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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庶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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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香的闺房内四下昏暗,只留了床前一盏幽暗的琉璃灯。轻薄的床帐内依稀可见被子下隆起的鼓包,女子侧身朝里躺着,看不见面容。

沈淮安悄无声息出现在房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可心里有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想见她。

他停在床前,床幔阻挡了他的视线,眼前飘渺的幔纱似乎有千斤重,隐在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

阻隔他们的轻纱犹如关着猛兽的笼子,门一旦打开,便彻底关不住了。

良久,他的手抬起又放下……

房内静悄悄的,

他就那样站着,隐在昏暗中,不知站了多久……

翌日一早,沈知念刚起来便听秋月说侯爷去了指挥所,特意交代了晚些时候会回来用膳。

沈知念下意识皱眉,伤还没好,才过了一日便如此折腾自己的身体,半点不知爱惜自己,若是伤势加重可如何是好?

她这么想着,眼里不自觉就带上了埋怨和心疼,却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却说蒋府这边,自打蒋云皓得了小厮打探来的消息,振奋不已。

那美人竟是景川侯府的小姐,名沈知念,以前也隐约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没想到竟是那般出尘脱俗的女子,可惜是个庶出也非侯府血脉,不过听闻其跟兄长感情深厚,景川侯又是个有实权的四品大员,也堪堪弥补了她身份的欠缺。

自己父亲乃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天下,母亲出自高门显贵,自己亦是才华斐然风度翩翩,不过二十出头便已中举,且尚未娶妻,中意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按理说这样身份的一个女子,是怎么也配不上自己的。

然,

既自己心仪于她,那配自己也勉强足够吧。

蒋云皓手里摇着折扇,自负一笑,踱着方步去给母亲请安,顺便提一提自己的婚事。

“请母亲安。”

周氏见儿子来了,忙让他坐下,又让嬷嬷给上了茶。

“你怎得过来了?用饭了没?”周氏风韵犹存,看着是个很和蔼的妇人。

“许久没向母亲请安了,想母亲了便来陪母亲说说话。”蒋云皓长了张谦谦君子面,此时讨巧卖乖,惹得周氏捂嘴笑。

伺候茶水的嬷嬷打趣:“咱们二少爷最会逗夫人开心了,少爷每回来夫人都开怀不少呢。”

“呵呵,就属他嘴最甜。”周氏嗔一眼心腹嬷嬷。

“母亲开心,儿子就高兴。”蒋云皓步入正题,眼珠一转,“母亲不想多个人逗您开心?”

周氏笑意一顿,听出他话头不对,端起茶杯没接话茬。

蒋云皓继续道:“儿子如今已是举人,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母亲忍心看儿子一直孤身一人?”

周氏垂眸浅啜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浅笑开口:“本也是考量着你中了举能挑的人家更多些,看你这模样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难不成是周莲儿那狐媚子?

从前就看她不是个好的,回回过来总借口往皓哥儿身边凑!果真是狼子野心!也不看看自己骨头有几两重,配不配的上!

周莲儿,周氏娘家大嫂那边拐着弯儿的同姓亲戚,碍着她大嫂的面子偶有往来,原是打着这个主意!忒不要脸!

“儿子确是有心仪的姑娘。”蒋云皓想起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心神一荡。

“前几日儿子跟同僚上金台寺采风,无意中见到一姑娘,心悦之。”看周氏皱了眉头,赶忙又说道:“后来儿子着人打听才知晓,那姑娘竟是景川侯的庶妹,虽身份差了些,但儿子愿意娶她,想求母亲替我上门说合。”

在他看来,自己乃嫡出,身份尊贵才华横溢,那沈知念不过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嫁给自己已是高攀了,从未想过别人是否看得上他。

周氏初初听闻不是那算不上亲戚的表妹,诧异的茶也不喝了,同心腹嬷嬷对了个眼神。

好吧,她俩都以为是那狐媚子呢。

“沈家?”

周氏略一思索,想起是有这么号人,只是好像听谁说过那沈家小姐身世有些不堪,又是个弱不禁风,身子羸弱的,这样的女子娶进来真能给自己儿子开枝散叶?

而且前不久老爷同她闲话,那景川侯四品的指挥使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办差办的人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

这样的人家可沾不得。

“不行!那沈家小姐与你不是良配。”周氏看儿子瞬间垮下去的脸,心里堵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与他细细讲解其中的厉害。

“……”

一通迂回之言自不必赘述。

蒋云皓听了周氏苦口婆心一番利弊分析,这才不甘不愿离开,心里的念想却没放下,未尝没打着万一沈家这次真的彻底败落了,那沈小姐那样闭月羞花的容貌反而是祸害,届时自己再迎进门来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当家大娘子定然是不行了,做个姨娘也不算委屈了她。

等沈淮安回京,带着一堆圣上赏赐归来,蒋云皓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这次周氏倒是没拦着了。

开玩笑!

二十岁的指挥使又有爵位在身,若是他家跟沈家结了姻亲,她儿子便是侯爷的妹夫,以后在官场的路走的都要轻松的多。

只是沈知念几乎不参加宴会,她找不到机会认识,无法,只能在蒋老爷耳边吹枕头风,蒋老爷略一思索便答应了遇到沈淮安先帮着探探底。

蒋老爷为官数载,人老成精,一双招子一看一个准儿,沈淮安这个年轻人他就很看好,是个有大前途的。

……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云川早早等在府门,看见自家侯爷立马上前躬身:“侯爷,小姐备了您爱吃的菜还在等着您呢。”

沈淮安脚步一顿,转向韶光院。

远远的,韶光院门前袅袅婷婷站着个碧衣女子,落日余晖映在她身上,冷清寂寥的神女被染上丝烟火气,与那晚府门前提着灯笼等待的小女孩渐渐重叠。

沈淮安喉结滚动,心跳陡然加快。

她长高了些,也越发出挑了,脸上的婴儿肥彻底消失,眉黛青山,秋水剪瞳,衣袂飘飘,就那样盈盈望着他,想念许久的梨涡若隐若现,沈淮安心间某处蓦然坍塌。

“哥哥。”女子仰头看他,有些冷淡又有些欢喜。

“风大,进去吧。”沈淮安不敢再看,径直入内,沈知念亦步亦趋跟着。

两人坐在桌前,丫鬟们依次上菜后退下,堂内只剩二人。

桌上摆着的几乎都是沈淮安爱吃的,沈淮安压抑住心头的苦涩,他真的不知以何颜面面对如此爱重他的妹妹。

沈知念默默为他布菜,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上的伤又是为何而来,但既然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念儿将府里打理的很好。”沈淮安声音里带着疏远。

“应该的。”沈知念布菜的手一顿。

气氛陷入沉默。

“抱歉…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醇厚的嗓音有些低哑,带着歉意。

沈知念低头不语,少顷,轻柔开口:“不用道歉,哥哥公务在身,不是你的错。”

一时间堂内只剩碗筷轻微碰撞之声。

一顿饭让两人食不知味。

饭毕,丫鬟们伺候着漱口净手。

沈淮安站起身,与沈知念擦肩而过:

“你早些休息。”

“哥哥!”沈淮安脚步顿住,衣袖从后面被拽住,很轻,只需他稍稍用力便能抽离。

丫鬟们识趣退离。

“哥哥,那日是念儿冒犯了,没有规矩失了礼仪,我已知错。”顿了顿,又道:“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何,为何…”

身后的女子哽咽,声音有些破碎,似乎很不理解很迷茫。

是啊,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沈淮安只觉自己的心都在跟着抽噎,他紧紧抿着唇,虚假的笑容凝固成了无法掩盖的无助与哀伤。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时,他的内心便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那是他的妹妹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虽无血缘却胜似亲人,他的那些心思若剖析人前,那他该如何面对她?又该以何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亲人啊?

这种煎熬无声的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连呼吸都是苦的。

这个世道容不下他,容不下他们,他该怎么办啊?

沈淮安转身,长长的叹息从他喉咙里发出。

身前的女子仰着头倔强的望着他,睫毛微微颤动着。

沈淮安在她黝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自己的失败与无奈。

犹豫几息,带着薄茧的指腹擦掉她眼角泪珠,拍了拍她的头,温柔耐心,还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妥协,

“念儿没有错,是我的错。”顿了顿,“朝中事务不能细说…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好吗?”

“好,我相信哥哥。”沈知念破涕为笑,主动拉住那只为自己擦泪的大手,撒娇般晃了晃,明艳的笑颜晃花人眼。

“我们还同从前一样,好吗哥哥?”

“好。”

沈淮安垂眼,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细腻温热。

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

韶光院的丫鬟们最近过的很轻松,上头的主子们终于不闹别扭了,她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秋月捧着一束金桂进来,霎时间整个屋子都飘满了浓郁的桂香。

“花园里的金桂开的正好,奴婢去折了一束,给小姐放屋子里,一整天都是香的呢。”

“让厨娘做些桂花糕吧,再温一壶桂花酿,正好下面的庄子送了有螃蟹过来,清蒸了等哥哥下值一同去湖心亭里赏月品蟹!”沈知念放下针线,兴致勃勃。

想了想又道:“到时也不用你们伺候,送来的螃蟹多,正是蟹肥膏厚的时候,你们跟下面的小姐妹一同吃吃喝喝,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多谢小姐!”秋月喜笑颜开。

围了轻纱的凉亭里,石桌上有一长颈玉瓶,里面插着一枝雅致幽香的金桂,旁边摆着几碟点缀着桂花的松软糕点,还有几只令人垂涎的肥美螃蟹。

晚风拂过,洁白的纱幔随风舞动,如梦似幻。

沈知念葱白的手指执起玉白酒壶缓缓给酒杯注入醇香的佳酿,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手白还是酒壶白。

“这是去岁厨娘采了园子里的桂花酿的,说是不醉人的,闻着倒是悠远绵长,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沈知念嘴角轻勾,身姿优雅。

今日为了应景儿,她特地穿了一身月白长裙,袖口裙摆都绣着金色的小花,腰带束身丰神绰约,更显腰肢盈盈一握,修长雪白的脖颈上淡青的血管隐隐可见,引的人想在其上留下些什么,整个人未施粉黛却耀眼的仿佛月宫下凡的仙子,神圣不可亵渎。

沈淮安眼眸微黯,喉咙发干:“是要我先替你尝了是吧?”

女子狡黠一笑,腮边的梨涡仿佛要将他吸进去,甜腻腻开口:

“那可不行,哥哥伤势还未彻底痊愈,御医说过不能饮酒的,哥哥的是我特意准备的玉琼饮,滋味还是不错的。还有,螃蟹性凉,不能贪嘴,至多不能超过两只。”说完俏皮的伸出两根纤细莹白的手指晃了晃,沈淮安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指尖左右晃动。

沈淮安胸腔振动亦跟着笑,眼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

弯月如钩,繁星点点,清浅的月华洒在湖面,碎银的光里鱼儿自由的穿梭其中。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酒壶的酒已经见底,糕点动了几块儿,螃蟹一只没剩。

沈知念脸颊晕红,眼色迷离,嘟囔着抱怨:

“…唔…我怎么看见有两个哥哥…不对,三个……”

桂花酿三分之二都进了她的肚子,一个从来没碰过酒的人,就是甜滋滋的桂花酿再不醉人,喝这么多也该醉了。

沈淮安看着撅着嘴数数的沈知念,扶额失笑。

“哥哥,你别动!”

沈知念突然起身,居高临下,两手撑着沈淮安肩膀,状似生气,又突然委屈。

“我…你…哥哥不好,老惹我这里难受……”说着染上粉意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猫一样的声音,一下子抓挠进沈淮安的心里,他抬头,看着红着眼眶颜色迷离的女子,越加红润诱人的唇瓣鲜艳欲滴,吐出的气息都带着桂香。

沈淮安眸子发沉,那晚梦中诱人犯罪的红唇近在咫尺……

“你醉了……”声音嘶哑带着说不出的缱绻。

“醉了?…我才没有!你才醉了!”说话间纤长白皙的手指直指那薄削的嘴唇。

沈淮安喉头滚动,神使鬼差间将放在自己唇瓣的手指含入嘴里,那手指竟还不安分的勾了勾自己的舌头。

“好玩…”沈知念嬉笑,氤氲着红霞的脸庞美的惊人。

沈淮安如遭雷击,从没觉得沈知念这般折磨人,他几乎是花了全部的气力才克制住将她狠狠搂入怀的冲动。

“好晕啊,你别动……哥哥,你…”话没说完,人先倒了,睡得忒突然。

沈知念面对着沈淮安而站,一言不合就闭眼向前倒,沈淮安下意识环住她的腰,然后眼前一黑整张脸便埋进了汹涌的柔软里。

他顿时僵直,鼻腔里全是她的沁香。

幸而层叠的轻纱阻挡了视线,只能看见其间两人隐约朦胧的身影,留下的云川也只守在园外,否则……

沈淮安回过神,立刻脱离出来重见光明。

沈知念毫无意识软软的往下滑,他只能咬牙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对怀里无知无觉甚至还吧唧嘴回味的沈知念毫无办法。

“别动…好晕啊……”怀里的人儿靠着他的胸膛蹭了蹭,眼尾殷红,连脖子都染上一层粉意。

沈淮安搂着她的手不由收紧,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正在长新肉的伤处痒意直钻心口。

夜风乍起,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的弯月在涟漪中破碎,重聚,又破碎……

湖心亭离他的归暮居更近,察觉到怀里人儿的瑟缩,沈淮安没有迟疑,将人横抱回了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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