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庙中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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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寺，私房山，两边的战况都很激烈。

诸葛先生对元十三限。

四大名捕对六合青龙。

私房山这边的人要多一点，人多一点，话也就多一点。可是要论说话，追命得数第一，而无情和铁手只是平时不爱多说，但真要说，也没人比得过他们。

于是，那就开始打了。

冷血皱了皱眉头，问：“打架用嘴巴还是用拳头？”

顾铁三扬了扬拳，道：“当然是拳头，你等揍等得不耐烦了？”

“错！”冷血一剑就刺了过去，刺过去之后话才说下去，“用剑，拳头不够看头！”

冷血剑刺燕诗二。顾铁三出拳攻冷血，铁手又怎会让他威胁到冷血，立即出手截住了顾铁三。赵画四出脚飞踢铁手，追命即刻绞住他的一双足。剩下的人，无情，叶棋五，他们都是使暗器的人，他们都盯住对方。鲁书一悄悄到了无情身后，齐文六则负责掠阵暗算。

这是四大名捕和六合青龙第一次对决，起初，他们都很谨慎，但当打到最后，六合青龙越来越心惊，他们发现，燕诗二不是冷血的对手，顾铁三不是铁手的对手，叶棋五和齐文六都不是无情的对手。

赵画四当然也不是追命的敌手，他们的轻功很快分出了高下，看着赵画四吃力的样子，追命笑笑准备下去再和他比。

然而往下一看，下面一人赫然竟是鲁书一。

鲁书一并没有去对付无情，而是在追命的下方部署着，写了一个个字。

一个个极其凶险的字。

只要追命落到这些字上，那便是落到了虎口鹰啄上。

无情虽在战斗中，却一直关注着师弟们的情况，一见追命遇险，立刻清啸了一声：

“戎车既驾，四牡震震。”

这是一句暗号。

铁手追命冷血三人一听这句暗号，便当即都向无情那边聚拢，并一起叫出了一声：

“驾波四牡，四牡揆揆。”

这是四大名捕的“戎车大阵”。

当四大名捕“戎车大阵”对上六合青龙的“乾坤大阵”。

——谁输谁赢？

可惜并没有打到最后关头，他们打不下去了。

因为元十三限来了。

满身是血的元十三限。

“世叔呢！”

眼看元十三限出现，诸葛先生却不见人，冷血最是藏不住话，心里一急，疾喝问道。

元十三限没有答话，冷血禁不住就要挺剑上前，无情拉住了他，铁手和追命看了看元十三限身上的伤口，四捕都还未有动作，然后他们都看到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景。

元十三限出手了。

他竟然对他的门人六合青龙出手了。

他先后杀了齐六文、叶棋五、赵画四、燕诗二。正当他要对顾铁三下杀手时，一直在震惊里的铁手也出手了。

他相助顾铁三对抗元十三限。

他这一出手，无情追命冷血也不闲着。

四人一边对敌一边谈话，几句话下来四人终于分析出了元十三限此举原因——原来自在门有个规矩，师父教了徒弟的武功，不可再自用，否则一旦负伤，会遭其功魔反扑。而元十三限每杀一个弟子，他身上的伤口就好了一些，想来必是因刚才为了对付诸葛先生而使了教出去的绝招，现在只能以杀了习者这个方法来收回。

一声犬吠突兀而来。

元十三限在听到这声犬吠后杀了鲁书一，再之后他便在诸葛先生到来前逃走了。

拂晓天光来了！

诸葛先生也来了。

“世叔，您——”四大名捕齐齐上前，心中无数话想要，却在看到诸葛先生怀里抱着的两个人之后，问不出了。

天衣居士和织女。

诸葛先生怀抱着天衣居士和织女，身后还跟着一只鸟。

红嘴，黑羽，一只名叫乖乖的鸟。

杀气都消弥了，乖乖似乎感觉到了，它停到了天衣居士的尸体上，打开翅膀用羽毛去蹭天衣居士的脸。

乖乖的翅膀上染了血。

无情用白巾沾了水，替乖乖擦去翅膀上的血迹。经过一天的奔波，现下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又都回到了京城。

诸葛先生一个人去埋葬天衣居士和织女的尸体，四大名捕刚一进城门口则听说金风细雨楼出了大事，四人心头一凛，分头行动。

冷血去刑部，铁手去找舒无戏，追命去找三教九流的朋友打听消息，无情去了风雨楼。

无情第一个回了神侯府，乖乖也跟着他回来了。

神侯府现在静得很，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替乖乖清洗羽毛。羽毛上的血迹都没有了，他把乖乖放去了院子里晒太阳，好早些晒干羽毛上的水。

他也在院子里看着乖乖飞来飞去。

铁手和追命、冷血陆陆续续都回了来。

三人齐唤道：“大师兄。”

无情点了点头，即道：“如何？”

他问的是金风细雨楼的事，既然天衣居士已死，那就表示自在门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江湖上的事本就是一桩接着一桩，他们没有闲情去缅怀，他们只有不停地做他们应该做的事。

冷血道：“风雨楼上报给刑部的消息，苏梦枕欲暗杀白愁飞，不成，杀了张步雷。蔡京下令，缉拿案犯苏梦枕。”

无情敏锐道：“也就是说，苏梦枕没有死？”

铁手道：“以苏楼主的本事，只要他未死，一切都仍有变数。”说着又叹道：“舒伯父本来是打算去风雨楼应援的，只是当时他也被天下第七缠得动不了身。”

冷血道：“白愁飞偏偏选这个时候动手。”

追命道：“白愁飞也是蔡京的人。”

他们都突然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局。元十三限杀天衣居士和白愁飞篡位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时间的，无论他们怎么做，得益的都是蔡京。

无情道：“我去了天泉山，青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短短一夜的时间，风云变幻如此。

无情停了一停，忽想到一事，问道：“杨无邪呢？”

追命道：“他失踪了，跟苏梦枕一样，失踪了。”

无情冷笑道：“这两个人都只是失踪了，白愁飞就算当了新任楼主，恐怕也不会睡得安宁吧。”

四人都安静了一会儿，乖乖倒叫了起来。

追命抬头望乖乖，问道：“大师兄，这鸟难不成今后就我们养着了？”

无情道：“以前二师伯有给我写过信，提起这只鸟。这鸟清高得很，你想养，它也不会让你养。”

追命笑道：“清高嘛，这是对普通人，对我肯定不会这样。它叫乖乖吧？乖乖，下来吧。”

他伸出了手，乖乖立在树枝上歪头看了他许久，飞下来停到了无情的肩上。

追命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半晌，只听无情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铁手和冷血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都笑了。

虽然天衣居士身死，虽然苏梦枕与杨无邪失踪，虽然这么多不如意的事，那又怎么样？死人的事，他们见得少了吗？为了死人愁眉苦脸，他们就不要去做捕快。

所以心里叹着气，还是该笑就笑，该怎样就怎样！

追命指着铁手和冷血，叫道：“你们两个竟然也笑？”

冷血当即闭嘴不笑了。

铁手却道：“就许大师兄笑，不许我和四师弟笑吗？”

追命立刻便欲反驳，动了动嘴唇又止住，说道：“这鸟其实还挺有眼光的，知道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天暗暗沉沉，近黄昏。

铁手道：“世叔还没回来吗？我担心他的伤，我去接他。”

冷血道：“我也去吧。”

追命道：“你们见了世叔，帮我跟他告个别。”

无情和铁手、冷血齐齐看他，道：“你要走？去哪儿？”

追命笑道：“我手上有个案子还没结案就收到了世叔要我回京的信，我想必然是大事，所以就扔下那案子，赶了回来。现在这事暂时算完了，我还得办我的案子去。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铁手道：“那好，你早去早回。我和四师弟去接世叔。”

铁手和冷血说着刚准备走，追命道：“老四你等下，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冷血和铁手一齐止步，回望追命。

追命笑道：“二师兄你先走吧，我和老四说会儿话。”

铁手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好。”

可待铁手走远了，追命仍一直未言。

冷血好奇问道：“三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

追命道：“昨晚我们对六合青龙的时候，是你最先出的手？”

冷血点头道：“是啊，我对的燕诗二，三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

追命道：“跟燕诗二打之前，你说过什么话来着？”

冷血思索。

追命提醒道：“你问他们，打架是用嘴巴还是拳头，顾铁三说当然用拳头。你呢，接下来又说的什么？”

冷血道：“我说用剑，用拳头不够看头啊。”

追命一拍冷血的肩，道：“对啊。不过没事，二师兄也不会在意。哦，你不是要去接世叔吗？去罢，我也该走了。”

二师兄也不会在意？二师兄在意什么啊？冷血想问，可是追命已经往前。冷血边走边想，刹那之间灵光一现——他呆住了。

无情也呆住了，道：“老三你停下。”

追命到了无情的面前。

无情道：“你干嘛？”

要不是知道追命绝对没有坏心，无情真以为他在挑拨铁手和冷血的关系。

追命笑得很得意，道：“大师兄你猜，四师弟干什么去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肯定是去给二师兄道歉，然后二师兄就得哄他。哎，谁叫刚才他们两个笑我，特别是二师兄，他——”

一枚飞镖袭来。

不带劲力的一镖，追命轻松侧身避过。

无情道：“我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做师兄和师弟的。”

他说完忍俊不禁摇摇头，推着轮椅离开。

追命赶忙追上去，道：“大师兄你别生气啊。二师兄怎么可能为了小师弟一句话计较，让他哄一哄小师弟，说不定他们感情更好。”

无情的轮椅在墙角拐了个弯。

乖乖扑棱着翅膀，用天衣居士教他的人言叫道：“哄，哄，你哄……”

追命眼光一扫乖乖，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道：“你要不是二师伯留下来的，我就杀了你吃肉！”

冷血一个人站在神侯府门口。

他已经笔直地站了有很久，本想直接去找诸葛先生与铁手，但又怕找到了铁手无话可说，便先站在这儿，在心里练习应该怎么道歉。

说“拳头不够看头”这句话之时，他针对的是顾铁三，但他却忘了他二师兄拳头的功力也是不差的。虽然是无心之失，但说错话就是说错话，说错话就是该道歉。

门口的侍卫疑惑地看着冷血，问道：“四爷你在这儿站这么久了，有什么事吗？”

冷血摇了摇头。

侍卫还想再问，诸葛先生来到了。

冷血恭恭敬敬行过礼，四下里一瞧，问：“世叔，二师兄呢？他不是去接您了吗？”

诸葛先生向院内走着，说道：“游夏在街上遇到事，去处理了。”

冷血道：“哪条街？”

诸葛先生太了解他这个弟子，虽此刻心情仍在悲痛中，但也看出冷血神色有异，好像有些内疚，遂问道：“找你二师兄有事？”

在世叔的面前，冷血自是有问必答，他把事情都告诉了诸葛先生。

于是诸葛先生一听，傻眼了，良久才道：“就为了这个，你要去跟你二师兄道歉？”

冷血郑重地点点头。

诸葛先生想哈哈大笑，笑声还未出口，他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苦涩。

他走去了一旁的凉亭，坐了下来，看着天上的云，缓缓道：“凌弃，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你们四个做徒弟吗？”

不等冷血回话，他继续说下去，就仿佛是没有人，他也会继续说下去：“当年你师祖就收了我和你师伯师叔四个徒弟，所以起初我和你师伯师叔们也有过商量，以后收徒也要像师父一样收四个。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二师伯只收了王小石一个徒弟，他说一个徒弟好，清静，不用看他们闹着心烦。而你大师伯除了收沈虎禅为徒外，还收了三个女徒，他说女孩子乖巧，互相之间也亲热。可是我不肯，我还是坚持收了四个徒弟。”

“幸好，幸好我收了你们四个为徒。我这一生做过那么多决定，这是我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了。我把你们四个当亲儿子，看着你们四个能这样团结，我是很欣慰的。”

“很欣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