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奴愿做王爷的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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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芳定定地看着包拯, 忽然笑了。
“包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一粒沙。”
他捧起装着邓车人头的匣子:“既如此, 在下也不妨对包大人直说了罢。人在屋檐下, 哪能不低头?在应天府当官,受襄阳王辖制, 要说自己是清清白白, 出淤泥而不染,这话,下官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包拯摇头:“你为虎作伥,帮着襄阳王做了不少恶事。”
霍芳叹了口气:“不错。这一二年来,每每午夜梦回,都悔恨不已。”
“包大人知道, 襄阳王在应天府搜刮了这么多钱财,都用来干什么了吗?”
包拯道:“本官不知。”
霍芳道:“一部分, 是用来自家享乐——包大人没去过襄阳王府吧, 王府里,可真是金砖铺地,白玉为堂。童仆逾万,歌舞不歇。大人说王爷行止僭越人君,也不算冤枉了他。当今天子癖好简朴, 恐怕十个天子的用度, 也供养不起一个襄阳王爷。”
“还有一部分,则是用来笼络江湖好汉了。”
包拯以目示意:“便是如这等的好汉吗?”
霍芳转了转那匣子:“不错。无论黑道白道,只要肯为襄阳王效力, 王爷来者不拒。鸡鸣狗盗之徒,亦有归处。”
公孙策笑了:“如此看来,襄阳王倒颇有古时明君之风。”
霍芳笑了一笑:“最后一部分,则是用来建那座冲霄楼了。”
“冲霄楼囊括古往今来机关数术之大成,变化无穷,神鬼莫测。这样一座高楼,要兴建起来,纵使有之前丁大人造好的骨架在,也是要花费不菲的人力物力的。”
公孙策道:“难道霍大人要说,襄阳王把这百万两的黄金花了个干净,根本就不剩下什么了?”
霍芳摇头:“虽不中,亦不远矣。去年夏天之前,大概还能剩下个一二十万两的样子。本官不是账房,知之甚少。只知道襄阳王那时日夜叹息,说缺金少银,如何能招兵买马,成就大业。”
包拯问:“去年夏天之前?”
霍芳道:“没错,去年夏天之前。”
去年夏天,全国各地都发了洪水,应天府受灾犹甚。
近十年兴修水利的钱款都被襄阳王想方设法地侵吞了,应天府的河道堤坝压根不能抵御如斯强大的洪水。河水泛滥,冲毁了沿岸的农田。甚至蔓延到城市边缘,毁坏了一部分城墙与民居。
“事情闹得大了,再也不好收场。安抚灾民、重建城墙、修复河堤,样样都要不少的钱。应天府一年的赋税都没了着落,朝廷派拨来的钱粮也只够勉强平复局面。于是襄阳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赈灾钱粮据为己有,应天的灾情,直接就不管了。朝廷派拨的粮食被他高价倒卖,又换成了不少的黄金,藏在冲霄楼里。”
包拯闭目叹息:“荒唐!”
数十万生民,只为了襄阳王的一己私欲,便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霍芳道:“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本官亦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襄阳王势大,又是皇叔,身份尊贵。有心无力,唯有叹息。”
包拯道:“霍大人说了这么多,究竟与你之前怂恿本官火烧冲霄楼有何关系?”
霍芳直起身板,正了正衣冠,朗声道:“霍芳既为天子门生,一郡父母,自然要为民请命。襄阳王侵吞赈灾钱粮,鱼肉百姓,既然钦差已到,本官自当助钦差一臂之力,清算襄阳王的罪状。”
“先前要包大人火烧冲霄楼,只是下官一时心急,慌了手脚。包大人不知,襄阳王老『奸』巨猾,绝不会坐以待毙。包大人,”他目光热切地看着包拯:“虽然包大人不信,但下官确实已经弃暗投明。这几年来协助襄阳王所作的错事,在下一件也不敢推脱。既然包大人不信下官,那下官就在这应天府衙里,与包大人一同等待圣旨。”
他将邓车的人头放在桌上,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圣旨到来之前,下官一步也不出此厅,下官手下的这些兵马也守在府衙外。等正午时分圣旨一到,下官便陪包大人一起,入襄阳王府,捉拿襄阳王!之后包大人若要清算下官罪责,下官也心服口服。”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疑『惑』。
霍芳此人,是襄阳王的心腹。今早来到府衙内,说是要弃暗投明,帮他们火烧冲霄楼。现在烧楼不成,又要和他们一起等待圣旨,等圣旨一到,再入府捉拿襄阳王。
倒是颇光明磊落,似乎并没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
但包拯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缓缓道:“也好,霍大人就在这里与本官一同等待圣旨吧。”
无论如何,展昭今天中午就能带着圣旨回到应天。有圣旨在手,料那襄阳王也不敢再造次。
拿下襄阳王之后,若他肯打开冲霄楼,自然就有理由定他的罪。若他不肯打开,到时候再将那楼烧了,虽是下下之策,但也能叫世人信服。
霍芳一笑:“包大人,请坐。”
包拯坐在他对面。
离正午还有些时间,他们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襄阳王府,内室。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落在赵爵的眼皮上。
眼皮被阳光照得微痒,赵爵打了个哈欠,没有睁眼,轻笑一声:“美人儿?”
一个轻柔的女子声线响起:“王爷,要起吗?”
赵爵闭着眼睛将身边软玉温香的身躯揽在怀里:“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必急着起呢?”
女子微弱地挣扎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
事毕,赵爵懒洋洋地躺在一边,终于睁开了眼,看着身边面『色』微红的女子:“本王看你有些面生。”
女子垂头:“奴是王爷昨晚收入房内的人。”
赵爵略一点头:“是了,本王想起来了。你叫绿……”
昨晚霍芳多看了他家的舞姬几眼,他有些不悦,就收了那舞姬入房。
女子道:“奴名翠翘。”
赵爵笑了:“对,翠翘,瞧本王这记『性』。”
他轻轻捏起翠翘的下巴,左右端详:“瞧你,也是个美人坯子。怎么本王之前竟冷落了你这许久?”
竟没早早把你收入房中,而是叫你给霍芳献舞,叫那登徒子白白看了去?
想到昨夜霍芳直勾勾的眼神,赵爵心中一阵恶心。
什么东西,巴巴地望着本王的人!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臣工,竟然还肖想起主君的女人了!
若不是他大业未成,还留着此人有用,早把他剁成七八段喂狗了!
他思及此,手上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
翠翘的下巴被捏的发红,却不呼痛,只是低声道:“奴蒲柳之姿,王爷身边美人无数,怎么可能看得上奴呢。”
若非昨夜霍芳多看了她两眼,她在襄阳王府中待得再久,也难得赵爵的青眼。
赵爵『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叫翠翘,这名儿倒有几分古意。”
『摸』着翠翘散落一旁的绿衣:“你又爱穿绿的,真是颇似古时一位美人。”
翠翘柔声道:“奴出身寒贱,不敢高攀古人。”
赵爵啧了一声:“你固然是贱,那古人却也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古时石崇的一个宠妾,名唤绿珠。倒是颇得石崇的喜爱,到了后来,石崇竟为了她家破人亡。”
他哼笑一声:“真是不智,为了一个女人,成就千年笑柄。不过那绿珠也忠义,为了石崇坠楼而亡。”
翠翘向他怀中靠了靠:“那绿珠是个烈女子。奴愿做王爷的绿珠。”
赵爵笑了:“你咒我死?”
翠翘贴近了他:“奴愿与王爷同生共死。”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王共死。”
赵爵俯身:“等本王当了皇帝,也赏你个才人当当。”
翠翘道:“谢王爷。”
二人又嬉戏片刻,转眼天已大亮。
赵爵已经精疲力竭,四肢乏力地躺在床上。翠翘披衣而起:“王爷,奴为王爷叫人来伺候。”
“去。”
翠翘掀开幛幔,走到窗边。
天气晴朗,没下雨。
窗户正对着西北,她将窗户推开,见西北方向一切如常,没见到冲天的火光,也没见到浓烟滚滚。
看来,该是用到她的时候了。
她又将窗户合上,走回了床边。
赵爵正躺在床上平复呼吸,听见她回来了,懒洋洋地:“怎么,叫来人没有啊?”
翠翘道:“王爷与奴共度春宵,怎么能有外人来打搅呢?岂不是忒煞风景了。”
赵爵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嗤笑:“怎么,又……”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你……”
只见翠翘手里拿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银簪,扑向襄阳王,一手扼住他的咽喉,一手将那银簪从太阳『穴』里狠狠扎进去!
赵爵方欲挣扎,却因刚才一番嬉闹,手上没了力气,竟叫翠翘一击得手。
他“嗬嗬”地嘶叫两声,身躯疯狂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渐渐地不动了。
翠翘死死捂住他的口鼻,不叫他的声音传出去引来他人。
至于床板上这几下子扑腾,就算被人听见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毕竟王爷昨日才新收纳一位美人,已经稀罕了一早上,再稀罕一会儿也很正常。
一盏茶后,翠翘才大汗淋漓地放开了赵爵。
此时的赵爵,已经是一具双眼暴突、死不瞑目的尸体了。
翠翘用被褥将赵爵的尸体盖起,伪装成一幅王爷尚未起身的模样。
又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拢了拢头发,低着头出了门,沿着廊下小步回了平时舞姬们休息的地方。
一路上也遇见了些家丁仆『妇』,都对她指指点点,窃笑不已。
翠翘将头埋在胸前,更加快步离开,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哄堂大笑。
有人还冲她喊:“小娘子,昨夜做王妃了?”
翠翘浑然不理,回了自己的屋子。
舞姬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像翠翘这种长得既美、舞也跳得好的,自己有一间独立的屋子。
她从床下取出个包裹,拿出一件男子的衣服换上,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随手塞回床底下,就提着包裹从后门出去了。
这一回和刚才不同,她刻意避着人,没被任何人看见。
到了王府后院一处院墙较为低矮的所在,她轻轻一跃,人已经在王府外了。
出了王府,她昂首挺胸,气势浑然不同,仿佛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而非之前窈窕娇柔的舞姬。
她掂了掂自己背上的包袱,金银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
翠翘满意地笑了。
若巳时前后西北无火光,就杀了襄阳王。若有火光,就按兵不动。
这一百两黄金,挣得才叫真正轻松呢。
应天府衙内,霍芳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裴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裴元示意一旁的家仆,家仆道:“回霍大人,已经巳时三刻了。”
霍芳皱了皱眉,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包大人,不知圣旨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包拯道:“不急,正午之前,一定会到的。”
霍芳叹了口气:“非是我不相信包大人,只是襄阳王若知道我带了人来包大人这里,一定会有所怀疑。他手下也有几个有些能耐的江湖人士,若他决心鱼死网破,恐怕情况对我们有所不利啊。”
公孙策笑道:“霍大人莫慌。已经到了巳时三刻了,不妨再静候一会儿。说不定下一刻,圣旨就到了呢。”
霍芳捏了捏手掌:“这……好吧。唉,也只好等了。”
巳时三刻……那女人应该已经得了手了吧。
只要襄阳王一死,冲霄楼就无法进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等风头过去,他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榜眼霍芳。
他喃喃道:“圣旨啊……快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