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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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想象中的危急并没有发生。
到了后半夜，屋子里的声响渐渐弱了下去，林浩言却半分困倦也无，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仍悬着一颗心在半空里苦苦挣扎等待。
林老太太作为过来人，有这方面的经验，知道事态差不多了。但房间里迟迟没有新的动静传来，她也忍不住跟着焦急起来，嘴里不断喃喃说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终于，屋子里传来一声婴儿新生的清亮啼哭。紧接着，孩子被稳婆轻轻一拍，哭的声音蓦地响亮起来。
这一声于林浩言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就像是沙漠里行走的人突然见到了水源，他胸腔里酸麻苦涩的心脏总算倏地落地。
林老太太长松了一口气，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老天有眼……”
随后，屋门打开，稳婆喜气洋洋地跟林老太太报告：“恭喜老夫人，二少爷，母子平安。”
闻言，林老太太心情大好，眉宇舒展，笑容愈发灿烂：“好好好，平安就好，你也辛苦了，待会儿休息一下去找人领赏吧。”
“等一下，蔓蔓怎么样了？”林浩言连忙唤住稳婆。
稳婆把门合拢，防止寒风从缝隙透进，笑眯眯地回答林浩言的问题：“二少爷放心，夫人也平安无事，只是有些疲累，现在已经睡着了，其余并无大碍。”
这无疑是今夜最好的消息，对于此刻的林浩言来说，简直如同天籁一般。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站立太久，腿脚已然麻木僵硬，但这些与听到宦蔓蔓平安那一刻的喜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唯有面对她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做到淡然。
“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林浩言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眶泛着热意，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哽咽。
“这……”稳婆悄悄看了眼林老太太，见她神情无异，方才点点头，“可以。”
林浩言推开门，浓郁的血气犹如炙热的浪涛迎面扑来，唤醒了他已无知觉的双腿，他急促地快走几步，到了宦蔓蔓床前却又小心地停驻下来。
他毫无声息地弯下腰，注视着躺在床上精疲力尽的妻子。
宦蔓蔓沉沉睡着，鬓边黏着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嘴唇苍白干裂，但好在脸上并无痛苦之色，呼吸平稳，身躯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
林浩言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一夜未眠，脸色憔悴灰暗，眼底都是血丝，下巴隐隐冒出了青茬，哪里还有昨天意气风发的模样。
稳婆随后跟进来解释说，女子生产毕竟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宦蔓蔓生下孩子之后身心俱疲，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昏昏睡去。
这下把她吓得够呛，不过很快就发现宦蔓蔓只是睡着了而已，这才出去报喜。
孩子已经被侍女擦拭干净，裹进温暖的襁褓里，此刻正躺在宦蔓蔓身边，好奇地睁着眼睛打量着林浩言。
林浩言顾着宦蔓蔓的情况，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躺在她身侧的孩子。
“嬷嬷……”林浩言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稳婆立即会意，抱起孩子来轻轻拍了拍，在怀里的重量沉甸甸的：“是个小少爷，二少爷要抱抱孩子吗？”
林浩言攥了攥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不了，我在外面待得久，身上太凉了。”
先这样看看，知道孩子健康，就可以了。
还有一点林浩言有些难以启齿，他心情太激动了，现在手都是抖的，而且根本不会抱孩子，一抱怕是要出笑话了。
孩子身体娇软脆弱，他生怕自己会碰伤他。
林浩言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激荡，温柔地打量着襁褓里的孩子，刚出生的娃往往皮肤泛红，还有许多皱褶，看起来丑乎乎的。林浩言早就知道这些，可无论他怎么看自己的孩子，都觉得一点也不丑。
分明是可爱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为了不打扰她们母子两个休息，林浩言看了一会儿，尽管依依不舍，还是悄声退出去了。
林浩言熬了一夜，才注意到外面已然天光破晓，朦胧的深黑天色渐渐散去，一缕初晨的光亮从云层展露，而这曙光也恰如他此刻的心情，所有的晦暗都被光芒穿破，照亮了心底每一个角落。
凌晨的空气最是寒凉，如冷刀子一样吹拂过林浩言的脸庞，他却丝毫没觉出冷，或者说，所有身体上的寒冷，都被心底里满溢出来的初为人父的欣喜和兴奋冲淡了。
林老太太看他胡子拉碴的沧桑模样，没来由的有些心酸，沉声说道：“浩言，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好。”林浩言怔怔地望着林老太太，忽然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娘，我真高兴。”
林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
“傻小子，赶紧睡一觉去，可别让你媳妇醒来看到你这模样，她该担心了。”
林浩言应了一声，往厢房的方向走去，大脑晕晕乎乎，走在路上感觉双腿轻飘飘的，都不像自己的了，甚至没注意到脚底下的石子，还被绊得踉跄了一下。
林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叹，看来这两个人的感情，比她平时所看到的更要深重。
比起林浩言的欣喜若狂，林老太太同样是高兴的，不过要内敛得多。这个孩子承载着林家上上下下的希望和祝福出生，也是林浩言宦蔓蔓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
从今往后，她又多了一个家人。
然而在这样振奋人心的时刻，林老太太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那个早逝的长子林浩霖，她忍不住想，若是长子还在，该是多么圆满的场面……
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这么多年过去，林老太太虽然伤心，却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将那些陈年往事都埋在心底，人活着，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林老太太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唤来身旁的侍女，对她仔细交代了一通注意事宜，待宦蔓蔓醒来之后，务必要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