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们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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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豪华的礼堂不同的是，这是一条狭窄而幽暗的宿舍走廊，天花板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墙壁上的白色油漆已经剥落了一部分，露出了里面的灰色水泥。走廊两侧排列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每扇门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着房间号码和居住者的名字。
林乔没看名单，随便进了一间男生宿舍，马上就想退出去了。
墙上的宿舍名单，从上往下数，第一个就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顾小晓。
林乔：“……”
都到门口了，不进反退实在奇怪。林乔轻吸一口气，进了房间。
顾小晓的桌子很干净，不是收拾得干净，而是根本没什么东西。
过年回家的时候一定很轻松吧，拎包就走，不用大包小包累死累活。
这一点倒是和顾晓本人真的很像，给人一种……终究留不住的感觉。
林乔心中酸涩，拉开了抽屉。
空的。
打开了柜子。
空的。
那衣柜呢？
林乔走到衣柜前，柜子刚拉开一条缝，就从身后被人盖上了，与此同时，自己也被圈了起来。
好闻的木质芳香像幽深静谧的森林，胸膛的温暖在森林纵火，烧得林乔浑身发烫。
他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脖子像是锈住了，连回头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发现什么了？”
与旖旎的气氛不同，顾晓神色自若，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林乔的后颈。
“……还没，”林乔咬了咬腮帮子的软肉，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柜子看过了？”顾晓问。
林乔点头。
顾晓：“抽屉呢？”
林乔：“看过了。”
顾晓：“床底？”
林乔：“……还没。”
顾晓：“那先去……”
林乔：“我要看衣柜，你把手拿开。”
林乔不乐意了，胳膊肘轻轻向后怼了一下顾晓，力气不大，命令的声音也很小，更像是……在撒娇。
顾晓凝视着林乔因低垂着头而露出的一截精致纤巧的脖颈，白皙的肤色上慢慢渗出比枫叶还要鲜艳的红色，在明亮灯光下显得青涩又妩媚。
“好，你看。”顾晓抬起胳膊慢慢向后退，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乔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顾晓一眼，香水的味道渐渐远去，林乔以为顾晓已经离开了，松了口气，打开柜子。
“我***！”
柜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血迹斑斑，林乔猝不及防地吃了满嘴柜子里的灰尘，一边呛咳着，一边连连向后退，躲避着那双要掐他喉咙的骨瘦如柴的手。
无意中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人，林乔顾不上道歉，死死抓着人家的袖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冲击的惯性太大，两个人一起向后退去，直到听到一声闷哼，林乔才后怕地抬起一点点头，看清是顾晓后，他呆愣在原地，连撒手都忘了。
“吓到了？”顾晓低头问他，勾起手腕拍了拍林乔拽着他袖子的手，再顺势从林乔的指缝中划过，顺理成章地十指相扣。
林乔的心砰砰直跳，很难说是因为被吓的还是因为顾晓，注意力也不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还好吧，也不是那么啊……”
他心虚地咬到了舌头，强忍着剧痛嘴硬道：“不是辣么厦仍（那么吓人）。”
顾晓轻笑一声，眉眼微微弯了起来，带着一点肆意的弧度和无奈，目光看上去却非常柔和，藏着许多林乔看不懂的东西。
“怎么了？”刘萧在门口探头探脑，和那个诡异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也忍不住叫出声。
“啊——！”
林乔被刘萧吓得肩膀一耸，下意识又要往顾晓怀里躲，理智却不合时机地占了上风，意识到自己在镜头面前都干了什么的林乔当场石化。
“我刚才……是不是……说脏话了……”
顾晓诚实地点点头。
“完了，”林乔万念俱灰，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光芒万丈的星途一点点陨落，“我要完了。”
“没事，”顾晓安慰他，“会剪掉的。”
“二位，你们在干嘛呢？”李莎儿身为同性恋的雷达动了，她瞥了眼顾晓，又瞅了眼林乔，心中有一个猜想蠢蠢欲动。
林乔连忙抽回手，又意识到这举动太刻意了，好像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在顾晓的怀抱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莎儿的眼神更意味深长了。
林乔：“……”
他也不顾那么多了，和顾晓立刻分开了十万八千里。
顾晓轻轻瞥了一眼看热闹的李莎儿，李莎儿霎时闭上了龇着大牙的嘴。
杀气好重……
“这是谁啊？”刘萧认真打量着那个“出柜”的男人，好像刚才发出惨叫的人不是他。
“衬衫里有学生证！”章蕙说，“他是罗西！”
！！！
林乔懵了，罗西不是死了吗？
这是……诈尸了？
“好多血，他是怎么死的啊？”李莎儿问。
“衬衫是完整的，没有刀具刺入的痕迹，应该是内脏出血。”顾晓一点也不怕，npc在他手里就像娃娃一样，被他随意摆弄。
罗西：“……”
做鬼也不被放过。
刘萧问：“口腔和头部有污血，难道是坠楼？”
“这已经不是污血了吧……这还混着脑浆呢。”章蕙不忍道，“确诊了，就是坠楼。”
李莎儿直接问npc：“你是自杀还是他杀啊？”
npc：“（叽里咕噜一段话）。”
李莎儿：“……不能说可以不说，你敷衍我的样子真的很可恶。”
林乔悄无声息地和顾晓拉开了一段距离，可顾晓就像他的影子，他走到哪儿，顾晓跟到哪儿。
“你干嘛。”林乔小声问。
“有点疼。”顾晓揉了揉腰。
林乔猛然想起，刚才他的确听到顾晓闷哼一声，看来是他推顾晓的时候，顾晓的腰撞在书架上了。
“没事吧，要不录制先停一下，你去贴个药膏。”林乔说着就要去找摄像机。
“不用了，过一会儿就好了。”顾晓拉住他。
林乔问：“真的没事？”
顾晓似乎是揉到了痛处，轻吸一口气：“录制结束回酒店再说吧，现在别扫了大家的兴。”
林乔瞄了眼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不放心地点头：“那你小心点。”
“嗯。”
“刚才……对不起。”林乔心里过意不去。
“道什么歉。”
林乔内疚道：“踩到你了，还害你磕了腰。”
“嗯，”顾晓面不改色，“怎么补偿？”
“……补偿？”林乔一怔。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顾晓一脸困惑地注视着同样感到困惑的林乔，“你的歉意，就是一句对不起？”
林乔被顾晓的无赖震惊到了：“那你想怎么补偿？”
“先欠着，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说。”
林乔失笑：“你当我是什么了。”
顾晓反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
顾晓神色坦荡：“前男友啊。”
林乔语塞：“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晓对林乔的质问置之不理，转而积极地加入了大家的讨论。
林乔等得不耐烦了，刚要抬脚离开，就见顾晓转过头来看着他，双眼微弯，轻轻垂下眼睑。
“当然是想让我的前男友变成现男友啊。”
林乔自认为已经习惯了顾晓带来的心动，心中的浮标却还是雀跃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时隔七年再次体会，真是久违了。
林乔想起自己在礼堂还发过誓不再理顾晓，于是转头搞起了事业，加入了大家的讨论。
顾晓愉快地轻笑一声，眸色如水，温润清澈。
“罗西的尸体怎么会在顾小晓的衣柜里？”刘萧问道。
顾晓耸耸肩：“可能……随机刷新的吧。”
罗西愤怒地举起双手，表示了自己的抗议，几根猫毛飘落，林乔打了个喷嚏。
“说起来，我们还不确定你的身份，”刘萧环顾着这间宿舍，“除了你是心理系大一的学生，别的我们一无所知。”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顾晓摇摇头，“我正在和林小乔寻找有关我的线索，没想到你们过来了。”
这话听起来怨气颇大，像是在做什么被打扰到了心情很不好。
眼看着李莎儿的眼睛又要开始放光，林乔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什么了吗？”
“章小蕙的房间全是各种猫粮狗粮，还有几包……老鼠药，”李莎儿面露不忍，“猫罐头里掺了老鼠药进去，其中一个已经吃了一半了。”
这就说明，吃了罐头的那只猫必死无疑。
时间像是凝固了，好一阵子的沉默过后，章蕙转身离开了：“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那我们分散开来吧。”刘萧向顾晓发出邀请，“你要和我一起吗？我们交换一下信息？”
“不了。”顾晓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
顾晓指了指身前的林乔：“我之前说过，林小乔是我的怀疑对象，我得盯着他。”
林乔：“？”
刘萧恍然大悟：“对哦，那我先走了，你们加油。”
李莎儿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只剩下了林乔和顾晓两个人。
被这么一打岔，突然要他们单独相处，林乔感到些微的尴尬，尤其是顾晓最后的那句话，林乔拿不准顾晓是认真的，还是在打趣他。
毕竟林乔当年和顾晓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总爱说些有的没的。
顾晓则两手插兜，悠闲地靠在书柜上，好像刚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乔装模作样地搜查了空荡荡的书桌，又晃晃悠悠地到了门边，悄悄瞥了眼顾晓。
顾晓的脸半侧着，垂着眼帘，灯光从侧面打来，从额角到鼻梁显得格外棱角分明。
真帅啊。
林乔感叹。
七年过去，顾晓不光个子直奔一米九而去，五官也比当年更加立体。
想起初见时，那个穿着校服的青涩高中生，林乔心中感慨着，一不留神，直接撞进了顾晓如墨的眼眸。
“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林乔：“！！！”
“没！”林乔身子一抖，“啪”的一声关上了宿舍门，整个房间为之一振。
“干嘛呢他们？”隔壁房间的李莎儿问道。
“哈士奇拆家呢吧。”刘萧随口一说。
“啧啧，不见得。”李莎儿高深莫测地说。
被当作二哈的林乔真想一头撞死在门上。
重逢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出洋相，明明七年来他成熟了很多，可一遇到顾晓，他所有的理智操作按钮都失灵了，整个系统直接崩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顾晓在进步，变得越来越可靠，而他还停留在原地，一点长进都没有，一撩就脸红，一脸红就心跳加快，一心跳加快就做傻事，一做傻事就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明明当初也没这么没出息啊！
都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这可不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就像是那些刚刚踏入青春期、对爱情充满好奇与憧憬的高中生一般，动不动就脸红心跳加速，仿佛从未经历过恋爱般，毫无稳重可言！
林乔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把自己挪得离顾晓又远了三个小碎步。
“躲什么。”顾晓无奈地说。
“你能好好说话吗？”林乔问。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就……”林乔咬咬牙，“你别一副……那种表情。”
顾晓失笑：“你还管上我的表情了。”
“你干扰到我了。”
“那我应该怎样？”
“你别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就是知道。”
乍一看他们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一听内容，就像两个小学生，顶天了小升初。
林乔浑然不觉他们俩的对话有些过于幼稚了，现在的他，只要和顾晓共处一室，就像吃饺子不蘸醋、喝可乐没有汽、打游戏网卡了一样，浑身难受。
“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李莎儿在门口踟蹰了半天，见两人依旧没有放弃互怼的架势，忍不住出声打断，“公共场合不许打情骂俏，有什么事回家解决。过来看看我们找到的新线索。”
李莎儿就是随便开个玩笑，没想到林乔整个人都红透了，吓了她一大跳：“林乔，你没事吧？发烧了吗？”
林乔抹了把脸，甩甩头：“没事，我们走吧！”
他气势汹汹地出了房间，留下李莎儿和顾晓面面相觑。
“你俩什么关系？”李莎儿问。
“纯洁的友谊。”顾晓答。
李莎儿心说我信你个鬼。
林乔刚和刘萧他们会合就收获了一个surprise——
浑身是血污的罗西像个孤魂野鬼到处晃悠，章蕙实在受不了这个视觉冲击，忍无可忍地把床单撤下来当作绳子，把罗西栓在了床架上，林乔刚一进门就和罗西打了个照面，刚才红了的脸迅速变得惨白。
“这是李小莎的宿舍，这个是她的课本，你看被她折角的这页。”章蕙把一个本子递给林乔。
［棺材内部的衬料都被刮碎了，奥克塔维亚的指甲满是血迹并残缺不全，她的脸也因巨大的恐惧而变得扭曲。］
林乔一愣：“奥克塔维亚？所以是……”
“活埋。”章蕙咬了咬下唇。
1891年，奥克塔维亚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雅各布夭折后，她一病不起，逐渐病重，并陷入了昏迷。同年5月2日，仍卧病在床的奥克塔维亚，被宣告死于一种未知的疾病。
由于当时尸体防腐还不流行,闷热的天气使得人们不得不尽快将奥克塔维亚在当地的公墓下葬。
葬礼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许多镇里的居民也都患上了这种令人逐渐衰弱的疾病，并陷入了昏迷。与奥克塔维亚的遭遇不同的是，一段时间过后，这些患病的镇民又清醒了过来。
奥克塔维亚的丈夫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妻子还有呼吸的时候，就将她掩埋了？
他掘开了妻子的坟墓，发现他最害怕的猜测成为了事实。
妻子的身体竟然翻转了过去，她的裹尸布和长袍都变成了碎片，皮肤上血迹斑斑，并布满刮痕。
奥克塔维亚是在被活埋之后才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