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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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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蒐的最后两日,许宴知在帐中闲不住,阿桃便推着她到看台上瞧热闹。

谢辞他们也没进猎场,就围在许宴知身旁。

谢辞:“诶,你猜一会儿谁猎得最多?”

李忠明:“我猜是宋将军的千金,毕竟是将门之女。”

沈玉寒:“林侍郎家的千金也不赖。”

黎仲舒:“我也觉得林家的小姐能同宋家的小姐比一比。”

尽疏:“那个黑衣袍的儿郎骑射很是不错,当是他的头筹。”

“你说的那个是晋家的儿郎,这倒不一定,何家的……也就是青色衣袍那个也不差。”

“我倒觉得……”

许宴知:“……”她本就久眠,一时还未醒神,现下只觉耳边吵得头疼。

许宴知手指了指,示意阿桃将她推到别处去,好让她静一静,清醒清醒。

可谁知阿桃刚将许宴知推到另一处,谢辞他们就同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皆是一边闲聊一边不约而同的再次围向许宴知。

许宴知眼皮一掀,叹了叹,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不远处围了几个没进猎场的世家公子,他们同许宴知一样,都在看台瞧热闹。

其中一个雀梅底色螺青绣线骑装的公子挑着眼看向许宴知的方向,嘴里咬着一截狗尾巴草,扬了扬下巴,笑意轻蔑,“那个就是许宴知?”

身旁一个柳色圆领衣袍的公子回应,“不就是么?听说还未弱冠,在朝中真是好有威望呢。”

另一身着铁绀刺绣窄袖衣袍,腰间是镶玉翡翠的带子,额间还有与之相称的嵌玉额带的公子嘴角撇了撇,“啧啧啧,我爹还将他夸上了天,我还当是何等的人物,岂料就是个坐轮椅的病秧子。”

一个净白为底霁红封边衣袍的公子闻言抬头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宴知,悠然道:“人家能一人护着两人躲过刺客,如今受了内伤自然是要坐轮椅修养,你若不服你也去便是。”

“周兼夷你会不会说话?你到底站哪边儿的?”

被唤作周兼夷的人耸耸肩,垂着头把玩腰带上的挂坠穗子,却是暗道:“反正不站你这边。”

周兼夷指尖捻着穗子,抬眸看向许宴知的方向。

许宴知内着浅松绿广袖交领衣衫,领口露出的交领里衣为弗天蓝,外衫为天青薄纱,腰间是简单宫绦坠着一块雕刻碧玉,整体色调偏青蓝。她面色白皙,气血不多,唇色也更显清浅粉白,颈间的纱布被墨发遮得若隐若现。她长眸低垂着,眉头微蹙似是有几分恼意,又伸出手来捏了捏眉心,无意间露出手腕上的沉静佛珠,让她整个人透出清冷的病态来,可周身气场却并不摄人,反而温润亲切。

周兼夷眉头挑了挑,许宴知气场温润大抵是因为她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吧。

最先开口的公子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扔在地上,拿过一把弓箭就朝许宴知走去,身旁的人连忙跟上,唯独周兼夷不大情愿但还是被拉着去了。

“许宴知,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呢,如今连轮椅都坐上了。”

这话一出,谢辞他们的谈语当即停止,随后陷入一阵沉默,所有人齐齐盯着开口那人。

沉默到诡异的场景让说话之人咬了咬牙,“许宴知你哑巴了?”

最先开口的是李忠明,“荣元辛你闲的是不是?”

谢辞同许宴知解释,“说话的这个叫荣元辛,是荣国公的嫡子,柳色衣袍那个是朱指挥使的嫡二子,朱玚,他旁边那个是兵部侍郎的嫡子,顾恒远,白衣红边那个是锦丰伯的嫡子,周兼夷。”

许宴知闻言点了点头,又瞧了一眼荣元辛,“荣公子有何贵干?”

荣元辛哼哼两声,正举起弓箭。

也在他动作之际,谢辞他们二话没说挡在许宴知跟前,将她围了个严实。

谢辞和李忠明眸中冷意渐进,这几人的架势好似只要荣元辛敢对许宴知做什么就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荣元辛他们几人会些拳脚功夫,可到底比不过许宴知他们真正杀过人的。

荣元辛被这架势唬住,动作一僵,嗓音发涩,“许宴知,我要同你比试比试。”

许宴知有些好笑,推了推挡在她身前的人,让自己的脸露出来,“不比。”

荣元辛急问:“为何不比?是你不敢吗?”

许宴知摇头,“有伤。”

荣元辛一时无言,顿了顿又说:“那等你好了再比。”

“我懒。”

“你!许宴知你这是什么意思?”荣元辛大怒。

周兼夷打了个哈欠,“人家压根就不想自找麻烦,你还非得上赶着送麻烦。”

周兼夷话音刚落就被荣元辛狠狠瞪了一眼,朱玚也拐拐他,“你怎的净帮外人说话?”

顾恒远也幽怨道:“周兼夷你闭嘴。”

周兼夷一耸肩,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说了,我闭嘴还不行吗?”

李忠明笑两声,“我说小爵爷,难为你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顾恒远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你什么意思?”

朱玚一把拦住他,冷沉着脸,“李大人说话还是收敛一些,不然被人弹劾可就不好了。”

李忠明不屑道:“我还怕弹劾不成?”

荣元辛一下把弓箭摔在地上,指着李忠明大骂,“李忠明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跟在许宴知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人家家世显赫又得圣宠,谁不知道你李忠明非得跟在人家身边是个什么心思,不就是想混点圣恩罢了。”

“跟在许宴知身边汪汪叫两声,哄得他心情好了,再给你点赏赐。”

许宴知面色一沉,出言打断,“要比是吧?我同你比就是。”

“若你赢了,要求任你提,若你输了,跟他道歉,直到我满意为止,若我不满意,就打到我满意为止。”

李忠明立马道:“不行,你不能同他比,你忘了刘太医是怎么说的了?”

谢辞也道:“李忠明说得对,你现下不能意气用事,自己的身体要紧。”

许宴知极其认真的望着谢辞,“我不是意气用事,有些事,不算清楚是过不去的。”

谢辞一怔,半晌没言语。

李忠明急得想直接把许宴知推走,“你一向聪明,怎的就被他给激了去,比不比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还不能用力拉弓!”

怎么会不重要?倘若许宴知今日任由荣元辛辱骂李忠明,那日后谁都能辱骂她身边的人。

“李忠明,你信我。”

黎仲舒将手搭在她肩上,“能撑得住吗?”

她随性一笑,“大不了就是多躺几日,再多喝几服药罢了。”

荣元辛被许宴知漫不经心的口吻激到,当即应下,“好,比就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输了要求任我提。”

“我说到做到。”许宴知笑眯眯的望着荣元辛,眸中平静下压制住势在必得的轻狂和隐约怒气。

“好!”荣元辛捡起地上的弓箭,“怎么比?”

许宴知被阿桃扶着起身,接过谢辞递来的弓,错开谢辞担忧的眼眸,淡淡一句,“你定。”

顾恒远不禁嘟囔,“也太狂了些。”

周兼夷刚想开口说许宴知有那个资本狂,但话到嘴边还是憋住了。

朱玚冷哼一声,“我劝许大人还是早些放弃吧,输了比试是小,伤了身子是大。”

沈玉寒蹙眉直言,“闭嘴吧,啰啰嗦嗦的,说了比就是比,话怎么这么多?”

“你!”

沈玉寒手握住剑柄,一扬下巴,“我怎样?”

许宴知淡声打断,“开始吧。”

荣元辛说:“就比最简单的,十支箭,看谁最快射完且射中靶心最多的获胜。”他料定许宴知的内伤既到了坐轮椅的程度必然是拉不动弓的,就算能拉动,力道牵引出的疼痛又有几箭能射中靶心?

荣元辛为了胜过许宴知,竟是连颜面也不要了。

比试都要趁人之危。

许宴知等荣元辛说完轻一点头,“来。”

周兼夷这时伸手,“我来评定。”

他走到一边,“比试开始!”

荣元辛毫无阻力的射出了第一箭,正中靶心。

相比之下许宴知的第一箭落了下风,因她须得忍下第一箭拉弓所带来的痛意,可好在第一箭并未落靶,只是在靶心偏一点的位置。

荣元辛瞥见许宴知的第一箭虽在靶心的位置却不是在正中就得意万分,他紧接着拉弓准备射第二箭。

许宴知射完第一箭后已经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闭了闭眼,停顿一瞬,再睁眼便拉弓准备第二箭。

荣元辛的第一箭是在靶心正中,第二箭只能射在靶心内正中以外的位置,而许宴知的第二箭射中了靶心正中。

荣元辛毫不在意,手中开始有些松懈。

在他射完第三箭后还特意停下来等着许宴知第三箭的结果。

许宴知紧绷着弓弦,紧紧盯着前方靶心,随着箭被射出去,所有人都在等着这支箭的结果。

许宴知的第三箭竟将第二箭劈开,取代了第二箭的位置,射中了靶心正中。

荣元辛一下就慌了,他没想到许宴知在受了伤的情况下竟还能做到将前一支箭劈开正射中靶心。

荣元辛的第四箭明显因慌乱失了准头,但勉强算在靶心的红圆范围内。

许宴知的第四箭仍然劈开了第三箭,射中靶心正中。

不仅如此,许宴知的第五箭、第六箭、第七箭都如出一辙的劈开上一箭后射中正心。

荣元辛额头满是冷汗,手心湿润的厉害,在第五箭和第六箭仅是射在箭靶上以外,第七箭更是直接落靶。

许宴知正拉开弓准备第八箭,她侧头瞧着面色难看的荣元辛,“还比吗?”

荣元辛紧紧握着弓箭,指尖发白,久久没有应声。

许宴知收回视线,射出第八箭。

结果和之前一样。

荣元辛只觉体内紧绷着的什么突然断了,他有些无力,甚至握不住弓箭了。

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我……我认输。”

顾恒远和朱玚的面色更是僵硬得发白,连忙跑过去扶荣元辛。

许宴知也放了弓箭,居高临下的睨着荣元辛,语气平淡,“给他道歉。”

荣元辛嗫嚅道:“对……对不起。”

许宴知当即一脚踹在荣元辛的胸口,“我不满意。”

在场的人除谢辞和黎仲舒以外的皆被许宴知这一脚惊住,顾恒远和朱玚更是吓得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要去扶荣元辛。

荣元辛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他几近崩溃却又极其诚恳的对李忠明说:“李大人,是我失言,李大人,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

许宴知侧头望向李忠明,“你满意吗?”

李忠明连忙道:“好了,好了,我满意了。”

许宴知却摇头,“我不满意。”

她几乎执拗的朝着荣元辛走去,“李忠明不是谁的狗,他是我许宴知在这世上难得的挚友,你不该如此侮辱他。”

荣元辛见许宴知还在逼近吓得快要哭出来,“我错了,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该嘴贱。”

许宴知这才止步,静静睨他,“滚。”

顾恒远和朱玚这才连忙将荣元辛扶起离开,周兼夷挑着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若是有心人,还能听到周兼夷嘴里正哼着小曲儿呢。

周兼夷要痛快死了,他看在他爹的份上才总是和他们混在一起,见过他们行事有多荒唐,也知道他们三人如出一辙的品行不端,如今有人收拾他们,周兼夷自然是瞧得快哉。

几乎是荣元辛等人离开的瞬间,许宴知眉头一紧,吐出一口血来,终是支撑不住。

“许宴知!”

许宴知呈半跪之姿,在所有人围上来时扯出一抹笑来,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哦豁。”

“哦豁个屁,都吐血了,你还笑给谁看呢?”谢辞骂骂咧咧的扶她。

李忠明定定望着许宴知,“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旁人怎么说,只要我李忠明自己能感觉到你是拿我当朋友而非走狗跟班这就够了,旁人说的我不在乎。”

许宴知淡笑摇头,“我今日答应比试,真不是意气用事,我得让所有人知道,我身边的皆是朋友,你李忠明更是我能豁出命的挚友,今日荣元辛无论辱骂的是谁,我都会为他讨回公道。”

“宴知哥哥莫要再说了。”沈玉寒红了眼眶。

谢辞依旧骂骂咧咧,“豁你二大爷的命!还用你说?就你能豁出命是吧?显着你了?老子不也能给你豁出命去?我们当中谁不能为你豁出命去?”

“阿桃,快去找刘太医。”

阿桃擦了擦眼角,应一声。

许宴知有些晕,但还是笑着说:“你们还真别说,是挺疼的。”

黎仲舒难得面色阴沉,眸中满是懊恼,“你别再说话了。”

谢辞若是知道许宴知会到吐血的地步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接下这个比试,他快悔死了,这比让他自己吐血还难受。

许宴知拍了拍谢辞的肩,勾起唇角,“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信。”

许宴知咳嗽着又带出些血来,“有点难受。”

谢辞:“我知道,你再忍忍,刘太医马上就来了。”

“我骗你的,”许宴知眸光闪了闪,“你不是说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的吗?”

“许宴知!你欠儿的是不是?”

“还好吧。”许宴知一耸肩,又深吸一口气,她只觉眼皮沉重,她将脑袋抵在谢辞肩头,低低道:“这回是真的。”

许宴知这才松懈下来,倚着谢辞合上眼。

疼是疼了点,但她又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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