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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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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宴知的确是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睡了许久。

刘文芩为她把脉时又气又急还差点骂娘,“我才半日功夫不在,她就把自己折腾吐血了?就没个安分的时候,下次是不是还得把自己的命给折腾进去?”

“还有你们,都是多大的人了?一个个性子都这么跳脱,能不能给我安生点。”

谢辞他们立在一旁个个都垂着脑袋听训,刘文芩写着药方还不忘数落他们,“许宴知的话你们都敢信?还心中有数呢,她都坐上轮椅了她心中能有什么数?有数就不会给我瞎折腾,这下好了吧,血也吐了,人也晕了,看你们还怎么折腾。”

“刘太医,圣上请许……”李公公正进营帐来询问,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文芩打断,“请什么请,人都还没醒呢,实在要请就把人抬着去。”

李公公:“……”咱家何时得罪过刘太医么?

李公公瞧见榻上面无血色的许宴知又瞥见一旁齐齐站着挨训的谢辞他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得,撞上了么这不是。

李公公眯眼笑了笑,“刘太医消消气,儿郎们还小不懂事,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有话好好说嘛,怎么了这是?”

刘文芩哼哼两声,抬抬下巴示意,“是不懂事,净拿自己去折腾,她本就内伤未愈,几个孩子这么一闹,这不就折腾得吐了血么。”

李公公应两声,眉头紧了紧,“那许大人现下情况如何?”

“只能先喂了药躺着,等人醒了再说。”

李公公又道:“熬药喂药的有他们孩子在,圣上也挂念许大人呢,不如劳刘太医跟咱家走一趟,也好同圣上说清楚许大人的情况。”

刘文芩顿了一瞬才点头道:“罢了,我同你走一趟吧。”

“诶,”李公公点着头做领路之姿。

刘文芩走后谢辞他们才敢松了口气,方才刘文芩为许宴知把脉时神色尤为凝重,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老老实实挨训。

谢辞望着榻上许宴知苍白的脸,“轮流守着吧,万一又出什么事儿。”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尽疏说:“你们都先回吧,我先守着,你们一会儿再来换我。”

……

许宴知悠悠转醒时天已大亮,她正想翻个身,可一动就疼得厉害,她伸手拍了拍倚在她榻边睡着的李忠明,“我说李大人,劳烦给倒杯水,嘴里正苦呢。”

李忠明一下清醒,“你醒啦,要喝水是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倒。”他走到营帐门口朝外喊了一声,“阿桃,去叫刘太医来。”他说完又折返回来给许宴知倒水。

“你这一觉可睡了许久,我们都快急死了,早知道更不该让你去比试的。”李忠明念叨着扶起许宴知,把水送到她嘴边。

“等会儿等会儿,等我缓口气。”许宴知疼得倒吸凉气。

刘文芩正从外进来,没好气道:“你还知道疼呢?我当你是石猴子转世,只知道闹不知道疼呢。”

许宴知讪讪,“刘世叔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不是多亏了有刘世叔你在,不然我也不敢这么胡闹啊。”

刘文芩斜她一眼,“把手伸出来。”

许宴知乖乖伸手。

“昨儿还给你施了针,又喂下两回药,要不然你今儿都不省人事呢,我说你个小兔崽子实在是欠收拾,非得让你爹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才能安生是不是?”

“你又不是神仙?折腾过头也是要丢命的,还跟人比试呢,我看你就是不知死活。”

许宴知老老实实听着刘文芩教训,态度可谓诚恳至极,“刘世叔说得对,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莽撞不明事理,这才让刘世叔你为我操心至此,我实在是愧对刘世叔。”

刘文芩摆摆手,俨然是不信的,“行了,好听话你惯是会说,又不见得你真正做过几回,我也是操心的命,拿你这小祖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合该让你爹给你吃一顿打才好呢。”

许宴知这才想起来,小心试探道:“我受伤这事儿我爹他不知道吧?”

刘文芩鼻孔出气哼一声,“放心吧,没告诉你爹,若你爹知道了,你睁眼瞧见的就是你爹守着了。”

许宴知咧嘴一笑,“我就知道刘世叔最是善解人意。”

阿桃端着药进来,“喝药吧。”

李忠明接过药碗,“我喂你喝。”

许宴知:“我自己喝。”

“你有力气吗?”

“我还没废到这个地步。”

刘文芩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再瞎折腾也快了。”

李忠明摇摇头,“不行,你别抬手了,万一又牵着脏腑发痛,你不让我喂那就让阿桃来喂。”

许宴知眨眨眼,抬手去端药碗,“我不是觉得你喂我喝药别扭,我是真能自己喝,不信你看。”她端过药碗屏息一口喝尽,苦涩顿时充斥口腔,她差点没能把药咽下去。

“圣上驾到!”

李公公在外通传,李忠明立马起身准备行礼。

靳玄礼进后摆摆手,“都免礼吧。”

靳玄礼径自走到许宴知榻边坐下,李忠明见状便行礼退下了,刘文芩唤了阿桃借口煎药也出了营帐。

许宴知还在回味口中苦涩,靳玄礼来的突然,阿桃还未来得及将蜜饯给她。

许宴知朝着桌上的蜜饯扬了扬下巴,“苦死了,你也真够没眼力见儿的,都不知道帮我把蜜饯拿来。”

靳玄礼失笑,“这话也就你敢说。”

李公公将桌上蜜饯端给许宴知,说:“许大人,圣上昨儿知道这事后便召见了荣国公,荣元辛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你的伤又加重之事也给瞒了下来。”

许宴知含着蜜饯才觉苦涩散了一些,她问:“你召见荣国公同他说了什么?”

靳玄礼道:“你们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朕也只好敲打他一二,让他回去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她点点头,又说:“对了,改律法一事我已同严大人商量过,他负责刑部那边,洪辰溪帮我们留意着蒋应矩那边的动静,目前来说,虽无进展但也没有阻力。”

“朕知道了,”靳玄礼接着说:“锦福找到了,就藏在禁林中。”

“锦福当时中箭后便找了个地方简单处理伤口并未同刺客一起追查你们的行踪,所以李忠明他们赶到诛杀刺客时才未发现锦福的踪影,这倒让他逃过一劫。”

“他不敢回去,就只能继续躲在禁林中,他被找到的时候伤口都化脓了,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好在还有口气,朕交给谢辞去审问了。”

许宴知又道:“黎仲舒曾提起过,有人威胁过杜河霖,杜河霖没放在心上所以才会有人安排刺客对杜月娇下手。可杜河霖似乎有所顾忌,至今未透露他被威胁的内容,这也导致黎仲舒不能继续查下去。”

“回京再继续查吧,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下午就动身返京,你这伤也得回京好好休养,改律法之事可缓一缓,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不然你哪有精力同朝臣周旋?”

许宴知凝眉叹了叹,“我这副样子回京,我爹瞧见了定要念叨一通,怕是为我忧心得不能好眠。”

靳玄礼瞥她一眼,“朕都不知该如何同太傅交代,你这出来猎场一趟倒弄了一身伤回去。”

许宴知嬉皮笑脸的,“那幅《山河骊歌图》便是交代。”

“朕都还没好好欣赏过你就惦记上了?许宴知,朕记着你许家也不缺银两吧?”

许宴知理所当然道:“是不缺银两,缺的是圣上恩赐。”

靳玄礼好笑道:“朕赏赐的还不够多吗?天子信臣,这荣宠天底下还有谁能像你这般?”

“圣上用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日后若要送人东西,就拿你的送。”

若不是看在许宴知还有伤在身的份上靳玄礼还真想踹她几脚,从他这儿讨回去的东西竟是为了日后送礼能拿得出手。

“我开玩笑的,圣上的东西我岂敢随意送给他人?我一般都是直接拿到我家铺子里给卖了。”

“许宴知!”

“急什么?我胡诌的。”

“朕看你是伤好了是吧?”

“啧,身为一国之君,心胸要开阔些,不要开不起玩笑。”

“……”靳玄礼按了按额头跳动的青筋,竭力抑制想要打人的冲动。

“伤成这样还闭不上你的嘴。”

“伤在体内又不在嘴上。”

靳玄礼气笑,站起身来,“朕说不过你,你自己待着吧。”

“这就走了?你倒是扶我躺下去啊。”

“李福德,扶她躺。”靳玄礼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是,圣上。”李公公垂着头憋笑。

……

入夜时众人才抵达京城,许宴知回了许府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主动去书房找许昌茗。

许昌茗立于案前提笔练字,听得房门响了响,他手中没停,“进。”

“爹,练字呢。”

许昌茗一抬眼就瞧见轮椅上笑意讪讪的许宴知,他笔尖一抖,墨汁当即在纸上染出一朵墨花,这幅字算是毁了。

许昌茗搁下笔,盯她片刻终是一声长叹,捏捏眉心道:“既然伤了,就回去好生养着,如此也好,也能让你安生几日。”

“阿桃,推她回去休息吧。”

阿桃应声推着许宴知出去,许昌茗也不练字了,同她一道出来。

“爹,你去哪啊?还不去休息么?”

许昌茗头也不回,“去祠堂,跟你娘告状。”

人都伤成这样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那就只能同他夫人告告状了。

“……”

阿桃在她身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早些回去歇着吧,没准今夜还能梦见夫人呢。”

许宴知嘴角扬着,眸色却暗了几分,喃喃道:“若真能梦见就好了。”

翌日,宫里送来东西,许宴知扫眼瞧着,问:“图呢?”

领头的公公笑着,“许大人说的是《山河骊歌图》么?在那箱箱子里,梨花木盒子装的就是,圣上说了,这图金贵着呢,许大人别给卖了。”

许宴知也笑,“不卖,不卖,你回去告诉圣上,这图我定当替他好好欣赏。”

宫里的人走后,许宴知被推着在院中闲逛,没一会儿就觉甚是无趣。

阿桃在她身后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爷不让你出府。”

许宴知恹恹道:“我爹可没这么说。”

“老爷今儿进宫前特意交代我的,让我看好你,别瞎折腾。”

姜祀给她递了块酥糖,“打叶子牌吧,正好闲着没事。”

许宴知眼眸一亮,“行。”

于是一整个上午,许宴知、阿桃、姜祀和宁肆都凑在一起打叶子牌,一开始许宴知赢得最多,阿桃输得最多,过了一会儿依旧是她赢得最多,但输得最多的成了宁肆,最后姜祀输得撅着小嘴哼哼唧唧的,“不玩儿了,你回回都赢。”

“哪有回回都赢?方才不是让你赢了几回吗?”

姜祀白她一眼,“你让我的那几回有什么用,赢的哪有输的多?”

许宴知往后一靠,“那成,换一个。”

“摇骰子。”

阿桃默默一句:“老爷要是知道,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许宴知缩了缩脖子,“下棋吧。”

“什么棋?”宁肆问。

“象棋。”

宁肆摇头,“下不过。”

姜祀:“不会。”

“那围棋。”

宁肆不吭声了,垂着脑袋玩儿穗子,姜祀摇头。

许宴知无奈,“那五子棋你总会吧。”

姜祀刚想答应,又突然想到什么,沉肩瘪嘴,“不跟你玩儿,跟你玩儿只有输的份。”

许宴知快蔫了,阿桃说:“茶楼新来了个说书先生,带你听书去吧。”

她恹恹点头,“行吧。”

茶楼。

许宴知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台上的说书先生一个醒木砸下,吓得她一个激灵。

“这段故事说完了,再给各位客官说个有意思的。”

“咱可提前说明啊,若是胆子小的听到这儿就赶紧离开吧,不然我接下来要说的可就有些惊悚了。”

台下吵吵嚷嚷,都没人离开,皆催促他快说。

又是“啪”的一声,先生清了清嗓,道:“各位知道城西那边有座荒宅吗?”

“我知道,那宅子好多年前就荒了,就连宅子周围的商铺都是荒废的。”底下有人说道。

“我听老一辈的人说,那宅子荒了是因为闹鬼!”

“啊?闹鬼?真的假的?”

“我没听说过啊。”

“我好像有过这么个印象,确实是说那宅子不干净。”

……

底下众人七嘴八舌,台上先生醒木一拍,“诶,还真被你们说对了,这宅子荒了,就是因为闹鬼。”

“要说这事儿啊还得从黄家说起。诸位知道黄家吗?多年前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惜一朝之间,黄家满门惨死呐。”

底下又有人问:“为何会满门惨死?”

“问得好,这就是我今日要说的故事。”

“话说这黄家人丁不算兴旺,黄老爷和黄夫人底下就两个孩子,一个小姐一个少爷。小姐活泼开朗,少爷体弱多病,有一年刚过年关,这少爷就大病一场,这郎中看后只说无力回天,让黄老爷他们准备后事。”

“黄夫人听后伤心不已,叹这少爷年纪轻轻就要去了,还未娶妻生子呢,这黄老爷一听便觉,对啊,他的儿子要去也得无憾而去,于是这俩人就琢磨着给这少爷牵段姻缘。”

底下有个姑娘有些不满,“人都要去了还要耽误别家的姑娘。”

“就是,这不亏心吗?”

底下又有几个姑娘跟着附和。

说书先生继续道:“诸位,先莫讨论,故事未完,且听我继续。”

“说这黄老爷打算给这少爷配段姻缘,可毕竟这少爷是时日不多了,哪家姑娘会嫁进去?可偏生还真让黄老爷找着了,是个外县的姑娘,被婆子领到黄家来,说是愿意嫁到黄家。”

“这可把黄夫人高兴坏了,当下便张罗起这少爷的婚事。”

“这怪事啊就发生在少爷成亲那日。”

“那姑娘好端端的又不愿意嫁了,黄老爷一听,这可不行,婚事都办了,哪能反悔?于是就找人押着这姑娘拜堂成了亲。可到了后半夜,人人都歇下之时这少爷的院中突然走了水,紧跟着府里的看门狗都死了,府里的小厮丫鬟被火势惊醒,赶到少爷院子的时候看见少爷坐在椅子上,饶是身边被大火包围也纹丝不动。”

“紧接着府里上下的人都七窍流血,当场横死,黄老爷和黄夫人不仅七窍流血,尸首更是被钉在喜堂的椅子上。”

“一夜之间,整个黄府无一生还。”

“在之后,周围的商铺总能在夜里听到唢呐的声音,敲锣打鼓的动静跟那日少爷娶亲是一样的。有个胆子大的掌柜循着声响去看,正是那全府死绝了的黄家正在办喜事!红色的绸缎挂在阴沉的府门上,门口迎宾的竟都是纸人!那掌柜的不信邪,以为是有人故意捉弄,就进了黄府。”

“喜乐在他踏进黄府之时骤然而止,满堂宾客皆是纸人,喜堂里站着个穿嫁衣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叫人看不见脸,那新娘子行动迟缓地转过身来,掌柜的这才瞧见,那新娘子的盖头底下正在往下滴血,那新娘子抬起手去掀盖头,露出手腕来,那手腕上竟被钉上了钉子!”

“盖头没掀起来,那新娘子的脑袋就掉了,裹着红盖头一路滚到那人脚边,鲜血染了一路,那没了脑袋的新娘子身子还能动,她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过去,就顺着脑袋滚动后留下的血迹走。”

“周围的喜乐重新奏起,地上的脑袋说话了,她说:‘相公,成亲。’那掌柜的鬼哭狼嚎的想要逃,可无论他怎么跑就是跑不出黄府。直至第二日,有人发现这掌柜的一身喜服坐在黄府的喜堂上,手中还握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被拴在一个纸人新娘的手腕上。奇怪的是,整个黄府都没有办过喜事的样子,只有那掌柜的和纸人是喜服打扮。”

“有人上前想去叫醒掌柜的,这才发现,掌柜的早就没气了。”

说到这底下一片寂静,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自那之后啊,黄府周围的商铺卖的卖,搬的搬,这才荒下来,偶有人路过,都觉得那一片阴风阵阵,隐约有唢呐奏乐声呢。”

说书先生说到这一拍醒木,“各位,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儿,我这儿还有诸多故事呢,诸位若是感兴趣,明日可再来。”

许宴知歪了歪脑袋,“走吧。”

回去的路上姜祀说:“这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黄府真闹鬼么?”

许宴知轻笑,“都多久的事了,当做饭后谈资便罢。”

这故事被说书先生讲得更注重惊悚的部分,细细想来便能察觉不对,譬如那个愿意嫁给少爷的姑娘当真是自愿吗?又譬如既然是自愿嫁到黄府,那又为何在大喜之日反悔呢?还有那个全程只一笔带过的黄家小姐,是否也惨死在黄府了呢?

许宴知不愿深想,左右只当个故事,听完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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