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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结束后,叶阳像如临大赦般从张虔腿上下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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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她。

张虔说他跟梁箴谈恋爱是朋友起哄,他俩顺水推舟。

他俩其实对对方都没啥大感觉,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好奇。而且分手是梁箴提的,分完后,她还迅速交了新男友。

因此俩人才能继续做朋友。

张虔老说梁箴长得不好看,什么额头太大,鼻子太小,五官不协调。

叶阳没见到梁箴前,以为梁箴是那种长得平平无奇,但穿着打扮和性子特别酷的姑娘。

见到真人后,她发现自己的想象有误。

梁箴扎高马尾,黑油油的长发全部梳上去,五官很大,组合起来,有种明晃晃的艳丽。

而且梁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

她一说话,梁箴就要在那边冷哼。

她不说话,梁箴就斜眼瞟她。

她觉得梁箴对她有敌意,多少有些不舒服。

去KTV的路上,张虔见她情绪不佳,悄悄跟她说,梁箴平时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早知道不叫她来了,让她别放在心上。但她并没被安抚到,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小气,就装作没事。

到KTV后,张虔让朋友和同学先上去了,之后将她拉到KTV前面的树下,问她为何还是心不在焉,让她说清楚。

叶阳觉得自己再装下去,他估计会更多心,就老实问他人家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他干吗把人说成丑八怪。

张虔很诧异,说漂亮吗?又说,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可能不一样。梁箴倒是不丑,但他可一点看不出来漂亮。

她虽然知道他在逗她,不过还是高兴了起来。

张虔见她高兴,四下一瞥,瞧见无人看这边,就过来吻她。

吻罢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以后会跟梁箴保持距离的,问她好不好。

她不想承认这话正中下怀,就没吭声。

他一直问她好不好。

她被问得没办法了,只好承认了。

他问她,怎么谢他

于是俩人又偷偷摸摸的吻了一会儿,这才上去。

张虔此前曾如此否定过他和梁箴。所以后来,她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何会跟梁箴复合。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比方。

男女主就像一对武林高手,俩人本来结伴闯荡江湖,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某一天某个人突然反水,刺了对方一剑,对方应激反应,也给了对方一剑。俩人都很伤,相互养伤去。可能养了一年两三年甚至四年这样子,某一天又重逢了,俩人最开始都想风度翩翩,但最后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乃至大打出手。只是几番交锋下来,忽然觉得对方还是自己想要的伙伴,很想再次结伴。

但无论当初是不是误会,伤害发生了是事实。失去的信任也不会因为是误会而重新回来,重新建立信任真的太难了,它不是从零开始,而是从负值开始,因为曾经那一剑太痛彻心扉。

可能他们每到关键时刻都会想到曾经的伤害。你万一再因为误会,捅我一剑怎么办,所以彼此一旦发现有误会的倾向就容易炸毛。

请大家给他们点时间叭。

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有质的飞跃。

如果伤害如此容易和解,那么这九年的耿耿于怀又算什么。

我早就抛诸脑后了。

☆、第 49 章

到了约定那日, 叶阳打车到了咖啡馆。

她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齐肩卷发散发着时尚知性气息的年轻女人是她记忆中酷爽的梁箴。

不过梁箴的性子倒没怎么变,还是直接干脆, 只是声音温和了许多, 她坐下来笑道:“叙旧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本来也没什么旧可叙, 我就直接说来意了。”

叶阳道:“洗耳恭听。”

梁箴问:“我听晚卓说,你和张虔已经见过了,你问张虔为何跟我复合, 他就跟你急了?”

叶阳坦诚道:“他是有点急。”

梁箴的笑中带点狡黠的意味:“知道他为什么急吗?”

叶阳摇摇头。

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送咖啡,梁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

叶阳没怎么听懂,就看着梁箴,等她解释。

梁箴道:“说实话, 我跟张虔第一次谈, 纯粹是图他长得好看。他呢, 把我当哥们,大大咧咧,一点也不体贴, 我很快就烦他了,俩人就分了。后来你们俩谈, 他就变了样, 我看他那狗腿样儿,心里很不舒服。你们分手后,他跟盛超自驾去云南, 我一块去了。那时候你们分了有一段日子了吧,他还没缓过来。让他开车,车还翻了。我们仨在大理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原本以为出来走走,他很快就会好,结果还是整天心不在焉。”

梁箴道:“你也知道,张虔这人平时太有自信,好像一切尽在掌控。所以失恋时,茫然和困惑出现在脸上,就有种反差,很动人。我当时鬼迷心窍,就跟他说要不然我们重新开始算了。现在回头想,他当时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失恋是颠覆人生价值观的时候,以往的所有人生经验都用不上,他再自信也茫然。我们复合后没多久,他就正常了,只是比着之前,多少有点沉默。后来问他关于你的问题,他也不回避,我就以为他放下了。直到有天他喝多了,喊了一声你的名字,我才知道他压根就没忘,只是藏得比较好,可把我气坏了,愤怒之下,抽了他两耳光,将他骂得一文不值。后来我们就不怎么见了,学校偶尔碰见,他也总躲着我。”

叶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又很诧异,等待了如此久的解释,她此刻竟然如此平静,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甚至都想问一句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桌上梁箴的手机震了起来。

叶阳下意识瞥了一眼。

微信电话,备注是“我家老公。”

叶阳心里又“啊”了一声,原来她已经结婚了。

梁箴说了句稍等。

他老公似乎在问她家里的什么东西放在哪了。

梁箴无奈又温柔,说放在哪里哪里,抬眼瞟见叶阳一直在看她,冲她一笑。

叶阳想到她以前的冷笑,顿觉时间神奇。虽然早知道时间是把雕刻刀,但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改变,还是觉得神奇。

梁箴挂了电话,见她惊讶,解释道:“我结婚比较早,读完研没多久就结了。结婚时候,邀请张虔来参加,他没来,只是让晚卓代送了一个红包。金额大得吓人,我惊讶坏了,后来觉得他可能是内疚。其实,当时大家都小,年轻气盛,又是你情我愿,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他怎么还愧疚上了,就觉得蛮搞笑的。”

梁箴笑:“张虔这人吧,其实挺有原则的。不像我们学校某些男生,有一点资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恨不得一次交八个女朋友,还大言不惭说是解放天性。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聊聊以前,但又怕他难堪,就放弃了。晚卓说,他跟我分手后,一直没有再谈。我也没弄明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缘故,反正多少有些愧疚,觉得不该打他。直到前两年,听说他又谈了恋爱,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前几天晚卓说,你俩在咖啡馆,因为我吵了起来,我就觉得这事好像还没过去,所以找你出来聊聊。”

末了,梁箴道:“你替我跟他说一句,他要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那就还好。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大可不必,我可不用谁对不起我。另外再帮我告诉他,让他快点结婚,我要把红包还给他,不然那红包压在我心头,总觉得欠他,不爽。”

梁箴走出咖啡馆,用手在脑门上搭了一个凉棚,抬头看天。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着,像是要下雨。

她想起那一天也是阴天。

吉普车开在大理笔直的公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高原上几乎看不到天,全是云。云垂下来,仿佛站上车顶,就可以摘下来一片。

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闷和田野的清新。

张虔闭眼靠在那里,眉头微微皱着,脸上的神气,似是不耐烦,更似被什么困住了。

音响里在放一首歌。

她问前面开车的盛超,是什么。

盛超回答是《The World Is Gary》。

盛超的英语非常好,四个单词从他口中出来,好像他就是唱歌的人。

这世界是灰色的。

张虔的世界也是灰色的。

她侧脸看张虔,他的鼻梁高,眉骨也高,五官很立体,严肃时比笑起来更有魅力。

爱意从心底渐起,她心跳大作,于是凑到他耳边,攒了一腔温柔,叫了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来看她,她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凑上去吻他。

一个短暂又漫长的吻。

有种吻正在沉睡的王子的虔诚。

张虔皱眉看她,脸上的神气依然很困惑。

他终于又看到了她。

她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中越发灼灼,她伏在他膝头,悄声道:“张虔,我们两个重新开始吧,我会比她对你好一百倍。”

他没吭声,半晌,手抚上了她的发。

此刻梁箴站在咖啡馆门口回忆往事,只觉得年轻就是好,可以肆无忌惮的做无意义的事情,只为抓住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大理的那条笔直公路,低垂白云,以及田野的清香。

当然还有那首《世界是灰色的》。

梁箴走后,叶阳也走出了咖啡馆。

她走到路边,站在人行道上,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瞧见公交站,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一边走一边想,原来他真的难受了挺久。

原来他挨了梁箴的耳光。

原来他有五、六年都没谈恋爱了。

原来他避而不提梁箴,是因为愧疚。

原来程柠是他第三个女朋友。

以往她想张虔这九年到底在进行着什么样的人生。想来想去,也想象不出来。只是笼统觉得,那是一段漂亮的人生。事业节节上升,爱情在他眼前排着长队,就算理想失意,也无伤大雅。他永远不会局促,不会失意,永远体面。

她怕这样的人,因为找不到软肋。

分手时,她年纪虽小,但他的年纪好像没比她大多少。

俩人在心智上是一样的。

她自认为是他的软肋,用尽全力希望伤他一下,但后来发现他毫发无损。

她觉得这人不可撼动。

现在发现,原来他的人生和自己的想象是完全背离的。

她好像一下理解了当初盛超评价张虔:“看着长了一张进步青年的脸,其实骨子里挺老派的一个人。”

她当时不置可否。

“老派”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浪漫又隽永,是日光、车马、邮件都很慢,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它含有某种等待的意味。

等待不是故步自封,不是画地为牢,它是一种巨大的深情。

她知道张虔认真,他会认真对待自己热爱的人和事,但他不会停下来等待任何人。

现在蓦然回首,觉得自己的自以为多可笑。

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张虔。

回到家中,叶阳找出装旧物的铁盒子,从里头拿出那两枚戒指。

无论她有再多正当分手理由,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该一言不发就分手。

十八岁的她把怯懦和回避当远见,多年来虽然有后悔的瞬间,但大多时候都是沾沾自喜的,认定就算真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现在想,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张虔会在日益渐增的感情相互了解,并且相亲相爱?如果她当年勇敢些,张虔现在是否已经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爹?

不是张虔没给够安全感,是因为她不相信感情可以打败时间,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走到尽头了。

但其实,张虔比她想象中要稳定。

一个人在人生最该肆意的年纪,有五、六年的时间,感情上都是空白的。

任何语言在时间面前都是苍白的。

叶阳叫了一个快递,把其中一枚戒指装进快递袋中,递给了张虔。

快递次日达,所以寄出的当晚,叶阳睡得很好,但显示签收后的那天晚上,她的睡眠质量就受到了影响。总觉得张虔打电话过来了,一晚上醒过来七、八次去看手机,但事实是并没有。

之后一周,张虔那边都没有动静。

叶阳却没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九年都过去了,这一周又算什么。

而且她要准备《八仙过海》的发布会,事情太多,也没时间多想。

☆、第 50 章(捉虫)

《八仙过海》的发布会定在上海, 叶阳和林天一要提前两天过去。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叶阳忙到晚上十一点多, 刚关了灯躺下, 手机就震了。她以为是工作电话,正不耐烦呢, 拿起来手机看,却是张虔。

她躺回枕头上,接了电话。

张虔问:“睡了吗?”

叶阳用另外一只手盖住眼睛, 闷声道:“没睡。”

张虔道:“下来吧,我在你们家楼下。”

叶阳略微有些哽咽:“不下。”

张虔今晚格外有耐心:“家里不是有其他人么,下来吧,外面方便些。”

叶阳挂了电话,拿了一件外套, 下楼去了。

楼前的那几棵木槿早已谢尽,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月光糖霜似的落在上面,像幅枯枝的水墨画似的。张虔站在树前,正在观赏, 听到楼门开的声音,就把目光调了过去。

叶阳走下台阶, 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像他走了过来。

张虔微垂了眼去瞧她, 她也看着他。

几秒钟后,叶阳问:“《名利场》的发布会成功吗?”

张虔点点头:“没出什么乱子。”

叶阳笑了下:“有点后悔把《名利场》给出去了,我还是陈导和杞姐的粉丝呢, 要是不给出去,这次就能见到他们,说不定还能合影,要个签名什么的。”

张虔停了一下,道:“不知道你还喜欢陈导,我这只有苏杞的签名。”说着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签名照。

叶阳愣愣地从他手中接过照片,借着月光一看,发现还真是苏杞的签名照。

苏杞的签名照跟别的明星的签名不一样。别的明星的签名是一笔走下来,如果不是粉丝,很难认出是什么字。苏杞的签名没经过设计,就是她自己的字,两个字并在一起,只要认识这俩字的人,都能看出来。

叶阳原本对这个不怎么漂亮的女演员是没关注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打工的咖啡店遇到她。她一身黑,在黄昏时分走进咖啡店,在窗边坐下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

优雅安静,却不容忽视。

进咖啡店的人,即便不知道她是演员,也会不自觉的看她。

叶阳受到了某种震慑。

苏杞以往所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村妇,女杀手,杀人犯等非主流角色,或是乡土,或野性,或残忍,完全跟优雅安静不沾边。

没想到本人与角色相差如此之大。

从咖啡馆回去后,她对苏杞念念不忘。上网查了许多资料,越了解越喜欢。从那时起,她就把苏杞视为了偶像,多年来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去,要成为像她一样,具有安静力量的人。

再次见到张虔后,叶阳还跟他说了这事,因为苏杞就是电影学院出去的。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叶阳垂眼道了一句谢。

张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递到她眼前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阳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道歉的意思。”

张虔怔了一下,问:“道什么歉?”

叶阳道:“不该不相信你。”

张虔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这才道:“你不用道歉,程柠的事,是我自己的疏忽,但我们的确在七月份就分手了,那天她也的确只是回去找护照。”

叶阳点头道:“我说得不是这事,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你前面一直不正面回答你们有没有分手的问题,我觉得我误会是应该的。我说得是另外一件事,我不该在没跟你交流的情况下就草率的提出分手。”

张虔有些意外:“真不容易,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听到你这么诚恳的道歉。”

叶阳老实道:“你尽情嘲讽吧,的确是我的错。”

张虔看着她。

她垂着眼,的确一幅老实挨批的诚恳样子。

良久,他又笑了,道:“叶阳,你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你没做对什么,那我也没做对什么。我没有真的怪过你,只是有点迁怒的情绪。九年前我就知道经由自己的手失去了什么,而九年后,你说得却是不后悔。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你是真不后悔,而不是假装不后悔。即便最后有一句对不起,也仅仅只是对分手方式不够温和感觉愧疚,潜台词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么做。你的不后悔,让我很不舒服,以至于有些事情做的不择手段了。我自己也诧异,我竟然对自己爱过的人如此卑鄙,我原来还有这么多没被发现的黑暗面。你说你在我面前不是叶阳,我想我在你面前也不是张虔了。”

叶阳垂着眼,轻声道:“没有啊,在分手后,不知道你和梁箴重新在一起前,我就后悔了。但你和梁箴复合后,我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想可能受到了打击,但又不愿意承认,就一直给自己洗脑,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错误。把错误当成正确来对待。”

张虔点点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在等我,因为你说过,如果没感觉了,要痛快一点。我离开你们宿舍时,在你们宿舍楼下面坐了很久,但凡能找到一点可能性,就回去了,但我没有找到,所以走了。后来又觉得是你把话说绝了,如果想复合,也该是你先给这个台阶,我才能顺着下去,就一直等着,结果什么都没等到,就心灰意冷了。至于梁箴,我不想跟你解释,是因为的确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像借口,好像在为自己开脱。我想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让它过去。”

叶阳没吭声。

张虔扬起下巴,看着她身后的夜色。小区里的路灯都设在楼后,因此楼前除了月色,什么光都没了,黑乎乎的一片。他眼底同夜色一样漆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关系,想我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我们做学生时,年纪都小,人又没定性,人生中除了学业,就是爱情了。爱情非常重要,为它改变,为它妥协,为它委屈,甘之如饴。可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能说看尽世间百态,但能懂得的道理基本都懂的差不多了,已经很难再被别人说服,也很难再为别人改变。理想不能,爱情也不能。所以俩人在一起,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合适。而我们俩个都太要强了。程柠的事,其实是个小争执,以后类似的争执会更多,但我们却能半个多月不联系。我就觉得九年前存在的矛盾,现在仍然在,我们还是谁也不肯先低头。这样的相处对我们两个来说是一种消耗,实在太累了,不如就到此为止。”说到此处,将目光从远处调回来,看着她,询问,“你说呢?”

叶阳呆了一下,忽然转身往回走,不过几步,上了台阶,走到门禁旁,开始摁密码。

她平时不常用门禁卡,因为还要从包里翻找,宁愿摁密码。九位数的密码,平时不过脑子,只要手挨着键盘就能摁出来,现在脑子一乱,手也跟着乱,怎么都想不起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她哗哗嗯了几遍,楼门解锁的提示女声怎么都不吭声,她索性放弃,人又下去了,见他还在,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纹丝未动的站着。

叶阳见他不动,气更大了,换了左手又去打。

她以前哪里舍得打他,她觉得这是个小王子,白月光似的,不敢磕了碰了,但现在她只想打烂他的脸。

张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叶阳挣了一下没挣脱,眼泪反而出来了,这会又被他制住,急火攻心恼羞成怒,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锤起了他。一边锤,一边叫他放开自己。

张虔有些招架不住,最后只得胡乱往怀里摁。

她在他怀里又挣扎了几番,发现完全挣不开,人没了力气,放声痛哭起来。

十一点多,小区里还有送外卖的。外卖小哥在小区迷了路,好不容易看到俩人,一路小跑着过来问,结果见俩人这阵仗也不敢问,就越过他们往前去。这小区的楼号藏得特隐蔽,很不容易找着,外卖小哥在叶阳所在的这栋楼前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回来,此刻已经听不到哭声,他就看着张虔,悄声问:“您好,这是七十三号楼吗?”

张虔点了点头。

外卖小哥松了口气,往三单元去了。

叶阳猛地将他推开,上了门洞台阶,站在门禁锁前摁密码。这次她能记起密码了。她正摁着,一只手过来盖住了数字键。叶阳抬手打了他一下。他另外一只手上来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反摁到门禁上抵住,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他身上有一点汗意,汗意中有肥皂的清香,像柠檬又像马鞭草的味道,叶阳在他的重吻之下,几乎要哼出声来,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楼门前的声控灯暗下去,一切都静下去。

他贴着她的唇角道:“我今天说得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如果你觉得对,觉得没必要耗,那就到此为止。如果你觉得不对,可以反驳,可以说服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总是我推你,你才动,我不推,你就不动甚至还要往后退。”

良久,叶阳道:“我们同居吧。”

张虔一动未动。

叶阳看着他身后。楼门正对着绿化带,绿化带里几十棵枯树,月光下有一点萧瑟。她道:“我们两个都挺忙,一周见一两次这种恋爱方式已经不适合我们了。万一再有点龃龉,十天半个月不联系,耗着耗着就什么都没了。同居能将大事化小,也能将小事放大,有好有坏,但对目前的我们俩来说,应该是好处多于坏处。一锤子买卖,行不行,也就这一下了。你想结束单身生活吗?”

☆、第 51 章

半晌, 张虔把额头抵在她肩上,低声道:“在你们这个小区找房子吧, 我喜欢这里。”

叶阳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把他的脸从肩上捞起来,不相信道:“你说真的?”

他又将她揉到怀里, 嗯了一声。

叶阳只觉得那个“嗯”字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沉闷而有力,带出一点共鸣的震动, 她伸手悄悄抚过他的心口,而后亲了一下,道:“可是这离你们公司挺远的。”

张虔有轻度眩晕,像醉酒一样,不知道为什么, 他另外一只手撑住了墙壁:“行还是不行, 几个月就能看出来, 住不了太久的。”

叶阳心头一跳,直觉这句话有别样含义,但又觉得不适合深挖, 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月光落在台阶上,但他背着光, 她看不清他的脸。静夜无声, 她也不敢大声说话,怕破坏氛围,就轻声问:“你自己没房吗, 要租房住?”

张虔将手从她腰上抽出来,搭在她肩上,声音仍旧低低地:“我那房子离时代挺远,离你们公司更远,住这儿至少离你们公司近点。”

“是吗?”叶阳歪头思索,“你不是住九棵槐么,怎么会远?”

张虔顿住了,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你想住我那?”

叶阳觉得这话奇怪:“你不想?”

张虔愣了几秒,忽然笑了,声音有点哑:“你想就成。”

叶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张虔抬脚敲了一下她身后的墙面,声控灯又亮起来,叶阳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他却一把她薅出去,摁回墙上,仔细的打量她。

叶阳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但慢慢地,慢慢地,脸就红了。

她在灯光里想自己素面朝天的脸,虽然不至于动人,应该也不会太差。但在他这种审视的目光中,她始终不自在,就别开眼睛,没话找话道:“你刚才笑什么?”

他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奇怪,我原以为你会觉得住在我那里,会不舒服,想住外头。”

叶阳起初没听懂,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渐渐明白了,忽然就笑了。他还把她当成以前那个固执又倔强,浑身都是刺的小姑娘呢,她解释道:“以前小,不懂得变通,现在马上就二十八了,还要那样,未免显得矫情。不过一步到位多少有些猛,咱们可能也不习惯,还是得适应。你家有多余的房间么,给我腾一间,我给你交房租就是了。”补充道,“太贵了我可住不起,五千左右能接受。”

张虔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滑入发中,将她鬓边的头发悉数顺到耳后,让她的五官都露出来。她要低头,他用手掌强硬托起下巴,声音低得恰到好处,好像把这个夜晚也染醉了,有种微醺感:“你们老板给你开多少工资,一个月拿五千块出来租房?”

叶阳握住他的手,将手从下巴上牵下来,笑道:“我对其他的要求都很低,但对居住环境要求比较高,不然累了一天,回到家看着几平米的小屋,乱糟糟的,都没地方下脚,会丧得没力气奋斗。”

张虔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有时候,他会有一些不大理解。像她这样在这个城市一无所有的人,碰到他,就算不为他的爱情,为了他能带来的安稳生活,也该扑上来。就算不扑上,也该在他有所暗示时,主动一点。他常常会想,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底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想她这些年一定没吃过什么苦,毕竟漂亮是一种稀缺资源,到哪里都会受优待,但现在觉得她应该也吃了挺多苦。吃了苦,还不懂妥协,要么是苦没吃够,要么是骨头太硬。

她看着他,眼睛渐渐亮起来,嘴却抿住了。

张虔见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她认真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老了很多。”

张虔愣了愣,又道:“不是我老了,是我们太久没见。九年太漫长,跨度几乎相当于我们人生的三分之一了。”

他们都从肆意走向了成熟。

成熟是稳重,可到底没有肆意明亮。

而她经历过他的明亮,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她心中酸酸甜甜的,又问:“那你觉得我老了吗?”

他低眼正要仔细瞅,声控灯忽又灭了,他便笑了:“我想是没有吧。”

他这一笑,有点可爱的意思,叶阳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她果然最爱他明亮的时候。她把脸重新埋回他怀里:“同居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这是改变生活方式的大事,你要认真考虑。”

张虔揽住她的腰,像在回复今晚吃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我是没所谓的,你要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叶阳虽然事先想过,但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恐惧,然而也得逼自己一把,她不能总是逃避,要学着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了。张虔是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如果他都不行,其他人会更难。

她摇摇头:“我也无所谓。”

临近午夜,小区里的安保结队出来巡逻,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听到对讲机里的喊声。他们每巡过一栋楼,就会冲对讲机喊:“XX栋,无异常。”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浓口音。以前叶阳失眠时,常站在窗前听他们喊来喊去,然后根据他们的口音辨认他们是哪里的人。有时还会听到家乡的口音,会倍感亲切。

安保的声音越来越近,叶阳恋恋不舍地打断这片安宁,问:“你不回去么,他们过来看到我们站在这儿,还以为在撬锁,准备入楼盗窃。”

张虔却并未放开,而是问:“你什么时候搬?”

叶阳想了想,道:“明天要去上海出差,忙完发布会估计会闲两天,我找房东谈谈退租的事情,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了。”

张虔这才松开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我去接你。”

叶阳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眼神暧昧,欲言又止。

张虔隐约看懂了,就配合着闭上了眼睛,甚至还俯了身。

叶阳见他如此知情识趣,笑了,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在他额上长长吻了一下,道:“今晚只有一次,来点仪式感,希望多年以后,我们会怀念它。”

一点狡黠,一点诗意,像是他记忆里的小恋人。

文学系的姑娘,脑子里存着很多情诗,不说就不说,一说就要化掉你。不过情诗再高明,都不如她那句无论将来他老了还是秃了发福了还是有啤酒肚了,她都会爱他,她永远爱他让他印象深刻。

后来,他遇到过很多向他示爱的人。外貌,家世,教养,事业,都构成她们爱他的原因,但再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刨除一切外在因素,纯粹的爱他。

程柠喜欢他,也无非这几项。当然了,还有更重要的一项,开明。他不过问她和前男友的事,也不介意她和前男友一块工作。同样的,程柠也不会因为他身边无关紧要的女人而生气,不会因为他工作忙,陪不了她而闹脾气。这是他们相处的共识,所以融洽,但永远生不出更深层次的感情。

那种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水乳|交融的,泥沙俱下的感情。

不过他们也不想要那样的感情,因为很累。所以渐渐地,就忘记了很多情感,渐渐地,人就迟钝了。

三十而立,他面对生活,没有激情,没有热情。

像一潭死水。

而他对她是有期待的。

说是戛然而止的恋爱未能让他完全了解她所以对她有期待也好,还是重逢之后,对她产生了新期待也罢,总之他对她有期待。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不只爱情。还想从她身上找到自己消失已久的,对生活的热情和激情。

张虔回到家里,换了拖鞋,到客房去。

黑白灰的客房,里头冷冷清清,想到她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先用脑子给她摆了一下,空间是够用的,不过床头差一个置物架。

换了家居服,坐在客厅,拿出手机,划拉了半天,最后挑中了一套白色置物架,下了单。

放下手机,吞下一杯酒,仰靠在沙发上。

关于同居,九年前就有这想法,想跟她一块生活,原以为谈得再久一点,可以试着进行,只是没想到。

张虔喝了一会酒,想到别的什么,拿起了手机。

前几天,盛超给他来了微信。

两年前,盛超打算脱离华清影业成立自己的公司,但盛超的本职工作是搞创作,对商业运作一概不懂,也不想分太多精力在这上面。找别人合作又不放心,就想到了昔日的伙伴。

张虔当时刚进时代,还没稳住,也确实对俩人的合作不抱期待,就没有回应。前几天,盛超又来联系,说合作的意愿还在,问他考虑不考虑。

张虔这次有点松动,或者说想冒险的心理出来了一点。待在时代,稳是稳,但未来一眼就可以望到。三十岁正是人生盛年,他没必要过早的让自己进入死水一样的生活。而且说到底,在时代如何位高,也是给别人打工。和盛超合伙开公司,到底是自己做老板,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给盛超回了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聊一聊。

盛超和他老婆一块来的。

盛超的老婆也是电影学院的,文学系,做编剧。

盛超五部作品,三部出自他老婆之手。当初张虔和盛超分开时,他老婆充当中间人,来回协调,只是当时大家年轻气盛,互不妥协,最终分道扬镳了。

仨人在咖啡馆一直聊到打烊。

从咖啡馆出来后,盛超的老婆笑着对张虔道:“我让盛超找你,他还不情愿,怕被拒绝,说太没面子。我觉得大家是一路走过来的朋友,被拒绝也不丢人,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你就松口了,你得跟我们说说这是为什么,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也好放心。”

张虔笑道:“以前也不是不考虑,是怕重蹈覆辙,理智过了头。现在想想,结果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人还是应该有点冒险精神的,不然多没意思。”

盛超的老婆笑道:“你看《旁观者》了吗?”

张虔点点头。

盛超的老婆问:“如何?”

张虔略略一顿:“艺术性和商业性兼俱,我觉得是超儿目前作品中最成熟最完整的一部。”

盛超的老婆看了一眼盛超,叹了一声:“最好的作品,票房却是最差的。刚开始以为观众不吃这种,后来看你们的《我去往》,竟然能卖十几个亿,就觉得影片的宣发有很大问题。但宣发是制片方的事情,我们压根没说话的权利,虽说亏钱也是亏他们的,但片子是超儿的心血,这样的结果,叫人意难平。想单干也是想把所有权利抓到自己手上,成立了新公司,制片和宣发交到你手上,我们俩就能放心弄电影了。咱们最初不就是为这个么,只是那时大家一名不文,没资本,现在可以了,你就别犹豫了。”

张虔笑道:“你们夫妻俩早就盘算好了,我可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这事,开公司又不是吃饭喝水,考虑一下也要被指责成犹豫,讲不讲道理?”

盛超的老婆也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么?”

张虔知她忧虑,安抚道:“我既然来,肯定心中有数,放心回吧。”

☆、第 52 章

叶阳在上海忙完《八仙过海》的发布会, 赶晚上的飞机回去。

回去前,她挤出了点时间去看爸妈。

她到上海后, 一直没抽出空去看他们。

叶阳父母的包子铺距离地铁口有五十米左右。

那是一条路的拐角, 拐角两侧有七八家铺子,有水果铺, 有烟酒铺,还有卖麻辣烫的以及煎饼铺。

铺子很小,不过十平米。

因为没有窗的缘故, 虽是白日,铺子里也晦暗不明。

铺子早上卖包子,中午和晚上还卖凉皮、凉面酸辣粉。

叶阳以前到上海出差,也会过来看他们,时间充裕的话, 还会跟着卖一会儿包子。

她其实挺喜欢干体力活的。

在X京待不下去的时候, 想过收拾铺盖卷, 到上海帮父母卖包子,终究觉得不像话,还是作罢了。

铺子里摆了两张折叠桌, 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在店里吃饭的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带走。

父母很辛苦, 叶阳知道, 每次来看他们,都有点不忍心。多次打电话给叶宽,让他过来帮忙。他一个青壮劳动力, 不求能成为包子铺的主力,但是抬抬手减轻一下二老的负担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宽说站一天太没意思,不来。

叶阳每次都想抽他嘴巴。

但凡父母的奋斗里有半分为她,她会心疼死,可他们不是为了她,所以很多时候,她不让自己太心软,只尽到做女儿的义务就罢了。

叶阳来之前没跟父母说,父母乍一见她过来,还是欢喜的。

欢喜又局促,好像她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而非女儿。

双方的寒暄也很客套。父母问她工作怎么样,她问爸妈生意怎么样,然后就没话聊了。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叶阳没话找话,说饿了,让父母给她拌一碗凉皮吃。

等她坐下来吃凉皮时,她母亲蒋志莲也在对面坐下,看着她吃了一会儿,才渐渐找到话说。

蒋志莲说准备过年时,给叶宽定亲,问她觉得怎么样。

叶宽二十出头时,蒋志莲就想给他定。

蒋志莲的想法是,结了婚,有了家,叶宽兴许能上进一些。

但叶宽不愿意,叶阳也不愿意。

叶阳是觉得人没有上进心,结了婚也不会突然就上进了,到时候再生了孩子,叶宽还当甩手掌柜,那压力全都在父母身上了。而且确实觉得二十岁的叶宽太小,什么都不懂,建议让叶宽大两岁再说。如今四年过去了,叶宽还是老样子,叶阳就看开了。人生百态,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向上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原地打转,但那也是一种人生,随他去吧。

蒋志莲见她无意见,又提到了她的事情。

叶阳不想因为这事跟母亲闹不愉快,所以只听了开头,就截住了她,说自己有对象,正在处。

蒋志莲十分意外,忙问哪里人,多大了,家里怎么样。

叶阳说X京人,三十岁,家里不知道怎么样。

蒋志莲怕她糊弄,要看照片,叶阳就找了张虔的照片出来给他们瞧。

蒋志莲和丈夫拿着手机来回看了几圈,发现照片里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太多,一时之间竟然都没说出话来。

叶阳埋头吃自己的凉皮。

蒋志莲一直认为自己女儿心高,找对象要找好看的,还要找有钱的,如今一看照片,发现的确长得挺排场,就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欲言又止一番,还是没忍住:“过日子不能图人长得好看,好看不能当饭吃。像你爸似的,就长了一张脸,没一点脑子,做这个不成,做那个不成,一把年纪,只能让我跟这儿起早贪黑的卖包子。”

叶阳看了她一眼,道:“我没图人好看,恰巧长得好看罢了,难道我还能嫌弃吗?”

蒋志莲明显不相信,谆谆教育道:“长得好的人身上是非多,你爸够老实了,不还是出事,没那个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将来受苦的是你自己。”

叶阳父亲年轻时的确犯过错,类似出轨。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看上叶阳父亲长得好,性格敦厚,撺掇叶阳的父亲离婚,跟她结婚。叶阳的父亲当时的确产生了离婚的念头,只是当时已经有叶阳和叶宽,加上家里的人死活不同意,叶阳父母的婚才没有离成。虽没离成,但这事却成了蒋志莲的一块心病。蒋志莲对女婿的标准,是对着丈夫相反的方向去的。不要好看的,好看的都是草包,并且是非还多,

叶阳只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想太多了没用,顺其自然吧。”

蒋志莲见她不当回事,有些受不了:“你又不是刚毕业,快三十的人了,上点心吧,不能结婚,就别瞎谈了,浪费时间。”

叶阳觉得她母亲又要开火,把筷子扣在塑料盒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道:“妈,我晚上还要赶飞机,不能久待,走了。”

“欸,欸,先别走。”蒋志莲见她要走,立刻转移了话题,“今年过年回家吗?”

叶阳摇摇头:“有个项目过年的时候要上,估计回不去。”

蒋志莲也没跟她再打哑迷,开门见山道:“你弟弟结婚,咱们家又得出去一笔钱,我跟你爸这几年挣得钱全还债了,手头的钱不多,你手里有吗,有的话,借我们点,等缓过来这阵,我们再还你。”

叶阳一听又是钱的事,脸立刻冷了下去:“他结婚,难道自己一分钱不用掏吗,没钱别结,拖累一家人。”

蒋志莲喜欢叶宽多过叶阳,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叶宽会说话,不管能不能做到,先吹了牛逼再说,哄得蒋志莲非常高兴。而叶阳说话前一定会考虑自己做到做不到,做不到绝不吭声,所以即便叶宽没出息,蒋志莲也觉得他比叶阳强。见叶阳这么说自己儿子,立刻维护道:“看你这话说的,难道让他打一辈子光棍?结了婚,我跟你爸就了了一桩心事,之后他过得怎么样,我们就不管了。”

叶阳并不相信自己母亲这番话,但也不想揭穿她,只道:“你们要多少?”

蒋志莲见她松口,知道有希望,语气立刻硬起来:“这不是个小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你能给多少?”

叶阳一听,就知道她的胃口是往大了去的,就道:“我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X京物价又高,压根没攒下钱。家里困难我知道,但我也困难。顶多把给他准备的份子钱预支给你们用,其他的,我没有。”

蒋志莲听她语气如此硬,火儿一下蹿上来:“你工作七、八年,就只有万、八千块钱?不想借就不借,别说没钱。我和你爸就是累死,也不找你借。”

叶阳听她威胁自己,火也蹿了上来:“工资就那么点,本来就存不下来钱,存钱全靠年终奖。可我的年终奖都贴给你和我爸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还有,我再说一遍,如果是你和我爸要用钱,多少我都给,但别想从我手里给叶宽抠出一分钱,我没有。你们愿意为他受累是你们的事,我没这义务。”

蒋志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道:“别净说好听的,现在就是我跟你爸要用钱,你怎么不给?”

叶阳觉得自己有些过激,缓了一下,道:“我说得是你们吃不了饭,没地方睡,生病了,但凡是这几项,我一定给。但给叶宽买房、结婚的事,我不管。”

蒋志莲冲她嚷道:“你们是姐弟,你帮他,他帮你,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

叶阳尽量平静:“妈,我不指望他帮我,我就指望他顾好自己,别拖累你们就行了。”

蒋志莲见她说人话了,火稍微降了一点,半是哄,半是威胁:“把我和你爸累坏了,将来还是你们姐弟俩的事儿,不如现在多帮你弟弟一点,我和你爸身体好,是你们俩的福气。”

叶阳顿了一下,道:“之前不是说要我拿仨月的工资给他随份子么,给他随五万还不够?也别说他会给我随回来,他能给我一千,我就烧高香了。”

蒋志莲原以为她说得是一万,没想到说得是五万,张了张嘴,没再说出话来。

叶阳直接去了机场,候机时,想给张虔拍一个航班信息,但又作罢了,只在下飞机后,跟他说,忘了告诉他航班信息,现在人已经落地了,让他不用来接了。

叶阳回到公司,才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次日要发稿,还有新媒体大号要投放,工作量挺大,而林天一又去跟边紫约会去了,只能辛苦叶阳一个人盯着。

盯着组里的人把东西都弄好了,她才拖着行李箱回家去。

回到家,洗了澡,到厨房下了点饺子,坐在饭厅吃饭时,想起自己的家事,又想到张虔,真觉得这俩世界风马牛不相及。她呆愣了一会儿,给他发了条微信:“想你。”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一条:“吻你。”

叶阳看着平平无奇的这俩字,想到他平时吻她的感觉,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好像他真的在吻她。

她放下手机,继续吃自己的饺子。

次日忙完发布会的事情,叶阳给房东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聊退租的事情。

租房合同签了一年,押一付三,房东说可以退多交的房租,但不能退押金。

这事的确是自己违约,叶阳无话可说。

决定搬之前,叶阳约边紫出来吃饭。

这位姐姐目前正处于热恋中,脸上带着慈母一般的笑,吃饭过程中不断看手机,还动不动就跟叶阳讲林天一又干了什么可爱的事情,说了什么可爱的话。

叶阳原以为边紫这么边缘的人,应该喜欢深沉点的,教父似的人物,没想到这么痴迷于正派单纯的林天一。

她十分奇怪,问她喜欢林天一什么。

边紫就跟她讲,有次她和林天一做地铁,林天一跟几个农民工侃了一路的事情。

寻常来说,有点涵养的人都不会表现出对农民工的嫌弃,但在地铁上看见,还是会躲开,更别说跟他们交谈,但林天一完全不介意这个。

边紫觉得林天一赤子之心,甚是可爱。

叶阳一听,就理解了。林天一的热情的确有种一视同仁感,不因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所改变,这点来说,非常难得的。这至少能说明一点,人不势力。

说完林天一,叶阳跟边紫说自己要和张虔同居的事情。原想边紫给自己打打气,结果边紫直接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她道:“同居对所有恋人都是挑战,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想象空间,没有紧张感,期间伴随着柴米油盐,激情会消失的很快。而你俩又刚复合,没一点感情基础,九年前的感情更像空中楼阁,如果新的建立不起来,我担心结果不尽如人意。”补充道,“当然了,不是让你悲观,但得有心理准备,复合就是大冒险,而成功的概率相当于中彩票”

叶阳叹了口气,笑:“你还是打电话叫天一过来吧,我现在需要一个乐观主义给我信心。”

边紫也笑了:“那你想我给你个建议吗?”

叶阳立刻两眼放光:“你说。”

边紫道:“先别做|爱。”

叶阳愣了。

边紫喝了一口啤酒,慢慢解释道:“同居最开始是有新鲜感的,少点亲密接触可以将新鲜感保持的久一点,在这个时间里抓紧时间培养新感情,感情到位再做,不然激情没了,只能一拍两散。”又补充道,“我看他像有感情经历的人,应该懂,除非他只想要激情,不考虑后果。”

回去的路上,叶阳一直在琢磨边紫的那几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那么随便跟他做了。但是当初她真没想到会走到同居这一步,只想速战速决而已。

进了小区,拐到住的那栋楼前,上了门洞前的台阶,正要摁密码,外套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出来看,见是张虔,就接了电话。

张虔言简意赅道:“转身。”

叶阳有些诧异,在转身的过程中想到他可能过来了,心脏忽然突突起来。目光下意识的去寻,隐约瞧见楼前绿化带的观景亭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屏幕透出一点亮,像星光似的。叶阳还没来得及确认,那人的声音就透过手机听筒传到她耳中:“看见了吗?”

叶阳心中怦然一大动。她挂了电话,穿过走道,走向观景亭。

观景亭下三层宽台阶,他站在第二阶上,叶阳甫一走近,就闻到了烟味,她皱了皱鼻子,问:“你怎么来了?”

张虔没答,而是问:“真是忘了吗?”

叶阳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从上海回来没让他来接这事,就笑了,但不准备回答,而是挎住他的胳膊:“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她不想说,张虔也没再追问,而是捏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左边拽到右边,让她重新挎上来。叶阳挎住后,问:“等多久了,怎么不打电话,万一我十点多才回来,你岂不是还要再等一个多小时。

张虔淡淡道:“那也没办法。”

叶阳心中又是一动,她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谈恋爱会跟工作一样,只讲究效率,不讲究浪漫,没想到这么有耐心。”

张虔直接道:“那是你对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有偏见。”

叶阳也笑:“这不是让你给纠正过来了吗?”

张虔又问:“退租的事谈好了吗,什么时候搬?”

“谈好了。”叶阳又问,“你最近有出差安排吗?”

张虔想了想:“下周三周四去趟香港。”

叶阳点点头:“那我就请周三的假,搬。”

张虔顿住步子问:“为什么?”

叶阳解释道:“不想你帮我搬,也不想你看着我一点点搬进去,想趁你不在的时候悄悄搬进去,等你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肯定会很惊喜。”

张虔有些费解:“想法是好的,但你想给我惊喜,是不是不应该告诉我这个计划?”

叶阳笑了:“我倒是想彻底给你一个惊喜,但我没你们家地址,也没你们家的密码,也不知道你的行程,完全办不到。不过就算效果差点,也比你帮我搬,或者看着我搬进去效果要好得多。”

其实她的话音落地,就已经产生效果了,因为张虔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想,她在他家里进进出出的样子,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下周四的到来。他从香港回来,打开家门,看到这样一幅画。

已是深夜,客厅没开灯,电视显示器是唯一的光源,隐隐约约照出客厅的轮廓,而她窝在沙发里,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

☆、第 53 章

周二, 叶阳买的纸箱子到了,下班后, 她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虽然多, 但都是小件,还算轻松。

李小白过来帮她将装好的纸箱子挪到客厅。

两人看着那些箱子, 一时之间,有些伤感。

到底一块住了快一年。

叶阳想起什么,回到卧室, 把东西拿出来递给李小白:“要走了,送你个小礼物,不过我对这些东西没研究,就记得你提过,希望没送错。”

李小白拆开一看, 是她最喜欢的一款香水, 十分惊喜, 忙过去抱她:“亲爱的,你太贴心了,这还是我从女人手中收到的第一瓶香水, 我一定好好用。”

大约要分开了,平时不好意思表达的谢意, 这会儿都能说了, 叶阳回抱了一下,笑道:“是我要多谢你,不仅给买馄饨, 还给当人生导师。”

李小白放开她,嗔道:“这话就言重了,相互帮忙而已,什么谢不谢的,你还给做早饭了。”说罢,忽然就感伤起来,“不知道下个室友什么样儿,希望是像你一样安静的人,要是碰到不安生的,估计少不了拌嘴,想想就头大。”

叶阳安抚道:“肯定会来一个比我更好的,天天打扫屋子,天天做饭,到时候你就有口福了。”

“但愿吧。”李小白又看着她感慨,“我谈了四个,都没发展到同居这一步,没想到你就一步到位了。”顿补充道,“你们要是结婚,一定给我发请柬,让我去感受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爱情了,只觉得大家都在搭伙儿过日子。如果我身边有谁真正遇到爱情了,我还能说服自己只是倒霉,没有遇见而已,而不是那东西压根不存在。”

叶阳笑道:“真不真谁知道,但愿是真的。”

李小白叹气:“十月天,光着脚坐在楼下等了那么久,谁要是这么等我,我估计要感动死。可惜过了二十五岁后,就再也没遇到能等这么久的人了,人呐,年纪越大越没耐心,别说别人,我自己都是这样。”

叶阳道:“没有吧,我觉得你挺有耐心的。”

李小白嗐了一声,道:“无所谓了,爱谁谁吧。”

跟李小白说完话,叶阳回到自己卧室,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无事可做,就坐在床上发呆。

原以为自己不离开X京,就不会离开这个小区,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

她拿了钥匙,下楼溜达,夜已经深了,小区里连跑步的人都没有,她在长凳上坐了许久。

次日十点多,搬家公司进了小区,叶阳盯着他们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搬下去。

临走时,把卧室钥匙从钥匙扣上摘下来,搁在桌上。

李小白上班去了,家里没其他人,她关上大门时,看了最后一眼。

她到X京后,除了学校宿舍,住的最长的一个地方。

三年多了。

如果她和张虔分手,她一定还会回来住。

不一定是这间房,但一定还是这个小区。

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

摁了电梯,电梯从楼上下来,门一开,发现里头是楼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中握着布袋小拉车,看样子是要出去买菜,见她抱着纸箱子进来,亲切的来打招呼:“上班去?”

叶阳微笑道:“没,今天搬家,请假了,您这是买菜去?”

老太太十分惊讶:“搬哪去?”

叶阳温柔道:“去九棵槐那边住一阵。”

“哟。”老太太一脸惋惜,“那还挺远的。”

叶阳解释道:“也不远,地铁一个小时就过来了。”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叶阳先一步出去,给她开楼门。

老太太道了谢,叶阳跟着出去,上了搬家公司的车,跟车走了。

四十多分钟后,搬家车进了张虔所在的小区,停在二十六号楼前。

叶阳先一步上到六层去开门。

简约的黑白灰装修风格,流畅的几何线条,跟她想象中相差无几。

一尘不染,整洁有序。

叶阳走进去找自己的房间,三室两厅的房子,每间房的门上都挂了一个卡哇伊的门牌,是房子里为数不多的鲜艳色彩。

门牌上的空白处用黑色签字笔注明房间用途。

“主卧”、“书房”、“衣帽间”、“洗手间”,还有一间是“欢迎叶女士入住。”

叶阳笑了,一时好奇,顺手将牌子翻过去看背面,背面写着“某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留”。

叶阳笑得更甜了。

在这样的甜蜜中,她对涂白寺和散漫自在的单身生活的最后一点留念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将门推开,让搬家公司把东西放在这个房间。

周四晚上十一点多,张虔的航班在机场落地,跟同行的顾景明分手后,打车回了家。

摁了密码,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客厅有一点光,他小心翼翼的把包放下,怕惊动了谁,都没有穿鞋,赤脚走进客厅。

客厅里的光并非来自他想象中的电视显示屏,而是来自装在墙上的氛围灯。

氛围灯的灯光浅,只有一点,隐约照出客厅的轮廓,灰色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毛毯松松的盖到腋下,昏暗中看着像牛油果的颜色。

他俯身细看,明明知道是谁,非要亲自确认一下。

这么居高临下一看,倏然发现她的脸真小,还没他的手掌大。眼睛闭着,嘴巴微微撅着,特别有小女孩的神气。

张虔想起以前来。

她总爱发呆,发呆时,脸是空白的,嘴巴却噘着的,像是对一切都不满意。

问她发呆时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还否认自己有噘嘴。后来,拍照给她看,她看完自己都笑了,说好傻。他却觉得那种无意识的流露很有意思,她有很多这种瞬间,总让人产生保护欲。

张虔直起身体,轻手轻脚的把外套脱了,搁在沙发转角的扶臂上。

他已经忘记在已逝去的岁月中,有没有真心期待过这种时刻的发生。

想必是没有的。

他一直觉得任何感情,无论如何美好,如何刻骨铭心,一旦成为过去,就没有了价值。

过去永远不会比当下更值得人珍惜。

只是走着走着,逐渐发现人生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圈,兜兜转转,他走回了原点。

他到长沙发前,将毛毯掀开扔掉,俯下身去吻她。

叶阳还未完全清醒,衣服就已经被剥光。那只手热烈又潮湿,在她身上近乎肆虐般的揉搓。嘴唇也毫不留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她在半梦半醒间陷入了汹涌黏腻的**中。混沌中,想到了边紫的新鲜感,然而也很快抛弃了它。

过去她就因不知道会到来还是不会到来的预判断送了爱情,这次她要心无旁骛,好好享受他。

他挺进来,以一种蛮横强硬,不许拒绝的姿态。

叶阳死死咬住嘴唇,然而很快在他的动作中败下阵来,迷蒙中又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便试图用手盖住脸来掩饰,却被他一把压住手腕。而后她被拎到洗手间,摁在洗漱台上。叶阳不敢看镜子,他就攥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她大汗淋漓,喘息不止,几乎撑不住。人又被他用水一冲,直接弄到床上,来势汹汹,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阳醒来时,天还黑着。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台灯,灯光清淡无力,她略略掀了一下眼皮,瞧见张虔就坐在沙发椅中,正在看她。

她有些被吓着,而后迅速镇定下来。

他依然在看她。

窗外有淅沥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这样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有情调。

她呆呆的听了一会儿雨声,又瞧见睡衣就在床边,就拿到被子里穿好,起身下了床。

他指间又半支烟,叶阳伸手将烟从她手中取走,坐在他大腿上和他接吻。

张虔扶住了她的腰。

吻罢,叶阳将脸埋在了他颈边,没有言语。

半支烟很快燃尽,灼到手指,她松了手,烟蒂掉在地上,她没有管,把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问:“出差顺利吗?”

张虔嗯了一声:“还行,没出什么岔子。”

叶阳吻了一下他的颈儿,轻声道:“有想我吗?”

张虔嗯了一声,道:“想了。”

她又问:“怎么想的?”

张虔道:“想你在干什么?”

她离开他,定定的看着他:“我在干什么?”

张虔也看着她:“你也在想我。”

叶阳笑了,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道:“这个没法反驳。”

他顺势咬上来,与此同时,手滑入T恤中。

叶阳有些气短,无力的倒在他身上。

他一边揉捏,一边道:“前些天盛超又来找我,说想一块开公司,他拍片,我做制片和宣发,一人一半的股权,你觉得怎么样?”

叶阳一把摁住他的手,歇了片刻,还是有些晕,于是抵在他肩上,小声道:“我喜欢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良久,他淡淡道:“也没什么想做不想做,毕竟本质都一样,不会有大区别,区别只是选择给别人打工,还是自己做老板。”

叶阳嗯了一声,轻声问:“那你在犹豫什么?”

他沉默了半分钟左右的样子,方才缓缓道:“开公司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操心的事也多,忙起来就没完没了,做不大不甘心,做大了事更多,辛苦倒是没所谓,但怕自己太忙,无法分心照顾家庭。别等我四十好几,功成名就,老婆孩子却怨声载道。”

叶阳没吭声。

他又沉默了一阵,道:“我没精力照顾家庭,你也不会甘心做家庭主妇,矛盾就来了。我在琢磨,未来的十年中,事业和家庭在我的人生中哪个权重比较高。”

☆、第 54 章

X京十一月很少下雨, 不知道今晚怎么下了,像特意为他们俩下的, 她觉得浪漫, 其实不太想考虑太现实的东西,轻笑道:“我已经很久没谈过恋爱了, 现在才刚恋爱,你就扔这么大的问题过来,太为难我了, 我这会儿没办法理智思考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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