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疾行陛下有个故人在此,曾在信里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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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鲜血染透衣衫, 处理过后的伤口被包裹起来。老太医尽力救治了一整夜,天将破晓时,他再度洗净双手, 望向坐在床畔、几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视线的谢玟。
“谢大人。”他道, “究竟如何,要殿下的造了。”
造……
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谢玟,如若他真有造, 在原着也不会沦落到那个下场,他还是点了点头, 眸光有些许怔然地靠近了床榻。
彼时的系统还没有身为女童出现过, 她语调叹息地道:“来你得换一个人培养了。”
谢玟沉默了许久,道:“你也觉得他醒不过来吗?”
系统道:“你想让他成为主角,也要他有没有主角的资质才行。”
谢玟近似自言自语地道:“有的。他受了那么多的罪, 诡谲深宫、根飘萍,也尚能活着出现在我, 跟在我身边才多久, 怎么……怎么会……”
他没有说下。
谢玟坐在床畔守着他, 按照老太医的吩咐,一应照料, 除了一个贴身的侍从协助外, 基本都是在他皮底下进行的。这位重华宫的皇子西席, 竟能在一个并不很受宠的皇子身上抛掷下如漫漫的精力。
老太医是值得信任的人选一, 谢玟稍微解释了一番, 太医为庄妃娘娘及其子的凶狠毒辣暗暗心惊,他来不及宽慰,却已从谢先温和的眉目光,见到一丝透骨的寒意。
老太医心莫名想到, 要是九殿下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位似清淡疏离、实则手段莫测的宠信臣,恐怕要掏出六皇子的五脏踩碎了才会罢休。
萧九的血止住了。他昏『迷』不醒,后半夜开始发热。谢玟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滚烫一片,哪怕不间断地『毛』巾冷敷、灌下汤『药』,这热度还是在不断地升上来。九殿下烧得说胡话,仿佛有很深沉地梦魇缠绕着他,谢玟侧耳倾听,听到那双干裂的唇瓣里唤得是“娘亲。”
萧玄谦的母亲,那个早早亡故的女人。谢玟着他颤动的睫,将湿润的水点在对方的唇上,心忍不住想:倘若你泉下芳魂有知,保佑他能活下吧。
这道思绪稍纵即逝,很快,谢玟又觉得这世上没有因果轮回,他真是糊涂了,才将希望寄予一个逝多年的人。
人在重伤际、意识模糊,总会呼唤际心最信赖、最依靠的人,而萧玄谦唤了几声“娘亲”,随后又沉默下来,当谢玟以为他恢复安静时,对方的声音却又嘶哑力地喃喃响起。
“……老师。”
谢玟抬起,将手覆盖在对方发热的手背上。
“老师……”
九殿下不停地混『乱』低语,梦呓常有琐碎的、意义不明的音节,有这两个字讲得很清楚,等到他终于不再呼唤、不再痛苦紧皱眉头时,谢玟却听到他喃喃道:“老师……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萧玄谦的指节绷紧,骨骼衔接处攥得发,他的命力不断流逝,早已陷入了昏沉当,却下意识地紧握住谢玟的手,温度炽热。明明不断消耗力量、拼命一搏死不论的人是他,明明滑落深渊、快要坠进间地狱里的人也是他,却还跟谢玟说——不要抛下我。
明明是你才是那个快要抛下一切的人。
谢玟深吸了口气,一边回握,一边轻声道:“不会的,我在你身边……敬,我在你身边。”
不知道是在哪一刻,谢玟感觉到对方的梦呓、低语,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慢吞吞地落到了他的心里。这根种子根发芽,并且会在以后的岁月里出枝叶、冒出花蕾,而它的根茎将抓紧他的心脏,探入他每一根脆弱的血管,汲取他的心血为。
他是愿意的。
至少在时,谢玟宁愿他是一颗会长大的树、是一颗需要心血哺育的种子,即便要扎进他的血肉里,他也会永远包容、永远善待。
你要醒过来,醒过来我们才有以后,你我才能兑现彼的诺言,九重云霄、顶峰龙位,我都会为你拿到。
谢玟心重复着这段话,他似是单单用这一句话来安慰自己。而这祈愿仿佛真的奏效,萧玄谦的发热高烧慢慢退下来,也不再说胡话,是那手依旧紧握着谢玟的手指,根本法挣脱开。
谢玟等待得太久,他对时间都有些没概念,期间除了布置一些用于回击的后手外,还未告知皇帝。不知道是第三日还是第四日,枝头响起杜鹃鸟的啼叫,谢玟感觉到似乎有一股轻柔的力道掠过脸颊,便从很浅的睡眠睁开。
萧玄谦也着他。
那双漆黑的、明亮的睛,也正望着他。
谢玟这几日悬起来的心忽然归位,他像是一个上足了发条、一直在运行的钟表,刻终于发出几近损坏的哀鸣。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对方伸出来的手放回,问他:“想喝水吗?”
萧玄谦盯着他摇了摇头。
“是不是饿了,补气血的『药』膳要等一会儿。”
对方又摇了摇头。
谢玟沉默片刻,道:“那……”
他话语未落,这个躺在床上不知道多久的重伤病患就突兀地起身——谢玟根本没料到对方居然能有起身的力气,他的身上缠满绷带、涂满『药』膏,那些伤还没有透,还会在按压下渗出血来……而这个九殿下,独在深宫时还能谨慎微、明哲保身,有了老师后却意外地任『性』。
萧玄谦起身抱住了他,干燥发烫的气息落在耳畔,他的下巴抵在谢玟的肩膀上,嗓音嘶哑:“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谢玟道:“见得到的,我就说……你能醒过来。你是文武全才、天赋异禀,是我选的人,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什么?”萧玄谦像很在乎这个“唯一”。
谢玟却顿了顿,轻声道:“没什么。”
他见萧玄谦精神还,记挂着对方身上的伤,便催促着让他躺回休息。或许是死里逃的缘故,萧玄谦却不如以听话,反而很是幼稚地抱着他讲述着什么,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讲述的内容非是做了噩梦,梦到谢玟不要他了云云,还说梦到老师对他不满意,又找了别人……总归都是这类的妄想,萧玄谦没说的则是——他在最忽冷忽热、痛苦交织的昏『迷』梦境,望见了匪夷思的画面:他见到自己失理智、被爱/欲彻底侵吞,以至于伤害到老师,最终得到一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他惊诧、恼怒,既自责又愤恨,根本想不通为何会这——也就忽然惊醒,一睁开,就到闭目休息的谢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这个人身上有一股非常飘渺、非常难以形容的韵味,即便是这张脸上写满憔悴和疲倦时,也能让萧玄谦心顷刻安定下来,他想,那是梦,没有发。
不会发的。
萧玄谦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拨了一下他的发丝,那些本该乖顺地归拢在身后的长发,趁着主人困倦,散漫地滑落到肩头。他这么碰了一下,老师却睫羽微动,抬起了眸。
萧玄谦觉得,被对方注视到的那一瞬间,他才算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在那后,谢玟利用事,做足准备功夫和证据,在皇帝面亲手揭开血淋淋的惨剧,兄弟阋墙的尽头,便是父子相残。当今皇帝不免为感到肝胆俱裂,即便被伤害的那个人是他不宠爱的九皇子,他也为这份阴狠深深警备。地位远不如从的庄妃在一夕间被打入冷宫,荣华加身的六皇子一步走错,便被剥夺了有的恩宠、幽禁在京郊的一处偏僻宅院里。
三日后,庄妃投井而亡。掌管这寒冷宫殿的年长太监递出信来,辗转递到九皇子的府上,谢玟挑亮灯芯,着大病愈的学披衣而来,展开那封效忠的书信……这是一个不起的太监,在深宫沉浮多年,熬尽资历,他兼有谨慎而大胆两种矛盾的特质、并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赌一次。
这个人就是后来的总管大监崔盛。
那时,谢玟也将这张不便示人的书信烧掉了,就如下一。炸开的细微炭火、零星的火星,还有他指间飘落的灰烬……他想得入神,手腕一下子被童童拉回来,四五岁的女孩横眉怒目,大声批评道:“心不在焉的时候不要玩火!”
谢玟愣了愣,眨了一下睛,道:“抱歉……我这不是老『毛』病么。”
“你还知道是老『毛』病。”女孩拍了拍他的手心,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你是真的上了年纪,精力能用在一个地方,再也没有一心二用的时候了。”
她指的是谢玟十年刚刚来到这里时,与诸多国手对弈的往昔。谢玟倒是颇为赞地点了点头:“嗯,还会越来越念旧。”
这父女俩的模式实在让人不懂,暗卫十一观察了半晌,没有『插』话,他暗揣摩着帝师的面貌,觉得对方还是言重了,谢大人起来……不知道是二十五、还是二十六?远远谈不上精力不济的地步……
十一刚想到这儿,忽地又记起当今陛下也是二十五六,谢大人是陛下的老师,那……他忍不住又仔细地端详了对方片刻,头上简直快要冒出一个问号来。
他踌躇了片刻,见谢大人脸上神情如故,才问道:“大人刚刚说,那个人趁您醉酒,跟你发『性』关系,什么是『性』关系……”
童童一听这话可就不困了,她意味深长地向十一,刚要开口,就被自家亲爹捂住了嘴,然后薅到怀里塞了一口烤鱼,女孩恶狠狠地吃着鱼肉,盯着谢玟那张正经的脸。
帝师大人从容地解释道:“就是夫妻关系。”
暗卫大吃一惊,震惊余,心思略显单纯的十一忽然发觉了这其的漏洞,琢磨着心问道:“您说的那个人,听起来像……”
他敏感地没有说话,而谢玟也是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烧空那些书信,每一封“怀玉亲启”,都在火焰升腾起一丝一缕、缠绵不绝的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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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的雪骏马疾行而来。
马蹄深深地陷进雪,而这匹英武神骏却毫不为停留。马上人一袭玄『色』长袍,披风底衬猩红,在寒风泼洒出如血的一线艳烈。
在雪『色』骏马飞奔的后方,一行身着佩剑、锦袍轻甲的紫微近卫追逐不上,甚至有马匹当场止步跪下,连人带马都在呼哧呼哧地喘气。领头的何侍卫翻身换马,紧扣缰绳,再度冲了上。一旁的兄弟扯着嗓子冲他喊道:“不行首领,我们根本追不上宵飞练!”
陛下的坐骑是一匹神骏,而天子又是出了名的骑『射』绝佳。何泉觉得自己的喉咙根儿都在滋滋冒血,咬牙道:“紫微近卫,反而追不上天子,咱们算是干什么吃的!”
一干人沉默下来,而没被宵飞练甩掉的几匹马也接近力竭的边缘,于是又有人道:“我们数匹马轮换,两天一夜,都快要把战马跑死了,是陛下不会累、还是宵飞练不会累?这又不是径直回京的路!”
“后面都是南巡随行的重臣们,老大人们精力不济,何首领,你我们是……”
“就算再赶也赶不上回京过年了,陛下这到底是要哪儿?至少该问一问,让老大人们安心。”
能支撑着说话的几人,都是武功俱佳、身体强健人,而稍微体弱些的,早就在不眠不休的疾驰失灵魂了——脑子都差点被北风给吹歪,明明啥也没做,仿佛身体被掏空。
何泉沉『吟』片刻,道:“冉元飞,你跟我追陛下,其他人立刻掉头,回接应南巡的车驾队伍。”
“是。”
“遵命。”
于是两拨人当即分开,剩下两道身影不顾一切地加速冲上,何泉和冉元飞骑术都很不错,跟陛下相差仿佛,换过马后,在竭尽能下很快便缩短了距离,追上了渐渐疲惫的宵飞练。
而那头雪『色』的大马却渐渐放缓速度,最终停到了洛都里一个点着彩『色』灯笼的院门,里头矗立着数座楼宇馆坊,陛下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两个紫微近卫猛勒缰绳,冉元飞刚想一头扎进,就被何泉拉住肩膀:“你睁。”
冉元飞抬起头,见到“牡丹馆”这三个大字,他品味了须臾,脸上腾地一下红了,面若火烧地问:“青青青……青那个……”
“青楼。”何泉道。
冉元飞久久回不过神,瞠目结舌:“从南疆回洛都,疾驰两天一夜,就是为了来洛都第一馆狎『妓』?!陛、陛下……我就说!老大人们都觉得陛下近日以来有些轻佻……”
“狎你个头。”何泉怒道,“等郭大监赶上来,听见你说这鬼话,拧了你的脑袋!”
冉元飞立刻噤声,满脸凄风苦雨地了一这牌匾,踌躇不际,何首领便揪着他的耳朵一把拽了进。
何泉道:“郭大监嘱咐过我,陛下有个故人在,曾在信里写了,初一一定赶回来相见……你害什么羞,给我睁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