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囊之章（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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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已经是深夜了，轻策庄的百姓，已经各回各家。
草屋子里，除了老人的儿女，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的，尽是「往生堂」和「不卜庐」的人，另外再加上一个叶落。
老人的女儿，为每个人依次倒了茶，随后便转头走入厨房。
老人的儿子，也准备回答叶落提出的问题。
叶落直言不讳：“所以，令堂在去世之前，果然是见过两个卖保健品的商人。”
老人的儿子，痛彻心扉地点头应着：“那天，我和我妹妹，到沉玉谷那边卖菜。原本我们两个也是轮流去的，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家里照看母亲。”
“就是那天，因为菜特别多，我们想着多拉去一点，就能多赚一点，也能给母亲多置办些药材治病。”
“当晚我们回来的比较晚，发现母亲没有吃药，反而是拿着一瓶所谓的保健品，看起来相当高兴。”
“我妹妹心细，一眼发现了家里的药不对数，母亲当天肯定是没有服药，就立刻去熬药，想让母亲赶紧服用。”
“哪知母亲坚持不肯，非说自己遇到了大善人，便宜卖给自己一种可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神药，有了这一瓶药，以后就再也不用花钱买别的药了。”
“我检查了一下家里藏钱的箱子，发现整整少了五万摩拉。”
“那个时候，我已经大概猜出母亲是被人骗了，想去找她口中那两个卖药的人，可是早已经找不到人了。”
“当晚，母亲跟我们发了大火，说我们不懂得勤俭持家，她说自己买了这个药，未来的一年都不需要花钱买药了，无论什么病都能治好，还能让她延年益寿。”
“我和妹妹好言相劝，可是母亲坚持不肯服用正常的药物，还骂我们不想让她好过，不让她吃那种保健品，就是想要气死她。”
说到这里，老人的儿子忿忿不平地捶着桌子，重重地哀叹，似乎是哀叹自己的无力，也是痛恨两个骗子的巧舌如簧。
老人的女儿，噙着泪走了进来，哽咽着继续回答：“我们想了所有的办法，想要劝母亲服药，可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手里的那瓶药就是可以救她的仙丹，说什么也不肯用别的药，说是怕影响了那保健品的药效”
“直到她去世之前，母亲已经相当虚弱，脸色看上去格外难看，我们跪着求她服下正常的药物，没想到……”
老人的儿子安抚着情绪崩溃的妹妹，讲完了最后的几句话。
“母亲歪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了，我们两个跪在地上求她喝药，母亲却拼尽全力，也要把我们手里的药汤打翻，拿出那些保健品，大把大把地往自己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嚷嚷着，神医救我，神医救我……我们阻拦，她就拼命地推脱，直到咽了气，嘴里还塞满了那些保健品……”
众人全部遗憾地低下头，钟离和胡桃，分别安慰着老人的儿女，他们坚持着讲完，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哀恸不已，涕泗横流。
叶落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胸脯此起彼伏地跳跃着，拳头死死攥紧，浑身都在颤抖。
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破绽不堪的保健品诈骗，只要看见，甚至不需要考虑，就知道卖药的人是骗子。
可是在这个老人的眼里，她却宁肯不相信自己的儿女和医生的医嘱，都选择了相信这假药。
叶落心中的情绪很复杂，他既痛心于老人因为上当受骗而去世；又恼怒于两个骗子为了行骗而害死人的行径；可是，他又有些无奈于老人的无知……
他扭过头去看着白术，发现白术此刻也是紧闭双眼，眉头紧蹙，虽然坐得无比端正，可是端着茶杯的手，分明气得发抖。
看到了这一幕，叶落心中就能够断定，白术肯定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我出去透口气……”白术轻轻地放下茶杯，独自一人走出房间。
在众人的注目下，叶落也起身：“我出去看一眼，你们继续聊……”
胡桃向老人的儿女立誓：“你们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哪怕翻遍整个璃月，我们也会把这两个害人的混蛋抓住的！”
老人的儿女，痛苦着拜谢：“感谢各位的帮助，若能抓住那两人，我母亲死也能瞑目了……”
叶落走出房子，翻过了一个大坡，在坡的另一边，看到了坐在树下的白术。
叶落轻笑一声：“白先生，难得见到您失态呢……”
白术也是苦笑一声：“我预料到自己可能会失态，所以特地提前跑出来，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叶落看着他：“您是医生，而且一贯医者仁心，所以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她生前还是您的病人，所以您肯定很不好受吧……”
白术低头，轻叹一声：“叶落啊，你说，身病可以用药医，可是愚昧这种病，要用什么药来医啊。”
叶落分明愣了一下，白术轻声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求生欲。她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丈夫，独自抚养着一双儿女长大，儿女从小体弱多病，也在用药问题上花了不少钱。”
“老人最挂念自己的儿女，即便他们已经这么大了，老人依旧把他们当做小孩看待。”
“我第一次见到老人时，他说了一句我记到现在的话，当时她说「大夫，我不能死啊，我的孩子不能没人照顾，如果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
“可那个时候，老人的儿女，已经有了一大片菜地，靠着贩卖果蔬，早已经独立赚钱很久了。”
叶落在孤儿院长大，从小无父无母，他可能无法深刻理解父母对儿女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所以只能回答一句：“有的父母，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处处担心，处处不放心……”
白术想了想：“我想，她病急乱投医，大概也是想要为自己辛苦奔波的儿女省下摩拉。她认为只用一瓶药便可一劳永逸，就不用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自己的儿女辛苦受累赚钱买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