”
叶阳玩笑道:“我又不瞎。”
傅晚卓佯装拉下脸去,道:“怎么说话呢,追我的人可比追张虔的人多。”
叶阳玩笑道:“那是因为张虔看着难追,大家敬而远之。”
傅晚卓被她噎了一下,看向张虔:“虔,你女朋友对我有敌意,你不管管?”
张虔手中圈着酒杯,无聊的晃着,冰块撞着杯子,发出声音,他闲闲道:“我们俩分手,你是□□,这是积怨,没拿酒泼你,已经很善良了,现在这程度,你受着吧,我也没办法。”
徐瞻弯腰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烟,笑:“我都好奇了,这跟晚卓有什么关系?”
张虔正要开口,叶阳抿嘴一笑,温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晚卓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跟张虔吐槽了两句,恰好被我听到了,我以为是在说我,就跟他分手了。”
傅晚卓很吃惊,看向叶阳:“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好像是说外地姑娘不如你们本地姑娘爽朗大方,清高无趣,带着浓浓的小民意识之类的。”叶阳轻飘飘道。
清高、无趣、小民意识,这三个词曾精准无比的刺中了她的自尊心。之所以能刺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确有这些东西,那是出身所带来的局限性。读书可以打破局限性,但不能完全摆脱,至少十八岁的她,还不能完全摆脱。但她原以为张虔跟她在一起,是欣赏她某些与之对应的优秀品质,所以当她发现张虔开始不欣赏甚至可能嫌弃只是因为有教养才没有表现出来时,才会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恼羞成怒。不过她得感谢傅晚卓的评价,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阶级差异。不单单是物质上的差异,更多的是物质带来的精神上的差异。她在和张虔分手后,读书,旅行,看电影、看话剧、学吉他......开阔视野,培养情趣,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偏狭的无趣之人,全拜傅晚卓的所致,她得感谢傅晚卓。
傅晚卓经过提醒,仍想不起他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他甚至想不起他是跟哪个女朋友分手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但他不惊讶,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有这种看法,只是场面上不能再这么说,他玩笑道,“是吗,我还说过这样的话,那可太没品了。”又看向叶阳,玩笑的责怪中带点较真的意思,“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跟张虔分手,我是我,他是他,你这迁怒毫无理由,不刚好证实自己就是小气。”
叶阳玩笑道:“我只是气不过他不维护我,没想他当真了,那我也当真了,分就分,想着谁离了谁不能过。还是太小了,不懂得珍惜,总以为能遇到更好的。”
张虔侧脸去看她。
眉目如画的脸上有浅浅的笑容,笑中藏着对往事不可追的失落和怅然,可能还有那么一点释然。
徐瞻颇为感慨:“当时的确小,很多事不明就里,稀里糊涂,错过就错过了,没想到你们俩还能重新在一起,真不容易。”想到什么,“这像不像你们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我正去往你的所在》?生活就是艺术。”
张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仨人顺着闲扯了一会儿大学往事。
往事如果真的过去,回忆起来,只剩下美好。
即便遗憾,也是美好的遗憾。
叶阳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她和张虔都对往事存了一点不甘心,没有完全释然。也庆幸,她和张虔对当下都不满意。如果俩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对生活很满意的,那么重再多次逢,也不会有重新开始的**。
八点多后,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徐瞻起来去忙了。
张虔去洗手间的间隙,座位上只剩下叶阳和傅晚卓,俩人扯几句话,他忽然说起边紫来。
叶阳说最近一直在联系,偶尔也会出来吃饭。
傅晚卓又问边紫最近在做什么。
叶阳拿不准有没有必要告诉傅晚卓,边紫和林天一谈恋爱但又分手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佯装接电话,就出去给边紫打了一个。
边紫说她之所以对傅晚卓有期待是因为想谈恋爱,不是看中了这个人。现在恋爱已经谈完了,发现还是那样,甜蜜是真甜蜜,但其间伴随的失落与失望也真真实。她不想要这甜蜜,也不想那失望。
叶阳懂了她的意思,回去告诉傅晚卓,边紫正在谈恋爱,但没告诉他分手的事情。
傅晚卓略略有些遗憾,但深究的话,又觉得那遗憾很浅,只是像他比较欣赏的某个炮友,突然从良了。
张虔回来后,跟傅晚卓又聊了一会儿,傅晚卓说先走了。
乐队到点开始表演,叶阳靠在张虔怀里静静的听。胸膛起伏,他的呼吸中有点烟味和酒味,那种成熟男性的气息如此强烈。她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脖子,然而今晚实在动情了,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连着多吻了几下。
张虔被她弄得发痒,上身微微偏离,低眼看她。
她也仰脸看他。
他之前一直觉得她的卷发怪。怪到明明只有头发变了,他却有种她整了容的错觉,他其实不喜欢她有所改变。现在却奇异的发现,她这卷发还挺有风情。或许不是卷发有风情,是卷发配着眼神,有了风情。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虽像提醒,但似乎也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这可是公众场合。”
☆、第 55 章
叶阳本就心痒难耐, 被他这么一撩拨,喉咙发紧:“那我们快回去吧。”
张虔原以为她是恶作剧, 见她这幅样子, 喉咙跟着紧起来:“真回去?”
叶阳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拉低一点, 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声音带点克制的哑意:“我还没吃饭,但不想在外面吃, 我们回去做饭吧。”
张虔心神一晃,就忘记了什么走与不走的事情,低头吻住了她,没过一会儿,轻声道:“我喝酒了, 不能开车, 你有驾照吗?”
叶阳晕头转向的看着他的脸, 因为离得太近,而显得大极了。她忘记了回答问题,顺从自己的本能, 拽住他的衬衫领口,将他拉下来。
张虔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最后被她弄得有些激动, 捉住她的手,喘息道:“前面有酒店,我们到那去?”
她眼含春水:“远么?”
张虔咬了一口她的鼻尖, 声音沙哑:“不远,就几步路。”
叶阳还想亲,他似乎也不舍,俩人的目光胶着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牙站了起来。
外头有些冷,风一吹,那股子冲动就散了一些,不过等他抓住她的手,分开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紧扣时,那点心痒便又回来了。
她喜欢他的手,温暖倒还是其次,她喜欢那种不由分说的力量,让人觉得安稳。好像被这个手一握,她立刻就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了一样。
两人相识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赧。张虔抬脚迈步,却被她扯住。他佯装若无其事的停下来,顺带还不慌不忙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问:“怎么了?”
这一片都是商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他俩站在霓虹的光影里,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她喜欢这样的普通。她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低眼专注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叶阳抿嘴一笑:“以前看别人在公众场合黏黏糊糊的,一边觉得俗气,一边又暗生羡慕,现在也想体会一把秀恩爱的感觉。”
张虔紧跟着问:“感觉怎么样?”
叶阳偏头回忆那一瞬,摇了摇头:“看别人秀恩爱,感觉很幸福,自己秀,倒没感觉了。”
“是吗?”张虔蹙起了眉头,这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叶阳解释道:“可能别人的恩爱是无意识行为,所以幸福,我这太刻意了,就没……”
张虔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叶阳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张虔的嘴唇离开她的额头,低眼看她:“现在有感觉了吗?”
突然来一下,还是心动的,叶阳嘴上却死不承认:“没什么大感觉。”
“是吗?”张虔双手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嘴唇,反复厮磨于她,磨得她不能自已,让她忘记了时间和地点,枉顾各种异样目光,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张虔才松开她,本想问她现在有感觉吗,却发现她哭了,有些被吓到,轻声问:“怎么了?”
叶阳随手将眼泪擦掉,把脸埋在他怀里。
不远处的天桥口有歌手挎着吉他在唱民谣,设备齐全,还配备音响和话筒,吉他声配着嘹亮的歌声,传得很远:
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已。
只因这胸中,燃烧的梦想。
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
就任这时光,奔腾如流水。
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爱恨离别。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感情。
……
叶阳缓了好一阵,小声问:“这是什么歌?”
张虔道:“好像是许巍的歌,《完美生活》?”
“完美生活?”叶阳笑着离开了他,“这歌名取得可真美。”
张虔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害怕再把她弄哭了似的,轻声问:“过去看看?”
叶阳倒没什么所谓,情绪这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以前忍太久了,现在遇到他,多少有点忍不住了。她挎住他,往歌声方向去,一边走一边道:“在上家公司时,上班需要做地铁,下车走地下通道时,总碰见一个弹唱歌手,自从换到方圆,开始坐公交车了,就很少再碰到了。”
俩人走过去,《完美生活》刚好唱完,歌手停下来休息。路边还有另外一对情侣,扫了歌手胳膊上的二维码打赏了一百块钱,歌手们精神抖擞,立刻唱了另外一首歌。
叶阳搂住了他的右手,将脸靠在了他肩头,张虔看了她一眼,将胳膊抽出来,将她搂到了怀里。
一曲唱完,对面那对情侣拍手称道。
叶阳仰头看他,问:“你不表示一下吗?”
张虔便笑了:“不用你说,我也是要表示的。”说着拿了手机扫了二维码。
歌手的手机有收到打赏的提示音,经过音响扩大,歌手的注意力立刻从那对情侣转移到了他们俩身上。
叶阳一听数,乐了,问:“一百九十九有什么寓意?”
“那倒没有。”张虔笑:“但总觉得比两百好听点。”
这倒是,两百虽比一百九十九多了一块,但显得冷冰冰,一百九十九是有温度的。张虔可爱的地方,在小事上也不敷衍人。
歌手一叠声表示感谢,问他们有没有想听的歌儿。
张虔请他们随意。
歌手歇了一会儿,正要重新开始,张虔忽然又问能不能借一下他们的吉他。
歌手眼中一亮,问他也会吗,张虔说以前学过,一时手痒。
歌手将背带从脖子上取下来,把吉他交给他,从演出场地走出来,把地方让给他。
张虔试弹了几下,就找到了感觉,他抬眼看了一下叶阳,
原以为他会弹那首《Aurora Borealis》,谁知却是一个陌生的调子。
等他放下吉他,和歌手告别,出来后,叶阳问他是什么,他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叶阳见他卖关子,一直问他,他就是不说,叶阳便被勾得有些心痒难耐。等代驾来了,俩人上了车,叶阳夺过他的手机,打开音乐app,找到他的歌单,一首一首的放。但他歌单里的歌儿太多,找得她心焦。张虔见她急了,就把手机从她夺回来,吻了上去。
回到家里,俩人显然都有些被憋坏了,一进门就开始接吻,吻着吻着,衣服就全部被剥光了。
今晚他格外有耐心,把她折腾的连连求饶,期间多次问她在酒吧门口她没能回答的那个问题。
怎么对他好?
但是她怎么回答他都不满意,不满意就变本加厉的折腾她,她求饶也没用,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说永远爱他,他才满意了。
次日早上,叶阳在张虔的卧室醒来。
窗帘已经被拉开,只留了白色的窗纱挡着光。
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一点风进来,吹动纱窗,室内明暗斑驳。
叶阳刚一睁开眼睛,张虔就压过去吻她。
叶阳被他吻得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他将脸颊埋在她颈里,气息沉重。
叶阳逐渐清醒,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道:“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开车去什么地方,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红灯,车在路口停下来。我忽然看见你从眼前的斑马线经过,人有些恍惚,不知道我们是在交往,还是已经分开好多年了。我想下车叫住你,问问你,却发现车门怎么都打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经过我,然后消失在人海中。我急出了一身汗,然后就醒了。醒来发现你就在我身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叶阳一下也觉得心酸起来,她抬手捂住眼睛。
张虔吻了一下她的颈儿,低声道:“我想结婚了,你想吗?”
叶阳一动未动。
张虔低声道:“都九年了,我们实在没必要再相处一、两年才做这个决定。毕竟不是婚前相处越久,婚姻就越稳固。相处三年,结婚俩月就离婚的,也大有人在。”
叶阳仍用手搭着眼睛:“可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九年前是感觉,现在呢?”
张虔闷在她颈里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没有具体答案,就道:“我们因为程柠吵翻后,我在你们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我想你打电话或者追下来,但你没有。走了后,你一直也没联系我,我就很失望,觉得复合不是重新开始而是重蹈覆辙,就想着算了。结果发现,没决定分手时,倒没有那么想你,做了这个决定后,就开始整天想,想你在做什么,想你在想什么,想你吃了什么饭,想你睡了没,想得连工作的心思都没有。”
叶阳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张虔道:“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去超市买东西,在农产品区看到一对夫妻,四十多岁的样子,妻子在挑东西,丈夫说家里有,别买了。妻子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丈夫生了气,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她仍充耳不闻,自顾自的选东西。我看着他们,忽然就想到了你。我想和你过这样的日子。我们会为了柴米油盐这样的琐事吵架,会有摩擦,最后甚至听不进去彼此的话。生活其实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在重复里不停的做选择题。大到要不要创业,什么时候生孩子,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小到今年去哪里旅行,晚上是订外卖还是自己做饭吃。说有趣也有趣,说无趣也无趣。我能想象和你过这样日子,却无法想象和别人过这样的日子。”
叶阳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在枕上。
他把脸从她颈中拿出来,躺回枕头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平静:“找你之前,我去上海盯《名利场》的发布会,想到你父母也在上海,就去看了看他们,但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只是买了一碗凉皮吃。”
叶阳猛地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俯在他身上,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张虔抬手给她擦眼泪,边擦边道:“我拿你的微信昵称搜了一下微博,找到了一个同名的,就点进去看了一下。”
叶阳呆了。
张虔将她反压回去,俯身到她耳旁,小声道:“我只看了最近的一条,就知道是你。”
叶阳想到什么,忽然脸红了。
他低声问:“宝贝儿,知道自己发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
最近那条是他生日那天发的,七个字,两个标点。
生日快乐,宝贝儿。
☆、第 56 章
周末, 张虔带叶阳回家看自己爸妈。
车出了城,拐入云月庄园, 叶阳才意识到他们家有别墅。别墅区植被覆盖率高, 到处都是树林和湖泊。张虔打了一圈方向盘,拐入一条车道, 见她惊讶,也略微有些惊讶:“怎么,我以前没跟你炫耀过?”
叶阳有种白跟他谈过恋爱的茫然感:“你以前说, 你只是个普通的本地人。”
不过张虔特喜欢她在物质方面的迟钝劲,他笑道:“的确是普通人,不然为什么给别人打工。”
叶阳没再说话,因为她定义的普通人和他定义的普通人显然不是一个概念。但笼统来说,的确都是普通人, 毕竟这个城市卧虎藏龙, 什么人扔进来都是普通人。
张虔又瞅了她一眼, 见她仍旧茫然,就道:“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毕竟是郊区,房价没城里高, 而且里边租户也很多, 一家老小住一快,主要是方便。”
叶阳察觉到他的体贴,忽然有些释然, 她笑:“我以前来过这里。”
“是吗?”张虔饶有兴味道,“什么时候?”
叶阳回忆道:“好像是刚毕业那会儿,在九州实习,有个导演住这里,我们来这边开会。”
张虔点点头,问:“哪个导演?”
叶阳摇摇头:“一个小导演,现在已经查无此人,估计你不认识。别墅据说是他老婆的,他老婆是个富二代。”
车开进庄园深处,路过一条狭长湖泊,张虔瞥见湖边有熟人,就将车停了下来。
他道:“常总,一块下去打个招呼吧。”
叶阳有些诧异,她看向窗外。
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父女,那位父亲看着的确很像时代影业的那位总经理。
她立刻想到周嘉鱼说张虔是常总弄到时代的事。原来他们住同一个地方,怪不得。
两人跟常总打完招呼,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就到张虔家了。
张虔下车给她开车门,见她一脸怔仲,轻声道:“紧张?”
叶阳把目光从眼前的别墅上收回来,下了车,笑道:“还真有点。”
张虔关上车门,看着眼前别墅道:“我们家全靠祖辈有先见之明,在房不值钱的时候屯了点,我爸妈东凑西奏,又屯了点,才不至于缺房住。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就是眼光稍微好点的文艺工作者,不吃人。”又来看她,“我比他们厉害,他们还是靠父母才能住上小别墅,我们不用靠他们给,四十岁时就可以住上。”
叶阳忍不住笑了,把额头抵在他肩上,“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
张虔低眼瞧她,声音低柔:“不吹牛,买不起,还租不起么。”
叶阳笑了,亲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喜欢租房住,我觉得你现在那房子挺好的。”
张虔就道:“那就不租,我也喜欢住城里。”
叶阳跟他拉开距离,偏头瞅他:“你怎么这么好?”
张虔又笑了:“这话你问早了,等会进去请教陈女士和张院长好了,也算为以后攒点经验。”
叶阳被他这语气和神态还有话里的暗示撩得心神荡漾,娇俏道:“我不问,要问你问。”
张虔挑挑眉:“我就是模板,还问什么,照着自己教就成了。”
说着上了台阶,摁了门铃。
门开了,张虔见到是保姆,叫了声刘姐。
俩人在门口换了拖鞋,张虔看到自己母亲和外祖父都在阳台,就把礼物放在客厅,领着她去了阳台。
张虔的外祖父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跌断了腿,还在恢复期,张虔的母亲正在陪他在阳台晒太阳。
叶阳在张虔的介绍下,叫了一声伯母。
张虔母亲的目光停在了她脸上。
叶阳和她对视不过两秒,转移了目光。
张虔的外祖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
张虔握住他的手,在轮椅前蹲了下去。
张虔的祖父没摔前,脑子就有些糊涂,摔了后,就更糊涂了,张虔叫他姥爷,他却不知道这是谁,一直问他是谁。
张虔柔声道:“姥爷,我是西洲,您怎么就把我忘了?”
张虔外祖父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亮来,他摸着张虔的手,紧张道:“西洲,你怎么回来了,你妈说你这两年忙得很,常常晚上两、三点才回家,人都累瘦了一圈。”
老人的手又枯又松,张虔压根不敢用力握,怕给握摔了,他略微提高了点声音:“以前忙,现在好多了。”
张虔的外祖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等老了,落一身病,像我一样,坐不了,躺不下,后悔也晚了。”
张虔乖顺道:“我会注意的,您也要放宽心,赶紧养好身体,外孙子打算结婚,还等您主持婚礼。”
张虔的母亲有些吃惊,又把目光移到叶阳脸上。
叶阳知道她在看自己,但她不敢回应她的目光,就一直看着张虔。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张虔的外祖父已经又把外孙子忘了,问他是谁。
张虔的母亲这才把目光从她脸上收走了,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耐心道:“爸,他是您外孙子西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他的小名还是您取的,您怎么不认识了?”
张虔的外祖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叹息道:“看我这脑子,人老了,不中用了,西洲最近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张虔母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儿子道:“以前还没忘这么快,现在是转脸就忘,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别让他把你彻底忘了。”说着从凳上起身,把自己儿子叫到了客厅。
张虔母亲这一起身,叶阳觉得她那种舞蹈演员的气质便出来了,四肢柔软,舒展的像兰花一样,而且很轻盈,走路几乎没声音。
没过一会儿,叶阳瞧见他们母子俩上了二楼,几分钟后,张虔下来,把叶阳叫走了,一块去二楼书房。
去二楼的楼梯墙上挂了很多相框,叶阳注意到后,步子就慢了下来。
大合照,旅游照,演出照,生日照,单人照……张虔见她感兴趣就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照片背后的故事。
他这一解释,基本算是把整个家庭背景介绍了一下。叶阳这才知道他爸妈都是国家一级演员,爸爸现在还是X京蓝桥艺术剧院的院长。
叶阳以前模糊的想象过他的家庭,因为不知道太多具体信息,所以想象忽高忽低,没什么冲击感。如今虽然见过一些世面,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男朋友家,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羡慕却很浅。她原以为自己会艳羡,像她十八岁时那样,她对张虔的向往,一部分是对他家庭的向往,甚至在某些瞬间产生过隐秘妒意,他拥有她想要的一切。可真到他家,她发现,面对自己曾经向往过无数次的家庭,她非常的平和。她想,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要和他张虔交换人生,她愿意吗?她不愿意。虽然她对自己的家庭有诸多不满意,对自己也不满意,但如果要她变成别人,她不愿意。她无法想象从小生活在张虔这样的家庭里的叶阳是什么样子的,但无论什么样,都不如现在的叶阳。
说到底,她对现在很满意,她只想在现有基础上变得更好,而不想彻底改变自己。
张虔的父母也如张虔所说,非常开明,不干涉儿子婚姻自由,只是本着了解的目的,问了她几个问题。比如哪里人,家庭情况,父母职业,未来的打算等等。在听到她父母在上海卖包子后,张虔的父亲还回忆起了他年轻时为演一个类似的角色,专门找了一家铺子去体验的经历。他说比想象中辛苦太多,他很敬畏那些体力劳动者。
“辛苦”俩字从张虔父亲口中出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体恤,不是隔着玻璃式的客套,而是一种平实的敬畏。那是一个艺术探索者对体力劳动者的敬畏。他父亲身上有一种平等感,好像在说探索艺术和探索生活没有高下之分,只要认真,都值得尊重。
而且看得出,张虔父母的感情很好,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那种无意的眼神的交汇,让叶阳觉得他们感情特别好。张虔的爸爸直到现在看他妈妈都是一种看小孩的眼神,既新奇又宠溺。好像妻子是一本书,他不读到最后一句,永远就好奇。
这样的眼神,叶阳通常只有在热恋的情侣身上才能看到,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结婚三十多年的夫妻身上看到。
张虔说是,别人家都是孩子排首位,父母的爱情,要靠边站。他们家完全是反过来,父母的爱情排在首位,他要靠边站。还言之凿凿说孩子是夫妻的附属品,不能越过夫妻关系排在第一位,本末倒置,家庭关系容易出问题。以前他觉得父母自私,现在觉得他们有先见之明。父母为孩子牺牲越多,控制欲越强,将来对孩子的生活会干涉的越多。父母现在不干涉他,也是因为从没把他当做家庭的重心有关。他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父母都无所谓,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叶阳听罢便笑了:“都说孩子将来做了父母会像自己的爸妈,爸妈怎么对他的,他将来就会怎么对孩子。你爸妈这么酷,你将来也一定很酷。”又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像你一样酷,我特别怕会成为自己父母那样的人,无意识的给孩子带来许多伤害。”
张虔笑道:“照你这逻辑,你应该不会像自己爸妈,毕竟没怎么相处过,你应该像爷爷奶奶。”
叶阳一愣,竟然觉得有道理,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这一家里,我最喜欢爷爷,也最希望自己像他。”
她爷爷是那种典型的大家族家长,刚毅,木讷,正直。在那个年代,家境更不好,但养了四个子女,不能说功成名就,但都算正派孝顺。之后大儿子和二儿子离家奋斗,爷爷又亲手带大了一个孙女和三个孙子,是整个大家族的向心凝聚力。
女孩的择偶观都受父亲影响,但叶阳受祖父影响比较多。没遇到张虔之前,她欣赏的男生都是刚毅木讷这一挂的。至于张虔,虽然优秀,但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只不过她实在没有抵挡住他风花雪月的手段,冒了一次险,才对这类人有了改观,进而整个择偶观都跟着改了。但对于她对自己的期待,还是希望像爷爷。
俩人见过张虔父母后,趁着都没那么忙,又一块去上海见叶阳的家人。
江阴离上海不远,叶阳的父亲把自己爹妈也接到了上海,叶宽跟着一块到了。
张虔定了饭店包间,叶阳和他一块在电梯口等人。
接到叶宽的电话,说快到时,叶阳忽然很紧张,手心里一直在冒汗。
张虔摸出手帕给她,说她见他家人都没怎么紧张,怎么见自己家人这么紧张。
叶阳一边擦手心里的汗,一边想,是啊,怎么会这么紧张。因为说到底,恨归恨,疏离归疏离,她内心深处还是在乎他们的,家庭是一个人的来处,她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
叶阳的爸妈一看张虔的派头,都有点拘谨,不大敢说话。倒是叶宽自来熟,笑嘻嘻的上来叫姐夫。叶阳给拦住了,让他叫哥。张虔说没关系,早晚的事情。
叶宽虽不务正业,但会说话,且没那么多顾忌,饭桌上的气氛主要靠他来调节。他和叶阳一来一往,气氛渐渐就好了。叶阳的父母这才敢问张虔的家庭情况,发现比预想中好太多,说话就更小心了。本来照这个氛围进行下去,这顿饭虽然有些尴尬,但尚算圆满,但叶阳的爸爸几杯酒下肚,酒意上头,话开始密起来,且越来越大声,最后连长辈的身份都不顾了,一直拉着张虔喝酒。
张虔也不好推,就陪他喝了几杯。
叶成梁酒品不好,蒋志莲怕他喝多了丢人现眼,不让喝。
叶成梁觉得妻子不给他面子,很不耐烦,大声让她滚。
蒋志莲被气得满脸通红,但碍于张虔在场,不想吵,就忍住了。
叶成梁又拉张虔喝酒,边喝边夸叶阳,说她考上大学,给他争脸了。他们老叶家,孙子辈一共八个孩子,除了还没考学的三个小的,就她一个人上了。又说,她从来没让他操过心,不像叶宽,他把心操碎了,也照样不成器。但后来说着说着,夸就变成了数落。说她过年一直不回家,让她回来,就一堆借口。平时连电话也不打,发微信给她,也爱答不理。叶成梁问张虔,她是不是嫌弃他们,觉得他们丢人?他拍着桌子,高声说,再觉得他们丢人,她也得知道,没有他,就没有她,子不嫌母丑,他是她爸,他一辈子就是她爸……
叶阳知道叶成梁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但她习惯了,只是看着自己父亲。
叶成梁知道自己女儿在瞪自己,心里也发颤,但却没停下来。他起早贪黑养活一个家,临了临了,养了两个白眼狼……现在找人诉个苦都要看儿女脸色吗?
叶阳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了洗手间。
张虔这下也顾不上叶成梁,起身跟着出去了。
张虔离开后,蒋志莲揪住丈夫的领子,啪地一巴掌呼到了他脸上,问他发什么酒疯。平时就算了,今天什么场合,一把年纪,一点事不懂。蒋志莲打了一巴掌不解气,还准备再打。叶宽赶紧拦下,说算了,回家再说。
叶阳的爷爷奶奶司空见惯,连劝都不想劝,只道:“行了,有事回去说,别给孩子丢人。”
蒋志莲指着自己丈夫:“等会你给我闭嘴,再说一句话,我回去跟你没完。”见自己丈夫一脸醉意,似乎没听进去,她恼羞成怒,趁叶宽不注意,上去又给了他一巴掌。
叶阳从洗手间出来,见张虔在门口,问:“你怎么出来了?”
张虔往她脸上仔细瞅:“哭了?”
叶阳笑了:“哭什么,比这难听的话,我又不是没听过,就是让你见笑了,这摆不上台面的家事,还要让你看见。”
张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不算什么。”
俩人回去,发现蒋志莲和叶成梁已经动起手来。主要是蒋志莲,一边打一边骂,问叶成梁长不长记性,还喝不喝了?
叶成梁喝多了,人有些皮,都不带躲的,于是蒋志莲一打一个准。
叶宽也已经习惯了,他抄着手在边上看,并不拦。
两位老人坐在边上,两脸无可奈何。
叶宽是看见叶阳和张虔回来了,才赶紧叫住了蒋志莲。
蒋志莲瞥见他俩后,停了手。
饭桌上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阳的爷爷慢慢开口了,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张虔说打算先领证,至于婚礼,什么时候办,怎么办,还没确定。下次让他父母一块过来,俩家人一块商量下。
叶阳的爷爷看着叶阳的父母说,平时也没这样过,今天估计太高兴,让他别见怪。夫妻过日子,总有磕碰的时候。
张虔说看得出来。
叶阳觉得饭吃到这种程度,可以了,就叫了车,送他们回酒店。
车到了饭店门口,张虔和叶阳送他们下去。
蒋志莲把叶阳拉到一旁,从包里掏出户口本:“你爸来之前说好不喝酒,估计是太高兴,忍不住,你别怪他。我跟你爸在家算了算,你结婚没什么可给你的,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送你们辆车,再多就没有了。”
叶阳愣住了:“不是说我没嫁妆吗?”
蒋志莲道:“之前手里没富余,现在算了算,还能给你凑点。”
叶阳看着她长满皱纹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没说出话来。
蒋志莲又瞥了一眼张虔:“前一阵好像到我们那买过凉皮,还跟你爸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不过带着帽子,我们也认不太真。他跟你说过这事吗?”
叶阳回过神来,点点头:“说过,他出差,顺便看看你们。”
“不嫌弃咱们家就行。”蒋志莲道,“我知道你说结婚不要彩礼,但这事得看对方的条件,人家没钱就少要,有钱就多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我们一家人要,你别跟人说不要,该要的一定……”
叶阳立刻截住:“我不要嫁妆,你们也别想彩礼,反正你们从小到大也没管过我,结婚这事就别操太多心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蒋志莲还想说什么,叶阳又道:“妈,话说到这,甭管你们真给还是装装样子,我就领你和我爸一个人情,再说多,这人情就没了。现在要是因为彩礼的事情闹难堪了,甚至闹崩了,对我没什么好处,对叶宽也没什么好处,你可想好,是要钱,还是要人。”
蒋志莲被她噎了一下,想发作,但瞥见张虔,人模人样的在跟老人说话,的确像个靠山,没再多说什么。
张虔和她站在饭店门口,看着车离开。
叶阳回头问:“叶宽是不是加你微信了?”
张虔点点头。
叶阳道:“如果他找你借钱,不要给他,我知道你不在乎,但别给,他已经被宠坏了,再多一个你,会更坏的。”
张虔将她搂过来,道:“你放心,他不会的。”
叶阳认真看着他:“有没有吓到你?”
张虔笑:“我看起来这么不经吓?”
叶阳也笑:“多的是色厉内荏的人,谁知道呢。”
“那我肯定不是。”张虔又道,“不过你妈妈下手真狠,没打到我身上,我都觉得肉疼。”
叶阳叹气道:“她心里有恨吧,一直恨我爸爸懦弱不争气。她其实是很聪明的,也能吃苦,只是没上过学,连名字都不会写,离了人寸步难行,否则早跟我爸离婚了。加上我爸年轻时又对不起她,她就更恨,打我爸时,下手特别重,我有时都会被她吓到。不过她也有对他好的时候,俩人时好时坏吧,反正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
张虔若有所思道:“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叶阳趴在他怀里:“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打你,我不爱动手。”
张虔笑了:“相对冷战,我还是更希望你动手。”
叶阳也笑:“那我可不舍得。”
回到X京后,叶阳先去冲了一下澡,又回房间收拾东西,想到户口本,就拿了出来看。原以为走向领证的过程中,一定会出现什么阻碍,拖延一下时间,让她和张虔有足够长的时间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没想到一路走来,十分顺利,什么都没有。
如今只剩下临门这一脚,她心神不宁起来。
她始终觉得张虔爱的根本不是她,他爱的是九年前的她或者是九年前的他自己。因为现在的张虔没有过去那种鲜活又纯粹的心境了,无法像过去那样毫无保留的爱人,但又不甘心像其他人一样凑合过日子。刚好她出现了,带着他最纯粹的过去,带着他最热烈的浪漫,没有变丑,没有变老,没有变坏,可能让他想起了过去他曾经怎样生动过。他选择她,不是非她不可,而是在以一种大冒险的形式来抵抗逐渐庸俗化的生活。
张虔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瞧见她正坐在床边发呆,走过去把户口本从她手中取过来翻看。翻完见她仍在发呆,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问:“想什么?”
叶阳将脸埋在他小腹间,他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她把自己埋得很深,声音传出来,多少有些闷:“想晚上吃什么饭。”
张虔抚着她的后脑,问:“不想什么时候领证?”
叶阳仰脸看他:“你想过吗?”
他低眼时有种温柔的错觉,还有种深情的错觉,但说出的话很凌厉:“我喜欢速战速决。”
叶阳问:“速到什么时候?”
张虔道:“就这两天吧。”
叶阳紧盯他:“不觉得太快吗?”
张虔缓缓道:“做事情不能太瞻前顾后,否则什么都做不成。先结婚吧,结了婚,再一件件解决。不结婚,你一直抱着合则来不合则去的心态,我又抱着不想勉强你的心态,这样一来,事情永远解决不了。结了婚,会有压力,这是好事,人无压力,会永远懒惰。”
叶阳又问:“如果有些事情结婚后也解决不了呢?”
张虔道:“但有些事情不结婚它永远不会发生,婚前所有的预案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 ”
叶阳扶着他站起来,手顺着他的手臂一路上滑,最后圈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那咱们起码得先把经济上分割清楚了,做个婚前财产公证吧,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离婚会很麻烦。”
张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要做财产公证?”
叶阳抿了一下嘴唇,道:“我没多少东西,就一点存款,而且存款里的一半还是我们老板误认为《我去往》是因为你的关系拿下来给我的提成,本来打算给你买块表的。虽然不多,但还是公证一下吧。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明明白白,真离婚的话,咱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张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叶阳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解释道:“跟感情的深浅无关,主要是为了公平,你不用担心……”
“补吧。”张虔道。
☆、第 57 章
当天晚上, 俩人就在网上预约了领证时间。
明天约满了,他们预约了后天。
次日, 下班后, 俩人一块去拍领证时所需要的证件照。
从照相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俩人临时起意, 说去X大那边转一转。
他们重逢后,还没一块回去过。
X大南门外有夜市,一到晚上, 街两边的商家就把东西摆到了店铺前的人行道上。吃穿住行,学生日常的必需品,就没有在这条街上买不到的。俩人以前也经常到这边来吃饭。不过这条街跟当时已经有很大不同了,但那种属于学生的朴素热闹还在。
俩人在夜市上吃了点东西,进了学校。
晚上的明德湖, 还有许多情侣在这里谈恋爱。
虽没有月亮, 湖边垂柳也都枯了, 但对于情侣来说,还是良辰美景。
只是有点冷。
张虔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
叶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穿上了他的大衣。
他的大衣很大, 几乎垂到她脚踝,她走路有种会踩到的错觉, 不得不提着。
晚间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 湖的另外一边有几栋教学楼,学生从教室出来,三三两两路过湖边。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道:“下雪了”。
叶阳抬头看天。
大约才刚开始, 雪并不明显,只有零星的一点。如果不注意,压根就发现不了,但的的确确是雪。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有学生陆续发现,情侣们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初雪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特殊意义的,但对于张虔和叶阳这种皮糙肉厚的成年人来说,已经没所谓了。不过高兴还是高兴的,毕竟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一点浪漫气息。
张虔扯着她走到湖边围栏旁,让她站好,然后指着自己大衣的口袋说:“里边装了一个东西,送给你的。”
叶阳没想到有礼物,有些惊喜。
口袋很深,她第一下没摸着,就多摸了几下,结果摸来摸去也没摸着。她有些慌,不会是刚才换衣服时掉了吧,紧张问:“什么东西?”
张虔垂眼看她:“戒指。”
叶阳心头猛地一蹦。
这时候送戒指,多半是求婚戒指了。
她赶紧又掏右边口袋。口袋里有烟,有打火机,还有手机,就是没戒指盒。
她急了:“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
张虔蹙起眉头,俯身往口袋里掏,发现真没有,纳闷道:“怎么没有,我明明放里边了?”
叶阳提着身上沉重的大衣,就往刚才换衣服的地方跑去。
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张虔没跟过来。
她回头瞧,见人还立在湖边,又走了回来,见他脸上似有笑意,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摸。
他倒是自觉,展平双臂,随她摸。
叶阳连他的裤脚都摸了,仍旧没发现。她想起自己的大衣,从围栏上拿起来,把衣服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没有。
她看着他,慢慢道:“你不会在骗我吧?”
他认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阳直接道:“刚刚。”
张虔笑了:“刚刚可不是我骗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叶阳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一定带了戒指来。她将自己的外套重新放回围栏上,看着他眉宇间那点挑衅的神情,想了一下,双手再次插入大衣兜里。
慢慢的笑了出来。
他耸了耸肩,既无奈又期待。
叶阳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戒指盒。
钻石的光芒在夜色中也很闪,她有些吃惊:“这也太大了……吧?”
“是吗?”张虔听到她这么说,直接把戒指盒从她手中取走,看了看,又合上,“那我拿去换个小的。”
叶阳笑了,赶紧拿回来:“钻石有价,张总的爱情无价,不大,一点也不大。”说完打开继续欣赏,完了做嫌弃鄙夷状,“这算什么呀,鸽子蛋都无法表达张总的爱情,非得鹅蛋才行。”
张虔没搭理她,把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拉过她的右手,就往无名指上套。
戒指上手那一刻,叶阳忽然握起自己的手指,他没套上。
张虔抬眼看她。
月色下她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真的想好了?”
张虔看了她两秒,义无反顾的将她的手指撑开,把戒指套了上去。
叶阳把手收回来,调整了一下位置,不大不小刚刚好。
她又抬眼去看他。
他将她拉近,低头去吻她。
叶阳睁开眼睛去看。
他闭着眼,神情专注,十分享受。
她一边为他心动,一边觉得他遥远。
但她不能多想,她只能把这个归结于相处时间太短的缘故,慢慢就好了。
吻罢,叶阳靠在他怀里,深情款款道:“我会对你好的。”
他将她拉开一点,问:“怎么对我好?”
她继续深情款款:“陪你吃饭,陪你看电影,和你一块睡觉,跟你说所有心里话,不让你孤单寂寞。”
“唔。”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是应该对我好点。”
叶阳本想抛砖引玉,让他说点心里话,如今却只得到了这样一句话,她再接再厉,“你刚才算求婚吧,求婚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张虔有些诧异:“我还用得着求婚么?”
叶阳:“……”
叶阳第二天醒得早,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房间里黑漆漆的,但她身边已经没有人。
人逐渐清醒过来,她也没着急找人,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
又记起昨夜睡时,外面还在下雪,不知道怎么样了,就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
没想到还在下,而且还不小。
心里有些高兴,像得到了一个惊喜似的,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但阳台有光,她透过半透明的推拉门看到张虔手中握了喷水壶正在给花草洒水。
他另外一只手里还夹了根烟,时不时的抽一口。一支烟抽完,他将烟蒂掐灭在花盆中,在阳台上的藤椅中坐了下来。
她走了过去。
阳台花草多,什么都有。风信子、绣球、蝴蝶兰、海棠、水仙花……吊兰、绿萝、薄荷、文竹、芦荟……还有各种各样的多肉,角落里还搁着她种的一盆香菜和一盆菠菜。花草在半明半暗的清晨散发出植物的香气。
阳台还有一副藤制桌椅。桌上有酒瓶有酒杯,她拿起酒瓶晃了晃,大半瓶酒已经没了,她笑道:“大早上喝这么多?”
他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低声问:“睡好了吗?”
她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声音含混:“不太好,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问:“都梦见什么了?”
叶阳茫然道:“梦见你爱上了其他人,我们要离婚。我打算把孩子给你养,想着你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一定是个好父亲。结果你带着你的大肚子情人来找我,让我死了这条心。”
他笑了,声音愉悦:“这么喜欢狗血剧情?”
她察觉到那笑意,自己也高兴:“俗,但是精彩。”
张虔抚了一下她的背,慢慢道:“你放心,我不会在离婚之前爱上第三个人,更不会让她挺个大肚子来找你。”
她去看他,他也来看她。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手指一路流连到他唇畔,欲语还休,无限缱绻在指间。
他张嘴咬了一下,她“哧”地一声,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抬手拿了杯子,喝了一口酒,托着她的背,低头将那口酒喂给她,而后接了一个吻。
这个吻,有些涩,但足以让她在这个飘雪的清晨醉去。
她喘了口气,搂紧他的脖子:“你确定吗,我们今天就领证?”
她软趴趴的搭在他身上,又香又暖,他的声音都跟着温柔起来:“怕了?”
叶阳有点委屈:“但你真的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他跟她拉开距离,看着她:“你想听什么?”
叶阳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想听你的心里话。”
他思索了一下,道:“我爱你?”
她笑了:“爱不爱,你自己不知道?”
他别开了目光,没有回答。
叶阳的笑渐渐落下去:“你爱我吗?”
他这下倒反应过来了,点点头:“我爱你。”
叶阳却在“我爱你”中明白了一件事。她早有预感的一件事,只是之前那些东西太含混,她表达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但就在刚才,她完整的意识到了。她从他腿上下来,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茫然:“你不爱我。”
张虔看着她,脸色有些严肃了:“叶阳,我爱不爱你,你感受不到吗?”
叶阳紧跟着问:“那你为什么会愣了一下?”
张虔没回答,而是道:“叶阳,如果这事让你压力太大,我们可以再缓缓。”
但她现在说的根本不是结婚的事,她说的是他的心,她继续问:“你爱我吗?”
张虔点点头:“我爱你。”
半天,叶阳摇头:“你不爱我,你只是假装爱我。”
张虔的脸色沉下去:“我有必要吗?”
叶阳扯了一下嘴角:“因为你现在不会爱了,你又清楚不会爱的人有多悲哀,你不想自己变得悲哀,就假装自己会爱,你着急结婚,不过是害怕时间长了,你连自己都骗不了。”
张虔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是说我只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对象是谁不重要?”
叶阳苦笑:“难道不是吗?”
张虔拧眉道:“所以我不跟程柠结婚,跟你结婚,是吗?”
叶阳道:“因为你正儿八经的爱过我,你觉得爱上我比爱上她更容易,所以才选了我,但你没有爱上我,也不想跟我有什么深入交流。张虔,你现在不需要任何人。”
张虔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你说的对,行了吗?”
叶阳愣愣的看了他两秒,转身往外走。
这答案有两层意思。一是她说得对,他无话可说。而是她说得不对,但他懒得跟她解释,其实是拒绝交流。无论那个,对她来说都很致命。
张虔见她真要走,立刻又道:“叶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清楚了再走。”
叶阳身形一顿,道:“张虔,别逼自己了,顺其自然吧。”
张虔怒从中来,扬手将桌上的酒瓶挥在了地,玻璃渣子飞溅过来,割伤了他的脚踝,他浑然不觉,只道:“这次我是不会追出去的。”
叶阳没搭理他,拿了自己的外套,就出去了。
张虔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失望的闭上了眼。好一会儿,他缓了过来,蹲下来,一片一片的去捡酒杯碎片,这才发觉脚踝流血了,但没管。
捡完碎片,打扫了一下阳台,一个人到厨房做早餐。
煎了两个鸡蛋,都糊了,最后也没吃,直接倒在了垃圾桶里。
收拾完厨房,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脚踝。
他找出急救箱,用消毒液清洗了一下,贴了创可贴。
今天限号,他没开车,也不想打车,坐公交去公司。
部门的人见他脸色不佳,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晚上从公司返家前,竟然还想她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毕竟早上她只裹了一件棉衣,穿着拖鞋就走了。
同居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吵了架不会一下子就断了联系,怎么都会再见。
家里黑漆漆空荡荡的,连灯都没开。
失望的情绪蔓延上来。
他换了拖鞋,脱了大衣,扯开领带,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还不到七点,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还在下雪,X京很少有下过这么大的初雪。
客厅很安静,他坐在那里似乎能听到簌簌雪声。
这会儿人倒是很平和,觉得说句软话也没什么。
想跟她说,他知道他们这次走得有点快,可他觉得快点比原地踏步强,等领完证,俩人都能安心,慢慢养一养感情就好了;想跟她说,他未来对家庭的计划。前两年先不要孩子,他们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他想跟她多去几个陌生的国家......但他知道,如果她真回来,这些话他依然说不出来。他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但不愿意再让她知道。好像多让她知道一点,就会暴露自己的内心,他有多需要她。但多可笑,爱情这玩意,没有的时候,觉得生活无趣。有了,又害怕它。
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或许是年纪大了,只想支配情感,不想被情感支配。
他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摸黑到书房去。
书房静悄悄的,他掀开钢琴盖,坐下来胡乱弹了一首。越弹越觉得无趣,于是又合上了。
走到书架前,目光定在那本《一句顶一万句》上,他将它抽了出来。
他打开来看。
☆、第 58 章
书中的证件照还在, 却不是原来那一张,他原以为自己看错, 拿近了细看, 才发现的确不是自己看错。
这好像是她的近照。
这张没有生气,而是笑着的, 笑中带一点羞涩,很柔软的样子。
他捏着照片翻来覆去看,怎么看, 都觉得这不像一个快二十八岁的都市丽人。她永远有学生的气质,羞涩,朴素,安静。
跟证件照夹在一块的,还有两张折叠的信纸。
他展开来看, 信中夹着一朵紫色小花, 这会儿已经干了。
他拿起来闻, 没什么味道。
他坐下来去看信。
“亲爱的宝贝儿:
今天是我搬到你家的第一天,你不在。我收拾完,天已经黑了。暖气很足, 家里很暖,暖里还夹杂了一点香气, 那是我带来的。我给你带了很多花草, 刚好你有大阳台,我就擅自做主,将它们摆到那里去了。
你家里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艺术感与科技感并存。没来前,觉得自己还是挺与时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