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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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玫看着章氏惯用的丫鬟婆子将人抬上马车，赶着马车走了，这才回头看从宅子里带出来的人。这宅子不大，就一个门，章氏一倒下就将正门堵了，宅子里头的人跑不掉，上下七八人都在这里。
姜玫看去，四个壮实的婆子，两个服侍的小丫鬟，另有两个守门的小厮，主子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先前听说十月上就有了身孕，看身形已经显怀，裹着厚厚的披风依然十分明显。瞧着章氏的情形，这人也心虚害怕，如今被姜玫让人拿了，还在虚张声势，要甩开婆子的手，口中喊道：“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孩儿的爹是谁？是安国公府的公子！”
“知道，”姜玫平静的答了一声，“你刚刚推倒的那个，是你孩儿爹的正妻，我的二嫂。”
“……”章氏当然报过身份，但这人显然不大相信，如今听姜玫这么说，她突然记起叶伟的话，又连忙否认，“不是，我孩儿的爹不是二公子，是三公子！”
“……”刚刚打发走围观百姓的叶洵，差点没被从天而降的一口黑锅砸趴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姜玫接着道：“是吗？那你认不认得他？他是我夫君，安国公府的四公子。”
那女子显然对叶家的人只听过一二，闻言还露出个笑来，向叶洵道：“四弟有礼了，我是你三嫂……”
“……”叶洵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向姜玫道：“好玩吗？拿我消遣，我的三奶奶！”
姜玫才不怕他，噗嗤一笑，道：“至少，我这不是证明了你的清白嘛！”
叶洵心里翻了个白眼，道：“好了，拿了人，我们先回府去吧！你们轻着点，别把这人折腾坏了，到时二叔二婶的怒火找不到人出。”
今日跟着章氏出来拿人，结果把章氏肚子里快五个月的孩子给弄没了，下人命贱，从二奶奶倒下，他们就悬心着自己的小命。如今听了叶洵的话，手上的力气大了些，眼睛也一错不错的盯着人，三公子说得对，这人得好好的送到二老爷和二夫人面前，至少有这罪魁祸首挡着，他们能少些罪责。
老大夫陪着丫鬟婆子先护送章氏回去，姜玫和叶洵出来访友的，没带什么人，一辆马车就出来了，见家丁婆子都上了心看着那几人，叶洵就放心了，同姜玫乘了马车先走，由着其他人后头再来。
叶洵和姜玫赶回国公府，又赶到梨园时，梨园里已经闹哄哄的聚了许多人。姜玫和叶洵上前给叶老夫人行礼，叶老夫人摆摆手，长叹了口气，道：“还好今日叫你们遇上了，二郎媳妇真是，身怀六甲还这么莽撞！”
叶老夫人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多，对晚辈们也多些怜惜。只是章氏这般莽撞的跑去找人麻烦，她是不赞同的。自己的孙子自己清楚，叶伟十四五岁上，这上头名声就坏了，求娶章氏时，叶家也没有刻意瞒着。既然都知道这事，还愿意将女儿嫁给叶伟，既然章氏自己情愿进叶家门，就不该再在这上头计较，尤其是怀着孩子的时候，那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能比自己的嫡长子重要？
叶老夫人是祖母，说道孙媳几句是老人家的提点，姜玫做弟妹的，却不好评价嫂嫂，只劝着叶老夫人放宽心，别急坏了身子。
老人家总盼着一家和顺、儿孙满堂，叶辙自小就重病缠身，老人家不敢抱更多的期望，叶伟的这个孩子，是叶家第一个重孙辈，哪怕将来叶伟一房会分出去，叶老夫人也是重视的。如今，满心期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还是因为章氏自己没轻没重的乱来，叶老夫人对这事的失望，多过了对章氏的心疼。
“那人呢？”想到这事，叶老夫人也记起罪魁祸首了，章氏再不好，那也是叶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没有让人这么害了，还不用付出代价的。
“孙儿让人拿了，想来不多时就该到了。”叶洵答道，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过来报，说人带到了，要不要带到这边来。
“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顾氏作为叶伟的亲娘，对于勾着儿子不学好的女子没有半点好感，对章氏更是恨铁不成钢，一个外室罢了，便是生了孩子，叶家会承认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不成？竟为了这么个人物，将好好的嫡长子给弄没了。如今章氏命还悬着，顾氏不能说她，一口气顺不过来，又冲身边的丫鬟婆子道：“二郎人呢？还没回来！”
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答这个话，正好那头一群人就将那惹了祸的女子带了来。
姜玫没来得及问这人姓名如何，刚才瞧着这人不老实还想攀扯叶洵，将人涮了一回，也没顾得上问名字，这会儿再看去，那人明显老实多了，白着一张脸，手捧着肚子，见这边一群人，身子更是瑟缩了一下。
叶老夫人看了顾氏一眼，盛怒的顾氏老实收回了扬起的巴掌，这才看向被丫鬟婆子押着的女子。叶老夫人倒不是怜惜了这人或是她肚里的孩子，只是什么事情，总要问个清楚，何况这事闹得大，人又被带了回来，转头就出了事也不好看。
“叫什么名字？”叶老夫人被大丫鬟珍珠扶着坐下，掀了掀眼皮，问道。
“我叫宋怜雨，是、是二爷在外面纳的妾室。”到了叶家，顾氏那盛怒的一巴掌虽然没落到脸上，但宋怜雨也识时务的老实起来，她跟了叶伟，也多少知道了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知道叶家这样的人家，便是真将她弄死了，娘家也没本事替她出头。
“连家门都没进，算什么妾室！”顾氏怒气未消，她对章氏倒是没有那么疼爱，但叶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重视嫡子、嫡孙的，尤其有了嫡长孙，许多事情也更好操作，偏偏出了这么一遭，只让人晦气！
宋怜雨脸色更白了些，她也不是没提过跟叶伟进府来，偏叶伟说了，跟着他，孩子自然是国公府的子嗣，进不进府都是一样的。如今可就是区别了，说她不算叶伟的妾室，自然是不承认孩子的意思。
叶老夫人看了顾氏一眼，顾氏老实的闭了嘴。叶老夫人吐了口气，偏今日刘氏进了宫，否则也不必她一把老骨头来处置这些事，看了瑟瑟发抖的宋怜雨一眼，接着道：“说说吧，今日怎么回事？”
宋怜雨是不敢耍心眼了，今日众目睽睽瞧着，她推了那二奶奶一把，接着人倒了，孩子没了，这个她赖都赖不掉。如今叶家会问她一回，而不是直接拿去处置，大约也瞧着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只是有顾氏的话在前，宋怜雨也半点不敢拿乔，老实道：“我跟了二爷大半年了，二爷不肯接我进府，就安置我住在南街那边，有几个丫头婆子伺候，原本是相安无事的。”
“我虽想过了明路，跟了二爷进府来，可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求，平日也不敢出门，就在宅子里做些针线活，眼看着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大了，才想着买些布料，给孩子做衣裳，这才出了几回门。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候，叫二奶奶瞧见了，今日一早，二奶奶便带着人叫门，二爷不在，我那儿只有两个不顶事的小厮，瞧见乌泱泱的一群人，生怕遇见了强人上门，这才想着先下手为强，推了她一把，没、没料到就出了事……”宋怜雨知道推了章氏的事赖不过去，只得在前因上头描摹，着重说明章氏找上门的凶狠，表明自己只是想自卫。
这话说不过去，哪家强人会找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打头阵的？叶老夫人原本对这人就没有好感，如今越发厌恶，道：“问清楚了，剩下的，你跟二郎媳妇商量着办就是。”停了停，又道：“二郎也该收收心了，我会跟老大说，年后安排二郎去青山书院，便是不考功名，也该读书明理！”
刚刚走进来的叶伟就听见青山书院四个字，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倒，那可是青山书院啊！满京城名声仅次于崇文书院的青山书院，跟皇家兴办的崇文书院不同，青山书院闻名京城的原因是格外严苛的规矩。到了青山书院，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都得老老实实守书院的规矩，听闻书院有一群武功高强的护院，若是违反了规矩，谁都跑不了一顿好打。因此，京城中大户人家，谁家若是想管教自家纨绔子弟，便将人送到青山书院去，待上一年，先不说书读得怎样，人肯定是老实了。
相比许多人家动辄打杀下人、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来说，叶伟其实算不上坏，虽养了一群侍妾丫鬟、红颜知己，但别管喜欢叶家的地位还是叶伟的相貌，人都是自愿的。因此，虽然叶伟从十四五岁就没什么好名声，但叶家也没想过将他送去青山书院，哪怕他母亲顾氏，瞧着大房堂兄堂弟一个个读书有出息，也就嘴上唠叨，实在没狠下这个心。
叶伟从传话的小厮口中听说，章氏意外落了胎，一回来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到了青山书院这个噩耗，顿时也顾不上别的了。正要上前认错求情，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宋怜雨已经扑过来了，口中道：“二爷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儿！”
叶伟一向喜欢新鲜，宋怜雨跟了他大半年，但大约是宋怜雨安置在外面，几日才能见一面，叶伟至今对她感情还算深。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都顾不上想宋怜雨为什么会出现在叶家，就哄道：“哎，别哭，有爷在呢，谁能伤害你和孩子！”
“叶伟！”顾氏咬着牙，感情儿子眼中就这个小狐狸精？“她害的是你的妻子，你未出世的嫡长子！”
“……”叶伟瞪大了眼睛，章氏被送回来，顾氏就打发人去找叶伟回来，小厮自然不知道详情，当然也没法告诉叶伟，章氏小产是这还在受宠的外室闯的祸。此时听见顾氏的话，叶洵呆了呆，道：“雨儿不是在外头住着吗？怎么会害了章氏。”
叶伟对章氏没有那么用心，他的妾室也好、丫头也罢，都是他看中了带回来的，而章氏是父母做主娶的，模样不算出挑，还总板着一张脸，挑他这里不好、那里不是的。叶伟幼时也跟叶辙兄弟一起读书，奈何没那天分，等叶辙和叶洵先后进了崇文书院，叶伟就彻底放弃了读书这一途，左右他是国公府的公子，便是考不了功名，还怕饿肚子吗？何苦为难自己。当然，这放在女人上也是一样的，有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妾室哄着他，他何必要去看章氏的冷脸呢？
话虽如此，叶伟对章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意的，毕竟是他都一个孩子，一家子都满心期待的。听母亲这话，叶伟松开宋怜雨，道：“你害了我的孩子？”
宋怜雨脸色白了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章氏不知几时醒来了，由两个大丫鬟扶着出来，“她害了我的孩子，就拿她的赔，等孩子生下来就抱过来！”
章氏如今的模样有些下人，脸色惨白，头发还乱蓬蓬的披着，眼中全是恨意。她醒来了，听见了婆婆替她讨公道，可丈夫呢？还要保护那杀了她孩儿的凶手。章氏甚至在心里想着，等那孩子到了身边，要怎么对他？不用给他吃饱，饿不死就行，叫他读书，读不好就打他，嗯，也不能叫他读好书，她的孩子都没了，凭什么那贱人的孩子能出人头地呢？
宋怜雨更加惊恐了些，全没有保住性命的惊喜，看着章氏这般的恨意，怎么可能对孩子好，她一定是要替她的孩子报仇的。只是，叶伟从未见过章氏这般模样，又有对章氏没了孩子的愧疚，全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章氏丢了孩子，还她一个孩子也是应当的，左右都是他的孩子，道：“好，都依你，你快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