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曹锟出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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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黎命汪大燮、孙宝琦等向北京地方检察厅具了一张保单,派自己的座车,——北京红牌第一号,去迎接罗文干出狱,并把罗接到总统府来。
罗一下子从嫌疑犯变成总统的座上客,总统亲自出门相迎,连声道歉,请罗回家休息。
罗文干非但不领情,还得理不饶人,坚持要待法律解决,执意仍回地方检察厅,听候审理。
黎怎么劝说都无效,无奈请罗暂住在居仁堂,罗还是不肯。
不少人都过来相劝,讲来讲去,罗才同意在总统府礼官处下榻。
末了,罗文干还坚持要个说法:“如果我无罪,逮捕我的军警长官就有罪,岂能马马虎虎,蹂躏人权!”
黎元洪把步兵统领聂宪藩、警察厅长薛之衍找来,要他们向罗赔礼。
怎知聂、薛两人都不肯,他们说:“我们是遵照总统手谕办事,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向罗道歉赔礼?”
这一来黎又为之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对聂、薛两人说些安慰的话,叫他们退去。
罗文干这边还是没完没了,黎元洪只能是一个劲的说小话。看到总统这样的为难,大家又劝了罗文干一阵子,罗总算作罢干休。
罗本是法律专家,又做过司法部次长和总长,让他这样的人遭受这等非法的侵犯,火气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罗文干由地检厅到总统府的同一天,吴景濂率领议员三十余人到了总统府,请求下令罢免王宠惠、罗文干。
这时候黎元洪,正窝着肚子的火。很多事虽然还没有理出头绪,但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人利用和耍弄,只是有苦而说不出。
面对着这些得意洋洋议员们,他直觉得热血上涌,几乎是吼着说:“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当初你们同意唐绍仪组阁,我才把同意案提到国会,结果你们退还了咨文。现在王内阁也是你们同意过的,没有几天你们又要罢免他。对付罗文干也是你们荒出来的,你们要我下令逮捕罗文干,我照你们的意思做了。你们今天这样,明天那样,把我这个总统当做什么人。”
说着话对大家怒目而视。吴景濂等人没想到好脾气的黎元洪也有发火的时候,讨了个无趣带着人悻悻而去。
身在洛阳的大老板吴佩孚的电报,虽然让黎元洪很受不了,但一个电报罗文干就得到了释放,于是,洛阳派的气焰高涨起来。交通总长高恩洪下令电报局,凡是不利于洛派的电报,一律不许拍发。这样一来,吴景濂和保定派阁员的电报都要派人带到天津去拍发。
法院在审理罗文干案时,案情也急转直下。华意银行代表柏克尔出庭作证,该行所付出的三万镑和五千镑两张支票,都是意大利人所拿的手续费,与罗文干无关。
另外八万镑是由财政部公开领收,这当然也无法一人中饱。至于吴景濂所依赖的原始告发人华意银行副经理徐世一,则没了踪影,不敢出庭作证。
这样一来,搞得满城风雨的罗文干受贿渎职案就不能成立了。
这个时候,洛阳派似乎是占尽了上风,但是,好景不长。
二十三日夜晚,黎元洪在东厂胡同住宅将要就寝时,吴景濂又率领议员二十余人大踏步地冲进内室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黎忙问详情?吴等傲慢地拿出曹锟当日打来的电报。
曹在这个电报上痛骂罗文干丧权辱国,纳贿渎职,建议组织特别法庭,彻底追究。
吴景濂很得意地说:“如果吴佩孚再包庇罗文干,保定方面已准备了第二步,就是请求政.府加以讨伐。”
吴景濂要求黎把一封拟就的、申斥吴佩孚的电报发出去。
见黎还在犹豫,吴补充说:“事情已经很迫切,如果不发出这通电报,以齐燮元为首的直系将领,将有联名电报发出,这一来总统就陷于孤立了。”
黎听了又没了主意,但还在犹豫。吴又催促说,吴佩孚本事再大也得听老帅的,这里边哪头大哪头小,总统还看不明白吗?
黎元洪又想了一下,觉得吴的话有道理,自己没得选择,只得签发了那份电报。
当保定的曹锟,得知奥款展期合同中吴佩孚得了五十万,自己却分文未得后,气得差点疯了。
他马上派人到交通部查帐,查出半年来交通部转帐拨款清单,一共有509.9万元拨充洛阳军费,至于拨交保定的,仅有242.4万元。
虽然和别的人比,保定得到的还是多很多,但曹锟可不想和别人比,他只和洛阳比。
曹锟这也就更加确认他左右的话,吴佩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取他而代之心如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曹锟本来就讨厌高恩洪,认为他是吴佩孚的走狗,只知有吴,不知有曹。过去碍于吴的面子,不好意思对付高恩洪,现在发现交通部拨款有这样的黑幕,下定决心要痛击吴,同时也要严惩高。
保定派好不容易使得曹锟痛下决心公开对付吴,为了加强曹的信心,王承斌打密电叫各省直系军阀,要他们做“老帅”的后盾,必需一致发出通电痛责罗文干贪污卖国。
一沾上“卖国”二字,就百口难辩,如果吴佩孚胆敢包庇罗,就集中火力对付吴。
吴过去曾用卖国罪名攻击张作霖包庇梁士诒内阁,现在轮到了他自己。
保定派抓住这个机会,不但要打击吴佩孚,同时也要打击黎元洪。
王宠惠内阁是吴佩孚所支持的,现在如果把吴佩孚打老实,王内阁就自然垮台。而黎元洪四面不讨好,自然也非垮台不可。这样一来,拥曹锟坐上总统宝座就顺理成章。
曹的电报发出后,二十四日,王承斌发电响应,请黎元洪即派军警逮捕与罗案有关的一切人犯,并公开谴责吴佩孚不应该步张作霖的后尘,替王内阁作保镖。
王承斌是吴的部下,吴是曹的部下,曹尚未对吴展开攻击,王却首先发难,以部属的身份公开谴责长官,显然具有风向标作用。自王的电报发表后,江苏督军齐燮元、江西督理蔡成勋、安徽督理马联甲、山东督军田中玉、浙江督军卢永祥、上海镇守使何丰林、海军司令杜锡珪等均先后发电,一致痛斥罗文干丧权卖国,要求北京政.府依法治罪。
吴佩孚的嫡系湖北督军萧耀南、河南督军张福来迫于压力,也通电表示一致态度。
这简直是一面倒的局势,使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吴佩孚无法招架。
吴佩孚到底是识时务之人,于二十五日通电解释两点:第一是声明与王宠惠素不相识,仅于“觐见元首时与之一面”;第二是对罗案犯罪成立与否毫无成见,只是认为手续错误。最后表示对曹巡阅使始终服从,对元首始终拥护。
吴的电报显示其态度软化,这样,保定这边也有所缓和了。
在保、洛之争中,左右为难王宠惠只能宣告辞职。
北京政.府从十一月二十五日起,总统命令因为无人副署,而不能发布,遂陷于无政.府状态中。
黎元洪已经认识到了,倒阁和大选这两件事是连在一起的,此时的他也已彻底醒悟是上了别人的当。
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药也没处去买,内阁总得设法维持。为了便于各方能够接受,他首先想到了政治色彩较淡的海军总长李鼎新,由他来代理内阁总理。
二十六日,黎派金永炎到保定、洛阳征求同意。曹锟方面不置可否,吴佩孚又唱起了军人不干政的老调。
保定方面其实是想用保定派阁员高凌霨代理总理,只是不便直接提出。
由于洛阳和保定都没有确实答复,也就不能办,黎元洪又想找颜惠庆、靳云鹏、周树模三人中一人来代理,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此时的黎心灰意懒了,吩咐手下人替他预备专车,让他下台到天津去。
黎刚有这样表示,高恩洪立即毛遂自荐说:“总统是我到天津迎接到北京来的,现在我愿意送总统到天津去。”
高这话是表示他有始有终,表示他对黎的忠诚。怎知马屁拍得实在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
黎元洪认为他的这句话简直是在兴灾乐祸,要推他下台,因此大为光火,没头没脑地把高大骂一顿。
二十七日,众议院进一步通过了查办王宠惠、顾维钧一案,认为他们都是与罗案有关的人物。
黎再打电话请曹、吴提出组阁人选,他们却都回电说:“组阁为元首特权,决不加以干涉。”
这一天,金永炎由洛阳回来,带回了吴佩孚的真实意见,不坚持维持王内阁。只不过在未来新阁中,至少要保留孙丹林、高恩洪两人中的一人,至于阁揆人选,除了津保派外,由任何人担任都不反对。
黎知道吴佩孚的态度后,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二十九日黎元洪派李根源把下台已久的汪大燮找进公府来,见面时没什么寒暄,直接拿出填写命令的空白纸,不问汪是否同意,就填了汪大燮的名字,派他署理内阁总理。
汪大燮为人平和、清廉,在北京政坛上是个各方都能接受的人,开创新局面谈不上,但肯定是“维持会长”的合适人选。因此每当政潮最激烈时,他便时不时地被拉出。
他在民国六年任外交总长,段祺瑞辞国务总理职,曾代理了九天国务总理。那是因为直皖两系水火不相容,段挂冠而去,总统冯国璋找不到适当人选,只好拉汪大燮来填空,现在黎元洪是旧戏重演。
这是个老实人,理解万岁,不想难为别人。但还是老态度,事先声明代理之期不超过十天。
十一月二十九日,黎任命王正廷长外交,高凌霨长内务、许世英长司法、彭允彝长教育、李根源长农商,其余阁员都没有变动。
前任王内阁的阁员一律辞职照准,只有财政总长罗文干是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