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往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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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新历586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三、五、八区交界处】
第八区大部分平民自主修建的房屋和基础建设都已经被摧毁了，只有少部分政府修建的办公大楼还屹立在战火之中。除去已经死伤的民众，所有剩下的民众都在神官和执行官的引导下躲避进避难所中，所以此时第八区的街道上剩下的只有遍地尸体与无声寂静，只会时而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神堕者尖锐嘶哑的怒吼与怪笑。
第八区北边紧靠第五区的地方是连绵群山但并不适合种植粮食，所以少有人居住，只有一些以畜牧和木林业为生的人以群居村落的方式居住在这一片小小的聚集地中。
赫劳德与空海三重灵赶到这片聚集地时，已经尸横遍野残骸满地，近千人的村落里无一生还。杀戮进食完的神堕者早已不知去向，只剩几只低阶魔兽在神堕者离开后，贪婪争抢啃食着残缺的尸骸。
空海三重灵将几只没有立刻逃走的魔兽杀掉，一一翻动尸堆和临时避难洞，确认是否还有生还者。
自进入无咎者后，赫劳德还未见过如此的惨状，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喷溅的血液和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过他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只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觉得惋惜与愤怒。
那些残缺的身体让他回想起自己尸骨无存的父亲与躯体扭曲变形的母亲，强烈的情绪从他心脏中迸射喷涌，比神息还要快速地游走在他身体内，使得腾腾杀气从他体内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
“在逝者面前最好的情绪不是愤怒，是缅怀与祝福。”空海三重灵牵过赫劳德的手，用力紧紧握住。她能明确地感觉到赫劳德正因极度的愤怒与悲伤而全身颤抖不止，她也终于明白霍德里尔对赫劳德的评价为什么是看似冷漠无情实则心怀大爱，只是不能正确且真正的表现出来。
赫劳德一言不发，只是把大量神息凝聚在小腿与脚部，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拉着空海三重灵极速奔跑着。因为在不远处的平原上，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从这里都能依稀听到那里的哀嚎。
机械设备爆炸之后的浓烟与失火后的庞大热量都像求救信号一样传递到这里来，让赫劳德一刻都不想耽误。
“32片区失守，再失去33的话，避难所就要沦陷了。”通讯器在一只已经离开身体的手臂中兀自响着，杂音和惊呼被爆炸声掩盖，再听不到任何消息。紧接着通讯器那边的信号也中断了，发出不断重复的忙音。
时神【夏宁】勉强停下了面前十四阶神堕者的攻击动作。他失去了左臂的伤口白骨裸露在空气中，血管的断口处鲜血淋漓，被撕裂的肌肉纤维仍然随着他的呼吸抽动着，只是已经不再鲜活。
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就算是神息还在狂乱的向他左臂聚集，但仍然扭转不了生命的流逝。他身后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是已经死去的御神【艾莉薇】，她的身上还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将她的肌肤烧成焦炭色。一眼看过去，她的身体上至少留下了四五种因为不同神息性质攻击的伤痕。
使用了过多神息用在战斗和治疗中的夏宁感觉到阵阵的虚弱无力，血液和神息的快速流逝宛如破碎沙漏中的沙粒，只要穿过那个隘口，就再也不会增加。
十三阶的他们本该在24片区等待十四阶的死神和狂神过来增援，但因为御神艾莉薇的一个小小疏忽，处在她的境界神解【无尽线改机】中的五只十四阶神堕者和十只十三阶神堕者脱离了控兽之线的控制。
无奈之下，艾莉薇为了阻止已经无法使用境界神解控制的神堕者突破避难所的最后防线，暴走神息，最大功率发动神赋，让所有处在绝对控制状态下的神堕者开始互相残杀。可在最后时刻，艾莉薇支撑不住，神息耗尽而死。如今24片区只剩下他与两只十四阶神堕者。而不久之后，将只会剩下神堕者与许多无辜的平民，自己则会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冰冷尸体。
艾莉薇的自我牺牲确实为夏宁换来了片刻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太过微小，并不能让他们转变败局。
使用【透明】性质隐去了身体的十四阶神堕者在夏宁发动神赋时，伺机转到了夏宁身后，看到同伴被定格的一刹那，突然现身，变异的骨爪直指夏宁头部而去。
“轰——”
一声巨大轰鸣伴随着一阵强烈气浪从夏宁身后爆炸开来，夏宁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大的冲击力吹翻，被定格动作的十四阶神堕者也被向后吹倒，由于失去了神赋的作用，在地面上滚动几下后，它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警惕地盯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烟尘散去后，空海三重灵收回青鸟与渊灵，在她的刀下，已经能够随心使用透明性质的十四阶神堕者哀鸣几声，便不再有动静。它头部与背部贯穿的伤口还往外泅泅冒着黑血，沸腾的红色神息开始侵蚀它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音。 夏宁以为是增援到来，大喜过望，但仔细一看，发现来的人却是从未见过面的少年少女，从这两人身体内散发出的波动与威压来看，这两人中有一人实力极强，甚至超过了如今被誉为最强神官的戴柏尔，而另外一人，虽然不如神官，可也是普通神醒者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你们是谁？”意识模糊的夏宁支撑起身体，本就快要达到极限的身体在被气流碰撞后，更是四肢百骸剧痛，连站起身都很勉强，只能大口喘着粗气，让肺部吸入更多氧气。
在他的视线中只能辨认出这个轻松斩杀十四阶神堕者的人看上去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女，并不是他所熟知任何一位的神官。他不由的觉得一阵恐惧，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神息阶度的提升一般都需要时间的沉淀与磨砺，而面前这位面不改色就随意杀掉十四阶神堕者的人，神息阶度至少在十五阶以上，可她看上去与少女无异。
如果不是性质特殊，那就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
空海三重灵无意理会夏宁的惊讶与不解，只是让赫劳德警惕周围。
被神赋时终定身的十四阶神堕者在挣脱了控制后，只在原地与空海三重灵对峙了片刻便逃走，暂时失去了踪迹。
为了防止被偷袭，赫劳德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一丝一毫的神息波动。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那只神堕者相抗衡，所以听从空海三重灵的指挥才是留在战场上并伺机取胜的关键。
夏宁见两人并不搭话，只能趁着神堕者隐去踪迹的空隙，调动神息来恢复伤口。可在这种神息大量消耗的情况下，虽然大部分伤口血流止住，可身体愈加感到疲惫不堪，神息的吸收与凝聚变得异常迟缓。
终于，他左手断臂处的血被止住，疼痛却依旧鼓点一般暴躁击打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在随身的装备包中摸索能够缓解疼痛的镇痛药物，却发现在刚刚高强度的战斗中，玻璃质地的储存管早已断裂，里面的药物流失殆尽。
疼痛难忍的夏宁现在只希望死神克拉尔与狂神【斯贾】能尽快赶过来。不仅是因为他们肯定随身带有镇痛药物，更大原因是面前这两人虽然强大，但夏宁并不知晓是友方还是敌人，他此时此刻一直处在下一个死亡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极端恐惧中。
“记住我教你的，在一吸一呼的间隔中去感受神息的波动，这种波动很细微，比声音的震动还要轻微，刻意去寻找的话反而会错过，让这种波动带动你吸进肺里的空气就能找到源头。”空海三重灵早已经发现了隐匿行踪与波动的神堕者踪迹，她并没有直接指出，而是让赫劳德去寻找。
赫劳德深吸一口气，在空气通过气管进入肺部之前，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从他的斜后方传过来，带动着他吸入的空气产生了极其细微的震动。
还没等他反过身来指出神堕者的位置，身后就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威压与杀气，与之前接触到的十一阶十二阶神堕者完全不同的气势与暴戾让赫劳德一瞬间失去了神识，恍惚间有一种已经被杀掉的错觉。
空海三重灵并未阻止神堕者从身后袭来的攻击，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打算好的——让赫劳德体验一次真正的战斗，来借此打破他的瓶颈和心魔。他并不知道霍德里尔发现的关于他的异常，只是因为单纯的善良，让他无法轻易在战斗中做出杀戮的决定。
正是这种慈悲与犹豫，将会是让他断送性命的罪魁祸首。
在长久的实战过程中，空海三重灵得出一个结论，能够带动情绪的实战，甚至是濒死体验，是提升神息阶度与战斗意识的最佳捷径。所以空海三重灵现在要做的，只有在赫劳德快被杀死前阻止神堕者继续进攻就可以。
从死角处暴露身形的神堕者一脚踢中赫劳德背部，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踉跄了几步。空海三重灵感觉到赫劳德出色的反应神经让他在被击之前，明显下意识地调动了体内的神息用以抵御冲击，所以他才没有被踢飞。
赫劳德迅速转身，抽出腰间的长刀，与神堕者白刃相交，开启近身战。神堕者凭借极强的肌肉力量迅速出拳，在碰到长刀锋刃的瞬间收回手，以更大的力道击出下一拳。身体随着出拳的惯性向前倾，缩短了与赫劳德之间的距离，让拳速变得更快。
惊讶于神堕者拳速之快的赫劳德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全神贯注地防御，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攻击时机，无法进入自己的攻击节奏。
神堕者的左手在收回的瞬间，肌肉因为追求进一步加大力量，神息侵蚀速度过快，肌腱突然断裂，受此影响，动作停顿下来的瞬间，赫劳德找准机会，将神息凝聚在右拳上，斜刺里一拳打中了神堕者的侧腹部，巨大力道将它掼飞出去，撞击到前方建筑上。
“动作有一些进步了。”空海三重灵蹲在一旁的半堵墙上，双手放在双膝上撑着脑袋，“果然说你是天才还是有原因的。这么一次就找到了一些诀窍。”
赫劳德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神堕者又带着满身的废墟与尘土冲出来，对着赫劳德竭力地嘶吼着。它的堕眼转动一圈，看向一旁正在静静疗伤的夏宁，突然间身形扭曲，整个身体从腹部折叠起来，随后从腹部处激射出一根细长且住满了红色神息的肉刺，以迅雷之势直直刺入了夏宁的侧颈。
“你们是无咎——”刚看清空海三重灵面容的夏宁惊讶表情凝固在生气逐渐丧失的脸庞上。他虽然感受到了攻击的来临，但神息的枯竭和肉体的疲惫不足以让他再做出反应。
空海三重灵反应过来，但由于情况紧急，距离过远，只能下意识将手中的青鸟投掷出手，却只是截断了肉刺前段的一部分，瞬息间愈合的肉刺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夏宁脖颈中。
夏宁连痛苦的哀嚎都没有发出，双眼就失去了光彩，他的躯壳随着神堕者做出的吸吮动作开始收缩干瘪，神息与骨肉都化成血水被神堕者吸收。
“这是什么奇怪的性质啊，【融合】吗——”三重灵觉得阵阵反胃恶心，这种性质看上去像是融合也有点像【分解】，因为在天赋桎梏的影响下，许多相同的神息性质都会呈现出不同的表现方式。比如刚刚场景极有可能是针对肉体的分解，也有可能是吸收式的融合。不过具体是哪一种她也不想过多的去深究。
吸收了夏宁的神堕者恢复到人体状态，只是表面的堕化态更加明显，嶙峋的外骨骼上神息经纬发着淡淡的红光。夏宁的神息此时汇聚在它的腹部中，被一点点的吸收。
赫劳德正想要释放神息再次与神堕者交战，却觉得额间的安多塔之瞳传来一阵剧烈刺痛，一种无以言表的不适感席卷全身，就像是全身的血液突然变成了水一样，力量和五感都在瞬间失去了。
紧接着体内这些如水般的神息沸腾起来，产生的巨大的热量似乎要把赫劳德体内的一切都蒸发掉。
赫劳德软瘫地跪坐在地上，安多塔之瞳中释放出大量的神息将他包围，一时间仿佛一个闪烁着蓝光的茧。
空海三重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正要靠近的神堕者一脚击退。
她站在瞬息间就已经完成好的蓝色光茧旁边无所适从。从外部完全无法看到里面的赫劳德，也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神息波动传出来。
她记得之前神息阶度的进化，赫劳德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行为，在她这么长久的生命里，也从没有目睹过这种情况。
漂浮在蓝色光茧外的神息快速地环绕着茧疯狂旋转起来，从里面传来赫劳德痛苦的嘶吼。
一阵腥风袭来，浑身血污的神堕者再次向空海三重灵发动了攻击。这一次空海三重灵被激怒。
“滚！”
一刹那间红光暴涨，飞扑过来的神堕者在空中被无形之刃斩成无数碎块。
“呲——”一旁的通讯器里传来一股杂音，随后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空海三重灵没听清通讯器中的话，也没有闲心去认真听。她拼命叫喊着赫劳德的名字，敲打坚不可摧的光茧，却没有任何回应。她不敢随意使用神息将光茧强行打开，她只能没有任何头绪的呆站在原地。
片刻过后，蓝色光茧外的神息停止了旋转，一股强大的冲击从其中爆发出来，将光茧下方的地面全部震碎，就连空海三重灵也被这股冲击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随后，一股更强大的冲击爆发出来。
在光茧上方，出现了一个悬浮着的巨大黑影，随后溃散成无数神息向蓝色光茧中涌去，黑影随之消散，徒留蓝色光茧在原地。
此时空海三重灵也听清了通讯器中的对话。
“死神克拉尔陨落，重复一遍，死神克拉尔陨落！”