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鹏调动找出路 再遇表婶一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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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棉总厂的萧条摆在面前,即使王平她们不说,陈吉自己也能大约看出个子丑寅卯,如果有好机会,陈吉当然愿意马上就跳出去。不过眼下陈吉顾不到这些,好歹有国棉总厂这么个落脚点,先稳住,当前压倒一切的主要的核心的任务是阳德鹏的调动。回济南团聚,这正是陈吉当初到济南找工作的出发点和目的,初衷和归宿。
陈吉在厂里一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准备去表叔表婶家。
到验配组第一个周末,只能休息周日一天,厂里人称为休小礼拜。如果周六周日两天都可以休息,就叫休大礼拜。
周日一早吃过饭,陈吉穿上最喜欢的一身衣服,在天津劝业场外面的街边摊上买的,绿底白碎花仿绸长袖衬衫,绿色细条绒裙裤,出门沿河边路向西,沿凤凰山路向南到标山南路路口,差不多走了五六百米,到了66路公交站牌。前几天中午到验配组热饭的仇老师带去的色泽金黄、喷香软糯“恁好吃”的烧饼和馅饼,她说是在文化西路省中医旁边买的,坐66路正好可以在那里倒43路到表婶家,可以顺路买几个烧饼和馅饼,不能空手去表婶家。
站牌下有两三个人,伸着脖子向着来车的方向望穿秋水。陈吉加入伸脖子的队伍等着,至少过去了三十多分钟,站牌下攒成的一大撮人都有些不耐烦,66路公交车才姗姗来迟,拦腰印刷着“无人售票车”的字样,白身子配绿底盘,一路散发着浓郁的乡土大葱味。还好从始发站动物园过来不久,车上人算不多,待这一站的人蜂拥而上,差不多正好填满了所有的空位。
车子摇摇晃晃驶过三孔桥、北园大街、国贸大厦、生产路、河套庄,天上、楼房、树木、街道、地面,到处灰蒙蒙,脏且乱,直到少年宫往南,经过大明湖、西门、趵突泉,街道楼房树木逐渐整齐干净色彩鲜活起来。
果然在省中医北大门东邻有个烧饼铺子,门面不小,品种太多,贴着玻璃橱窗打量半天,陈吉选了五仁、麻酱和油酥火烧各两个,果酱、花生酱、红豆沙馅饼各两个。紧东边隔壁是熟食店,陈吉买了两个酱猪蹄和一只烧鸡,都用塑料手提袋提着。
43路又是姗姗来迟,而且在市中心,前面的上车门也塞满了人,陈吉干脆将五毛硬币递给前面挤上去的人,让帮忙代交一下车票,自己小跑到后门,挤上去,也是一丝空隙都没有,又热,窗户全部开着也感觉不到一丝的风,一直站到了省委二宿舍,下车,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表叔家的奶奶不在家,开门的是一个白皙小圆脸个矮的的老太太,应该比表叔家奶奶小不少岁。表婶应声来到门口,小翻领小白扣纯棉布白衬衫,宽松的牛仔裤,手里拿的小铲子上沾着泥土。
陈吉说,“奶奶好,表婶你好。”
“陈吉来啦,报到了吗?”表婶的笑很和蔼,牙齿白白的亮晶晶的。
“报到了,上了一星期的班了,今天小礼拜休息,特意过来看看您。”陈吉说着,将手里装着熟食和烧饼的袋子递给表婶。
“哎,以后来家里不用拿东西,”表婶认真的说,接过袋子递给身边的老太太,抚着陈吉的胳膊,“进来进来。”
陈吉边进屋边问,“上次那个奶奶不在家吗?”
“奶奶上你二叔家去了,这是你外婆。”表婶指着开门的老太太。
陈吉欠身喊,“外婆好!”原来她是表婶的妈妈。
外婆嘴角一直挂着和善的微笑问,“你是谁呀?”
表婶替陈吉说,“祥林老家的侄儿媳妇,哦,不对,”表婶边想着边纠正,“侄儿的女朋友,陈吉。”
“哦,陈吉。”外婆点点头,一头整齐有型的白发纹丝不乱。
表婶在阳台南边的小院种着花花草草,把铲子送回小院,回客厅来,说,“坐下喝水吧。”
陈吉看了看自己双手,“我先洗个手。”自从到济南来,外出一圈,回来必得打香皂洗一洗手,全是乌黑的水。陈吉往洗脸池那里去,听见厨房里噼噼啪啪有人在做饭,探头过去看一下,只见陈妙肚大如箩,怀孕好久了,在炒花生米,陈吉说,“二嫂在忙啊。”
陈妙扭过头,浅浅的笑容像三口百惠,“哦,陈吉来啦。”
“我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就剩个花生米凉拌芹菜,快做好啦。”
吃午饭时表叔回来了,坐到饭桌边,问陈吉,“德鹏在哪里了?”
“还在武汉,想回济南来工作。”这倒不是陈吉反应机灵,马上给表叔出题。表叔知道,陈吉来了,下一步就是阳德鹏调动的事,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陈吉只会实话实说。
“噢。”表叔应了一下。
“吃菜吃菜,猛吃菜,”表婶夹了一大块红烧黄花鱼放到陈吉碗里,又跟表叔说,“你看,这烧饼好吃,陈吉买来的,还有这烧鸡和猪蹄。”
“以后你来,不用买东西。”表叔跟陈吉说。
“就是啊,”表婶跟陈吉说,“你爱吃么?你自己叨着吃。”
“嗯。”陈吉只吃自己近前摆的两三样菜,夹了一筷子酱红软塌塌的蔬菜,搁嘴里,软烂还带点筋道,香香甜甜真好吃,“这是什么菜?”
“油焖茄子,好吃吗?”陈妙说。
“好吃,二嫂炒菜真好吃。”
“这个菜不是我做的,是外婆做的,”陈妙笑说,“你们家没有这个菜吗?”
“茄子啊?有。不过我老家不这样做法。”陈吉说,“这是怎么做的?”
“简单,削了皮,用手掰成块,用刀切的不好吃,”外婆说,“放上盐先腌十来分钟,杀出水来,再把水挤干咯,锅里放油烧热,放蒜末花椒炸炸,把花椒捞出来,倒上茄子,来回煸,软了扁了,加水加酱油加大料熬熬,熬干了,再加上一点糖,就起锅。”
“大料是什么?”陈吉问。
“就是八角。”陈妙说。
午饭后,陈妙准备去洗碗,表婶拦着她,“李鹏真,你一天到晚晃悠的么,不能去洗洗碗嘛?”
李鹏真透过眼镜翻了翻白眼球,大肚子的陈妙说,“算了算了,我来吧。”
表叔说,“李鹏真你勤快着点,陈妙你不要光护着他。”
陈吉赶紧说,“二嫂我来吧我来吧。”陈妙不让。表婶看她俩拉扯了一会儿,说,“陈妙你肚子大不方便,让陈吉洗洗吧。”
外婆和表婶年龄大了,陈妙又行动不便,厨房真的挺脏,抽油烟机、玻璃罩、液化气灶结满了油腻,灶台各处也是油和灰,灶台上下零乱堆放着剩菜剩饭米面蔬菜干货湿货瓶瓶罐罐等等。陈吉妈每次都是一做完饭就将厨房到处擦的干干净净,各样物件归置的服服帖帖。陈吉洗完了碗,也随手拿块抹布,擦洗好这块,旁边那块一对比又显得太脏,就继续擦洗那一块,擦擦洗洗一时停不下来,一会儿一大瓶洗涤净就下去半瓶,边擦洗,边分类归置那些零乱。
只听表婶在身后说,“我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出不来,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啊。”
厨房已经变了点样,抽油烟机、玻璃罩、液化气灶和灶台都洗了个澡,灶台上下各种物品也分类整齐码放。“哎哟,收拾的这么干净,这么整齐啊。”表婶打量了厨房一圈,说。
“嗯,稍微收拾一下。”
“累了吧,歇歇。”
“不累。”陈吉洗干净抹布晾上,洗好手,与表婶一起回客厅。想着他们可能要午休,陈吉就向表婶告别,说要回厂。
“着急走干么?坐下来歇歇,我给你加点水喝,”表婶去拿陈吉的杯子倒水,“德鹏什么时候来呀?”
“他说可能到月底,到时候休个探亲假再来。”
“哦,那你一个人在厂里也没事,不着急走,晚上到你小舅妈家,给悦悦辅导功课吧。”悦悦是表婶小弟弟章志军的女儿,在济南回民中学读初二。
陈吉说,“好。”
表婶拿起子母机拨号,“章志军,惠贤在家里嘛?” 惠贤是表婶的弟媳妇,章志军的妻子,“你跟她说,叫她下午到我这儿来,说我有事找她。”
下午章志军和惠贤带着悦悦过来,表婶让陈吉称章志军和惠贤为小舅小舅妈。陈吉一看悦悦就喜欢上了,她与德鹏一个属相,刚十四岁,比陈吉高,又大又黑的眼睛透着天真和单纯,俊秀的五官,不算白,长的很像小舅。小舅妈是标准的方脸美人,也不白,与小舅都刚四十来岁。
表婶跟章小舅妈说:“陈吉学习很好,以后周末就上你家去,给悦悦辅导功课吧。”章小舅妈将信将疑看了看陈吉,答应道,“好的大姐。”
章小舅妈他们带着陈吉出门前,表婶从洗脸间的储物架上,拿了两盒胶东海蜇头和微山湖咸鸭蛋,让章小舅妈带上。
东八小区章小舅的家,今年才刚入住的新住宅楼,在二楼,家具都是新的,房间结构与家具布局和表婶家是一样的,只是南面两个房间更大,悦悦在北面小房间,小舅小舅妈在南面靠西那间,南面靠东那间的床是张很漂亮的单人床,小舅妈让陈吉晚上就睡这单人床。
因为今天原没打算出来住下,没带换洗衣服,明天一早又要上班,陈吉就说,今天先回去,约好了以后不论大小礼拜只要逢休息日,周五或周六一下班就直接到小舅家,待周日中午再与小舅、小舅妈、悦悦一起到表婶家。
章小舅妈说也行,让陈吉等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
章小舅妈也是个老济南,也是个做菜高手,去厨房,液化气两边炉灶与电饭锅同时开火,章小舅在客厅看着电视,陈吉与悦悦在房间说笑,没等多久,酱炖排骨、葱油鲤鱼、拌海带扣、拌莴苣,两热两凉四个地道的济南当地菜,与米饭一起上了桌。吃了一会儿,章小舅妈说想吃辣,又去拿来两个青尖椒和几个蒜瓣,本来陈吉也想吃辣,却不是这种辣,就看小舅妈一口口咬着青椒和蒜瓣,全吃下去了。
吃过饭悦悦把陈吉送到公交站牌,坐上43路再倒66。
到标山南路下公交车已经天黑,凤凰山路两边街铺里透出一团团琥珀色的光,谁家店里录音机飘出来的《笑脸》,“常常地想,你在我身边落出笑脸……”,反复在唱,歌词就是为陈吉写的呢,“书上说有情人千里能共婵娟,可是我现在只想把你手儿牵,……”
对面走来个人,陈吉恍恍惚惚觉得是德鹏,心里一喜,脚下不由得往前快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